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深碧色
她将方才的事情回想了一遍,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忽而问南云:“说起来,你是不是早就认出她来了?”
“是,”南云早就向桑榆提及过那日在齐府发生的事情,如今便也没隐瞒,直截了当地说道,“当日齐老夫人想要为王爷说亲,这位陈姑娘就是她最中意的人选。”
因着这件事,她背地里还曾难过了许久,直到前些日子与萧元景将话说开,才算释怀。
桑榆倒是没料到竟还有这样的事,她从荷包中摸了块糖出来,给了南云:“我看她相貌也好,性情也好,通通及不上你,宁王殿下想来是不会喜欢的。”
南云知道她是怕自己多想,所以着意拿这话来安慰,便没多言,只笑道:“随她去吧。”
经这事一搅和,两人也没了逛街的兴致,加之天色不早,便结伴回了铺子。不多时,王府那边便有马车来接了,南云同桑榆告了别,约好了等铺子开张那日再来。
在回去的路上,南云思来想去,还是觉着应该将遇着陈莹玉的事情如实告诉萧元景,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还是萧元景见她吃饭时漫不经心的,主动问道:“今日出去,可是遇着什么事情了?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南云咬了咬筷子,趁着这个机会,断断续续地将集雅轩的诸事都一五一十地讲了,并没添油加醋地去抹黑陈莹玉,也没卖惨装可怜。
说完后,便很是乖巧地坐在那里。
萧元景替南云盛了碗汤放在跟前,不甚在意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哪值得你牵肠挂肚的,连饭都不好好吃了?”
南云早两年总是饮食不规律,常常是想起了才去吃点东西,当初太医来为她诊治热伤风的时候,还说了她胃不好。
自打那时起,萧元景就着意盯着她吃饭,旁的事情都要往后靠。
“陈姑娘离开时像是都要哭了,”南云咬了咬唇,补充道,“不知道回去后会不会告状……”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只怕会给萧元景招惹麻烦。
“那又如何?不必将闲人闲事挂在心上。”萧元景又给她夹了菜,慢悠悠地解释道,“陈家再怎么宠她,也是有度的,岂会为了个女儿同我过不去?”
南云这才舒了口气,她对朝局之事并不了解,但却是全然信赖萧元景的。
“再者,你不必这般小心翼翼的。”萧元景绕了缕她的长发,慢条斯理道,“便是跋扈一点也没什么,陈莹玉背后有人撑着,难道你就没有?”
“在自家地盘上被欺负,像什么样子?”萧元景又顺势捏了捏她的耳垂,低声笑道,“小惩大诫,下不为例。”
第074章
萧元景这个人护短得很, 有些时候也是个不讲道理的主。
毕竟南云的性子太软了些, 一离了眼皮底下, 萧元景就难免会担心她在外边受欺负。
先前那场阴差阳错挑起的争吵,对萧元景的影响颇大, 南云倒像是已经揭过去, 可他每每想到南云垂泪的模样, 还是觉着懊恼得很。
因着这个缘故,他是宁愿南云出去时能“嚣张跋扈”些,也不想看她千般思量委曲求全。
毕竟前者纵然招惹来麻烦,他也有本事摆平, 可后者却是让他束手无策, 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宽慰才好。
南云听了他这“教唆”的话, 忍不住摇头笑道:“哪有你这样教人的?”
自小到大,南云就没听过这样的话。
当年父亲在时无论怎么疼她,也会教导她与人为善, 有些不必要的口舌之争能省就省。萧元景倒是好, 仿佛都恨不得教她出去怎么摆架子颐指气使了。
思及此, 南云随口又道:“你这样, 将来怕是要将孩子给教歪了的。”
萧元景原本正专心致志地给她添菜,闻言,夹菜的手一顿,随即回过头来,打趣似的同她道:“将来教孩子,自然是旁的教法……不过话说回来, 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好让我来教养。”
南云说那话时并没考虑太多,不过是想到了自家父亲,故而随口提了一句。听到萧元景这回答后,脸当即便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可萧元景却像是来了兴致,看着她这局促的模样,也不肯就此放过,而是又压低声音问:“嗯?”
“可这种事情……”南云低头捧着汤碗,含糊不清道,“又不是我说了算的。”
萧元景忍笑道:“那就是怪我了。”
南云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险些呛到,抚了抚胸口顺气,莫名其妙道:“如何能怪你?”
