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镜里片
第88章
庄怀菁这一个多月都没出去过, 才回来一会儿便有人端来冒热气的姜汤, 她摇摇头, 让宫女放在桌上。
大抵真是父子, 淳安虽还是小小一个, 但已经看得出有点像程启玉, 不过香香软软,要听话些。他出生没多久就被封为太子, 日后要是太过调皮, 那就得管得严些。
庄怀菁低头轻拍着抱被, 看他有没有被呛着, 别人紧着她,她先紧着淳安。
她是早了些月份生的孩子,但外面没多少人谈论这个,旁人只想知道她与新皇闹了什么矛盾, 那个小童又说了什么,倒没怎么关注她是什么时候生的。
有个宫女掀开珠帘走进来, 隔着垂下的帷幔行礼道:“陛下来了。”
庄怀菁微微一顿, 抬头应她一声,朝外道:“让他等等, 别进来。”
她与程启玉间漠然许久, 但对一个皇帝发脾气, 显然不是理智的。庄怀菁很累,心觉相敬如宾便好了,她不想花过多心思。
庄怀菁低头看淳安, 见他闭着眼睛,还以为他是要睡着了,她微微抱开些,想要把他给旁边嬷嬷,他又突然哇哇哭了起来。
“或许饿了。”男人的声音传过来,庄怀菁抬起头,见程启玉站在帷幔前,应该是听见了孩子声音刚进来。
庄怀菁敛眉不看他,又动了动姿势喂淳安,他不哭了,小喉咙在继续动。
嬷嬷知道他们二人正在吵架,也不敢上前让程启玉先出去,皇后娘娘喂过不少次孩子,皇帝也只遇见过这次。
程启玉让殿内的人都出去侯着,宫女和嬷嬷不敢不从。他慢慢走近,站在庄怀菁面前,自上而下看她。
她生了孩子后身形丰腴了些,别有一番妩|媚从骨子里透出来,他开口问:“听人说你难受?”
“是旁人误传。”
她的声音淡淡,听得出态度,程启玉却没说什么,只是道:“朕可以帮你。”
这种事能怎么帮?
他素来好那种事,庄怀菁不用想便知道他想做什么。
孙珩那般儒静的人,是永远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庄怀菁回他:“不必。”
“朕可以告诉你全部的事……”
“我累了,不想听,”她打断他,“孩子还在这,陛下不要多说吵到他。”
天色有些昏暗,殿内没点灯,也慢慢暗了下来,室内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见淳安喝东西的声音。
程启玉静静看她,淳安是个孩子,吃不了多少,没多久就睡下了,小嘴巴还含着东西。他让嬷嬷进来,把淳安抱了下去。
庄怀菁没拒绝,她拢了拢衣衫,遮住被他看了许久的圆|润,对嬷嬷道:“让奶娘注意着些,好好照顾。”
老嬷嬷不敢猜他们间的波涛汹涌,抱好熟睡的淳安,福礼下去。
“陛下既然来了,那便用膳吧。”
庄怀菁从床榻上站起来,准备出去让宫女备膳,她从程启玉身边路过,面有淡色,他突然从后面抱住她。她纤弱的背脊贴着他宽厚的胸膛,只垂眸道:“还是早些出去吧,饭菜该凉了。”
“我好久没抱你。”
他的手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力气用得不大,但庄怀菁挣脱不了。
她也没打算挣脱,只是淡声道:“陛下自重。”
“你我夫妻,何须自重?”他的身影罩住她,“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好不好。”
庄怀菁没再说话,也不想多说。她喜欢上太子时,心中其实是羞怯为难的,她与他的熟知来自一场荒唐,她费了好大功夫才告诉自己,事情都过去了,没必要放在心上,毕竟他们连孩子都有了。
但他不止是太子,他还是孙珩。
以前种种浮现在心中,庄怀菁的手不免攥得紧了些,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女儿家的清白都能拿来做筹码,他是如何看待那时的自己?
宫女过来,隔着帷幔问他们:“陛下娘娘可要用晚食?”
