作者:镜里片
归筑不疑有他,应了声是,出去找这瓶竹香露。庄怀菁在荒郊野岭外待了一天,肯定觉着身子有些不干净。
昨夜还下了场雨,她坐在殿门外都觉得凉,大小姐和太子还在深林中,恐怕淋了雨。
这间屋子里只剩下庄怀菁一个人,她见归筑出去后,松了口气。太子昨夜的东西全留在她身子中,现在还没清理,她自是怕的。
归筑在这儿,庄怀菁不太好做其他事,只能先支开她。
庄怀菁的手伸进水中,花瓣在水面上轻轻漂浮,遮住她的动作,过了片刻,她另一只手突然紧紧攥住浴桶边,耳畔突然红得厉害。
她头次做这种事,不知道没有用。
归筑这时掀帘走进来,她疑惑开口道:“小姐,奴婢刚才回想了会,我们好像没带什么竹香露。”
庄怀菁手微微一顿,好似认真想了想,和她道:“你找找下面那层妆奁,应当有的,如果没有,就去放衣服的箱子里找找。”
她心跳得越发厉害,听见归筑疑惑一句是吗,又走了出去之后,庄怀菁才松了口气。
屏风精巧,纱幔单薄,过了许久后,她捧起几片花瓣,微合起手,慢慢低下头,竟不知自己现在是难堪还是羞怯。
她突然想见太子……做女人的想。
……
程启玉刚刚沐浴完,他手上有伤,背后有伤,只让太监帮他擦了身子。有人对皇帝下毒,虽没得逞,但皇帝又要交他来处理,他寻了个理由,让随行的官员顶上。
皇帝身体中毒已深,程启玉不想费心思救,便是血缘最亲近的父子,也有跨不过的横沟。
他坐在书房中的紫檀木扶手椅上,面前的案桌摆了两沓文书,中间有张崭新的平安符。太监端来炭盆,弓腰退了下去。
程启玉把这张平安符丢进炭盆里,一会就冒了火,变成一小堆灰烬,他慢慢收回视线。
谁也想不到庄怀菁身上的平安符,是做了手脚的。
程启玉背慢慢靠着扶手椅,闭上眼睛。他的手和背虽是受了刀伤,但并没有庄怀菁想得那么重,昨天发的烧也算不上是发热。
庄怀菁做事是最果决的,只要动了心思,不久就会做,很少犹豫。平安符上有淡淡的熏香,但不会影响太深,只是会让她在特定的时候有些感觉。
他中药,她解药,但她不知道,仅此而已。
既然是她来招惹他,那这些算计又算得了什么?她说喜欢强势的男人,这倒是最简单的。
程启玉缓缓睁开眼睛,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案桌。魏公公还在天牢,庄丞相变成了哑巴,陶临风会避她,没人会再提起梁王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噗通下水
第50章
庄怀菁大抵也想不到, 在山洞的那夜, 太子并不是因受伤发的热, 他早就吃了药, 而金疮药中含了其他东西, 上药后便起了反应。
她腰间的那张平安符, 被他换过了,上面有淡淡的香味, 佩戴时间久了会影响人的感觉。
谁也不会察觉到奇怪。
秋赏遇刺一事让随行前来的世家都谨慎起来, 上次魏公公的事才过去没多久。
庄怀菁亦然, 他们本来应该快要启程回京, 发生这件事后又留了一天,她在院内休息,有几家世家小姐看望她。
庄丞相的事虽然影响颇大,但庄怀菁是未来的太子妃, 太子日后如果能登基,她就是皇后, 没人想要得罪。
庄怀菁处事是圆滑的, 她倒没摆什么架子,心中知道该做什么, 不会与旁人交恶。她们在旁说些近期发生的事, 庄怀菁不时颔首, 又和聊了闲事,不骄不躁,让人不得不在心底赞句到底是相府小姐。
柳贵妃一事旁人也听说了, 但不敢再庄怀菁面前多说,她和二皇子终归有些交情。
她们说了一会儿后,相约去园中游湖,庄怀菁摇头笑了笑,以身子不适给拒了。她是身子娇贵,在外受苦一天,累些正常,旁人也不好强迫于她。
今日没出太阳,但也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吹来的凉风适宜,正好适合外出游玩。
归筑端碗人参汤进屋,宫女帮她轻掀幔帐,庄怀菁在躺椅上沉睡,打开的书本落在她胸前,是本春秋繁露。她双手搭着书,薄纱被遮住窈窕的身子。
归筑轻轻把药碗放在一旁,没叫醒她。
庄怀菁却听见了声响,慢慢睁开了双眸。她轻轻揉了揉眼睛,撑坐起来,书滑到她腿上,庄怀菁问归筑现在是什么时辰。
“刚刚末时。”归筑说,“让药房给熬了人参汤,补补身子。”
庄怀菁打了个哈欠,眼眸中有淡淡的水雾,软底绣花鞋整齐摆在躺椅下。
她说道:“不急,先放着。我从小湖山回来有一天,还是觉得困倦。”
归筑回头道:“不如出去走走?”