“先不用。”程启玉开了口,“朕与皇后有话说。”
庄怀菁没开口,宫女犹豫了一会儿,行礼下去。
“菁儿,是我的错,是我不该瞒着你,庄丞相的事并非我所做,我和他都在等机会,没有想过逼迫你。”
她没理他。
他的手搂得紧了些,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总以为我雅致高洁,不懂情爱,也从未对我起过那种心思,可我没那么好,你那时才十四,我实在怕我会借别的事伤到你。”
庄怀菁身子微|颤,程启玉低下头,见她正在流泪,心顿时乱了,他挽起她的腿弯,坐在内殿圆桌的石凳旁,拿袖子给她擦眼泪。
他急急忙忙哄她:“别哭了,这时候哭多了伤眼睛,菁儿听话。”
可他越是这么说,庄怀菁哭得就越凶,她没有出声,只是眼泪不停。
程启玉专门问过太医,知道月子时不能惹怒她,他这一个月来没敢和她多说别的,就怕让她气坏了身子。
庄怀菁坐在他|腿|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浓浓的委屈从心底涌上来,她实在不想听见他的声音。
他从怀里拿出一条明黄色手帕,擦掉她满脸的泪水,又道:“你打我就好了,上次我给庄丞相下毒,你不是打了我一巴掌吗?我不疼的,菁儿别哭了,会坏眼睛,都是我的错。”
程启玉握住她的手,往他脸上放,似乎真的想要她打他一顿泄气。
庄怀菁抽回了手,她微微仰起头看他,手放在他胸膛上,双眸被泪水遮住,却也还能看得出他和孙珩不像,除了那双眼睛,还有他的声音。
当年她便觉得他的声音格外熟悉,只不过他是太子,她从没多想,后来和他熟悉了之后,也渐渐忘了这份熟悉。
她想既然他是孙珩,为什么又一次次要她的身子,他最疼她了,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程启玉看着她的眼睛,不会回答,他只是按住她的后颈,俯下了头。
庄怀菁的呼吸被他夺走,泪珠慢慢从眼角滑落,她的睫毛在颤|抖着,双手抵他的胸膛,慢慢搂住他的脖颈。
昏暗又安静的环境笼罩住他们,他们好像是一体的,谁也分不开。
后来他们上了床榻,绣银|线花朵的幔帐被放了下来,他们好像融入了黑暗之中。
太医说过他们最好三个月后再行房,要不然会伤她身子,他没敢做,只是帮她缓解了难受。
庄怀菁的手臂搭在眼睛上,紧咬着嘴唇,无比清晰地感受到,男人和孩子不一样,但她不想看见任何场面,也不想听见任何声音。
外面布置的饭菜已经开始慢慢凉,新皇才刚吩咐过先不用,宫女也没敢进殿内打扰。程启玉把口中的东西渡给了她,她也没有反抗,只是顺从地咽了下去。
庄怀菁闭上眼睛,心中的那份屈辱一直抹不去,她在孙珩面前做了好多不堪事,往昔心跳不停的刺激通通都摆在了眼前一样。
她这几天确实很累,身心俱疲,程启玉好像知道一样,他没闹她太久,只是搂住她,让她在他怀里睡一觉。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没宫女进来点灯,屋内伸手不见五指,程启玉的头靠在她的颈窝处,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甜丝丝。
他不想让她受半点苦,她打他骂他都好,苦苦憋在心里,日后伤的只有她,他最怕伤她。
庄怀菁不知道他今日站在帷幔旁看她的心情,她柔和的表情没有对他,对着怀中小小的孩子,让他喝她的东西……程启玉的手攥得紧紧,他嫉妒得发疯,他最讨厌别人碰她,就连他们的儿子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孙珩是庄怀菁哥哥一样的存在,兼带一点不可描述的心思,心里面把人捧得很高,程启玉诱着她做的那些事你们也大概猜到过,很丢人啊,怎么可能不生气
第89章
庄怀菁转醒的时候, 已经是深夜, 四处寂静无声, 屋内黑漆漆, 除了从窗牖透进来的月光外, 没有一丝光亮。
锦衾盖住他们, 庄怀菁好久没睡这么安稳。
耳边的呼吸声同样平缓安静,他的手把她搂在怀里, 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安神香, 庄怀菁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他身上的这些安神香睡得好, 还是因为他在她的身边。
她白皙的脸颊上还有泪痕, 已经干了,方才是鼻尖太酸,没忍住,失了态, 现在回想起来,心中还有些许窘态。
当初庄家难到只有她一个人来撑, 她都咬牙挺了下来, 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情绪崩溃了。
胸前的衣服系带已经散了,她不想闹太大的动静, 只能先拢上。程启玉的眉皱得很紧, 好像在做什么噩梦, 她的手一动,他便倏地惊醒,紧紧抱住她。
庄怀菁静了静, 开口道:“松开。”
“你醒……了?”