庄怀菁摇摇头,道:“我倒是想出去逛逛。”
“游湖风太大,小姐还是别去。如果真想去逛,不如去御花园走走。今天好多家小姐都去外边游湖,奴婢刚听说她们私下搞了个秋赏斗诗会,不少世家的公子也去了,御花园现在没什么人。”
“皇上和太子遇刺没多久,他们怎么有闲心做这些事。”
庄怀菁摇摇头,收了书,她起身,归筑过来帮她穿上绣花鞋。
归筑抬头道:“小姐吃些东西再出去,再睡就要糊涂了。”
庄怀菁微微点头,不太想说话,躺椅上铺软|绵的绒毯,单薄的薄纱被搭在一旁。光亮透过窗牖照入屋内,玉白花瓶立在香樟木花几上,几株秋菊摆放在屋内,有淡淡的香气。
“再涂涂清凉膏,”归筑拿过一旁的清凉膏,“消肿快,别人都在说小姐福大命大,回来一点伤都没受,奴婢也没说您被蛇给咬了。”
红木圆桌上的人参汤还在冒热气,帘幔轻轻垂下,四处干净,外边有宫女守着。庄怀菁轻轻揉了揉额头,觉得麻烦。
归筑站在庄怀菁面前,拿干净帕子沾药膏,帮她抹涂。庄怀菁微微偏过头,让她方便一些。
她的面容精致,眉目天生俏艳,耳畔即便没有耳坠子,也是白里透粉的可爱,她与太子身份相配,站在一起也犹如璧人。
归筑的动作十分轻,生怕弄红她柔|嫩的细肩。
幸好这次没咬到脖颈太上,要不然被人看见了,又得问上几句。
“待会儿随意去走走就行,不用带太多人,”庄怀菁轻声说,“身子总觉得累。”
庄怀菁是喝了安神药所以才会疲倦,但她昨天已经睡了大半天,现在也睡不着,不如出去走两步。
“这里有处假山,二皇子府似乎是仿这边建的,是处奇景,不如去那边转转?”归筑转身拿人参汤,药勺搅了搅,“汤暖了,小姐先喝。”
庄怀菁抬起纤白的手,接过这碗,一口饮尽。她喝得太快,咳了两声,归筑忙把干净帕子给她擦嘴边的药迹。
她把空碗给归筑,轻轻摆手说:“不打紧,喝得太快呛到了。”
……
归筑说的假山离他们这个院子不远不近,庄怀菁以前来过,形状各异,精致夺人,其中有许多条小道,假山之中还能穿行而过。
庄怀菁只带了归筑出去,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并不想太多人。
有些事情谁也说不得,只能自己放在心里。
假山石林立精美,她的脚步突然一停,庄怀菁往前望。高荡起伏的琴音悠扬悦耳,铮铮之鸣在心尖跳动,空气中漾起丝丝涟|漪。
那个地方离太子别院很近,太子不喜外人来往,便很少有人靠近打扰。
归筑有些惊奇道:“这是上次在静安寺听过的?”
庄怀菁耳朵灵敏,听得出来。她思量片刻,让归筑回院中帮她拿件外衫,说她觉得有些冷。
归筑迟疑道:“但小姐你一个人……”
庄怀菁轻道:“我在这等你。”
归筑只好小跑回去,庄怀菁莲步安静,绕了几处后到前边,只想在暗中偷偷看一眼。她忽然听见有人交谈的声音,脚步便停在一旁。
是二皇子和太子。
程常宣沉声说:“太子殿下好兴致,看来你手上的伤并不重。”
程启玉的手按在琴弦上,琴音停了下来,他微微抬起手,旁边太监端干净帕子上来,他慢慢净手,淡声道:“孤记得父皇让你禁足。”
庄怀菁一愣,倒没听说二皇子被禁足的事。她的手捏紧帕子,意识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程常宣站在他面前道:“是你派人刺杀父皇嫁祸母妃,又自己导了苦肉|戏!”
程启玉只道:“不是。”
“母妃或许有些做错的地方,但父皇待你有目共睹,”程常宣放下狠话,“若被我抓了把柄,我饶不了你。”
程启玉面色倒没怎么变,只是转头对旁边伺候的太监道:“把二皇子方才说的话告诉父皇,他自有定论,若是还有时间,去庄家小姐那里也说一声。”
这太监应是,程常宣沉脸道了句随你,甩袖离去。
庄怀菁心怦怦跳,心觉自己或许是听了些不该听的消息,她要离开的时候,听到太子突然出声,脚步顿了顿,他让另个太监下去盯着药房的药。
她没敢弄出声,想着等太监下去后再离开,程启玉忽然开口道:“出来。”
庄怀菁手倏地攥紧帕子,微风轻轻拂过,带来阵阵凉意,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后背发凉,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自己。
程启玉的指尖轻抚琴弦,发出铮地一声。
“孤不想说两遍。”
假山石下的小草已经有些枯萎,倒是落了几片红叶。庄怀菁只得硬着头皮从假山石旁走出来。
前面是一处不算宽阔,但盛在雅致,种着几株高大的红叶枫。程启玉坐在树下,古琴放于圆正的石桌,八角凉亭子干净,红柱支|起,台阶四层。
庄怀菁低头朝他行了个礼道:“恭请殿下圣安。”
太子身着一袭白衣,腰间缠玉,眉目端正,有正人君子之气,犹如谪仙入世,衣衫袖口下藏绑布。
“是你?”他淡声问,“这里不许外人进来,听见了什么?”
青石地板铺得整齐,落叶吹至道路两边,庄怀菁倒没有慌乱,在心中慢慢斟词酌句,轻声道:“臣女方才听见有琴音弹奏,刚刚过来,不知殿下想问什么。”
早知道就先和归筑回去,不用面对这种场景。庄怀菁攥着帕子,程常宣说的是真是假她不知道,但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也不是她能听的。
他抬头看她一眼,告诉她:“二皇子污蔑孤刺杀父皇,又假意自害,逃脱嫌疑。”
庄怀菁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只听出他语气不太好,或许是因为二皇子的话。这些与她都没有关系,她思虑片刻,轻应声臣女不明白。
他手抚琴弦,突然开口道:“你不是想见孤吗?”
太子的琴是梧桐木所做,精致高雅,琴音也不同一般。
庄怀菁明白他是说上一次在书房问起琴师的事,沉默片刻,便回道:“殿下当时说那位琴师不在。”
“哦?”程启玉说,“孤不记得了。”
红叶随风慢慢飘下,随风轻动,一片落在干净的台阶上,红得似火,庄怀菁心想他肯定是记得的,她那时还真以为琴师不在他府宅中。
程启玉看着她道:“听闻庄大小姐琴艺高超,不知和孤相比,谁高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