他的声音还有些困倦,没有听进她的话,似乎已经疲惫了很长时间。庄怀菁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没有回他。而他好像还没完全醒,只是将锦衾往她身上扯,帮她盖好被子,又继续睡了下去。
他的怀抱温热,胸膛是属于男人的宽厚,呼吸显示他在沉睡,庄怀菁呼出口气,没想理他。她的肚子有些饿了,今天的晚饭还没吃。
庄怀菁轻轻拿开他的手,微微掀开锦被,她坐在床榻边,脚踩在铺绒毯的脚踏上,抬手轻轻系身侧的系带。
她要站起来时,一双大手突然从后抱住她,庄怀菁顿了顿,纤白的手继续系上系带。
男人遒劲的肌肉让人无法逃走,他低声说:“不要走。”
她听见后面的心跳声,大得好像要跳出来,庄怀菁不想理,随意道:“我去吃些东西。”
庄怀菁的话就好像是个借口,后边的人也以为她是不想和自己待在一起,良久之后,才开口道:“我帮你拿。”
她想自己走走,便道:“不用。”
“菁儿,”程启玉的声音带了点祈求,“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别走了。”
这是她的床,该走的人也是他,庄怀菁只是饿了。
她皱眉道:“我只想吃点东西。”
他的话回得快:“那我帮你拿过来。”
庄怀菁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也不想和他重复这段对话,径直要站起来,却又被他箍在原地,动弹不得。
“放手。”莫名其妙。
“……我做了个梦,我梦见你不要我了。”程启玉的下巴搭在她肩上,语气很低,“再好好睡一会儿吧,吃的我去拿。”
和他扯了小半天,庄怀菁不太想再多说,只道:“陛下若是要走,我不会拦着,松开。”
她的语气有些冷漠,冷到有些伤人,庄怀菁好似已经完全不在乎他,程启玉还想再说什么时,她道:“滚。”
他身子僵|硬|如铁,慢慢松开了手,被褥间还残留着暖意,他的双眸看着庄怀菁站起来,黑不见底。
庄怀菁从黄花梨木衣架子上拿件外衣,披在身上,值夜的宫女看见她出来,纷纷行了礼,她抬起手说免礼,又让她们端些饭菜上来。
内殿漆黑一片,看不清里面的场景,宫女都知道里边有新皇,但是没人敢多问,去厨房吩咐。
新皇这一个月歇在仁明宫西殿,皇后娘娘不搭理他,旁的宫女就动了心思,以为能借这个机会得次宠爱。
哪知新皇在皇后面前不敢动作太过,对旁人却是毫无怜悯之心,大半夜的,一群宫女太监围在外边,看着新皇面无表情,让侍卫堵住那个宫女嘴行刑,后背吓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天伺候的时候,却又看见新皇同平常一样,在皇后面前说些不着边的闲话,皇后随口搭理,谁都看得出不认真,偏他半点不介意,还不时夹点菜进她碗里。
那双手昨天还沾过血。
截然不同的两面让人心生害怕,旁人只察觉到帝王的喜怒不定,皇后对底下宫人十分好,有的人甚至怕皇后会触怒皇帝,届时命都可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