“怪我不够努力,所以至今才没消息。”萧元景眼中带上了浓浓的戏谑。
南云愣了下,后知后觉地领会到他话中的深意,脸愈发地红了。这话委实没法接,她索性叫碗筷一放,起身到内室去了。
萧元景紧随其后,随她进了卧房。
侍女们悄无声息地收拾了外间的盘碟碗筷,知情识趣地没到内室去打扰。
南云在梳妆台前坐了,偏着头卸了耳饰,又将发上的钗环取下,长发泼墨般散下,在烛火的映衬下平添了三分旖旎风情。
她不去接萧元景那些混账话,拿了个牛角梳,自顾自地梳着头发。
萧元景也没恼,倚在一旁看着,等到南云收拾妥当后,又开玩笑似的提了句:“阿云,给我生个孩子吧……届时,我送你一份大礼。”
听这话音,仍旧是不正经的调子,可萧元景的神情却格外认真,尤其是说到“大礼”二字的时候,竟显出些珍而重之的意味。
南云仰头看向他,正琢磨着该如何回答,萧元景便倾身来,含上了她的唇……
烛火微动,在床帐上映出交叠的人影。
也不知是不是因着对所谓孩子的执念,萧元景显得格外“努力”,第二日南云起身时,只觉得腰酸背疼,脑子更是昏昏沉沉的,恨不得立时就躺回去。
但已是日上三竿,纵然家中没婆母立规矩,她也觉着再睡下去不妥,招来白芷服侍着穿衣起身。
南云还惦记着昨日同桑榆说好的要替她家写招牌,等到梳洗之后用过早饭,便到书房去了。
她到时,萧元景正在翻看着闲书,听到动静后抬眼笑问道:“有没有好好吃饭?”
“吃过了,”南云答了句,随后又抱怨道,“你又不叫醒我。”
萧元景见她似是要写字,便自觉让开了位置,漫不经心地解释道:“你睡得那般香甜,我怎么好打扰?横竖是在自己家中,不必有什么顾忌。”
说完,见南云挑了支大笔,又挑眉问道:“这是要写什么?”
“我昨日答应了阿榆,要给她家铺子写招牌来着。”南云铺开了宣纸,寻了纸镇来压好,又抬了抬下巴,支使萧元景给自己研墨。
早前的南云断然是不敢这样支使萧元景的,毕竟尊卑地位摆在那里,纵然萧元景纵着她,她也不好“蹬鼻子上脸”。可自从先前说开之后,两人的感情便一日千里似的,她也渐渐地将那些个顾忌给抛开了。
萧元景本来就没什么正事,将书信手一放,便来给她打下手研墨了。
南云的字及不上萧元景,但也尽够看了,哪怕是放在那些个世家闺秀中,也绝不输。
萧元景在一旁看着,等到南云一气呵成写完后,又颇为捧场地夸了两句,笑问道:“你这手字,应当练了许多年吧。”
“是啊,”南云放了笔,垂眼看着自己写完的字,随口道,“我自小就跟在父亲身边学东西,这字也是仿着他的字迹练的,只不过更绵软娟秀些,远及不上他。”
萧元景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向她,张了张嘴,但最终却并没问下去。
相识至今,南云并没主动提过家中的事情,萧元景便也一直没问过。
起初是并不在乎,后来则是怕招惹得南云难过。
萧元景知道南云的父亲已经过世,当初一向软和南云会为了父亲留下的衣裙偏执成那模样,想来父女之间的感情应当极好。
他诚然是有些想知道南云过去的事,但能看出南云有意回避,便也不会着意去打听。
南云写好了字,等到晾干之后,便着人送去了桑榆那边。
解决了这桩事后,南云闲了下来,转而同萧元景讲起昨日的见闻。
她到京城后便进了宁王府,而后几乎没怎么出去,更没像昨日那般闲逛过,如今说起什么都觉着津津有味。
见她这般兴致勃勃的,萧元景笑道:“你既然喜欢,赶明儿随我出门玩去。”
“好啊,”南云应了声,“那回头我要再到集雅轩去看看,昨日走得匆忙,压根没来得及好好看完。说起来,桑榆可是很喜欢那边的装潢摆设的,实在是新奇又有趣。”
萧元景见她满是好奇,站起身来:“择日不如撞日,你既然还惦记着,那不如现在就过去好了。”
说着,他便勾着南云的手向外走去,着人备车去了集雅轩。
他这着实是想一出是一出,又雷厉风行的,直到站在集雅轩门前,南云方才有了些真实感。
经昨日一事后,集雅轩这边的侍女也算是识得了南云,再加上有萧元景在,连忙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晴姑原本正在翻看着账册,见此,也连忙上前来行礼问安。
这铺子虽是萧元景的,可他却很少露面,这边的东西也都是由晴姑筛一遍,再送到王府去给他过目的,难得能来一趟。
晴姑行礼之后,便随侍在一旁,随时听候吩咐。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萧元景却并没让人紧跟着伺候,一抬手,将人都给遣散了,“我陪侧妃来转转,不要来打扰。”
闻言,晴姑与侍女们随即散去。
南云绕着那假山,慢悠悠地欣赏着其上放置的诸多古玩珍宝,间或还有萧元景在一旁讲解上几句,悠闲自在得很。
只不过不多时便有客上门来。
会到集雅轩来的,大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认得萧元景的也不在少数,加之萧元景又是个性情和善好说话的,少不得要寒暄客套几句。
这么一来,南云反倒不似先前那般自在了。
“里间还有不少新收的藏品,只是还未来得及摆出来,”晴姑恭恭敬敬道,“娘娘可想去看看?”
南云看了眼正在同人叙旧的萧元景,冲他比划了个手势,而后含笑道:“好啊。”
临进里间时,南云又回头看了眼,恰好见着又有人进门来。
说来也巧,那人她也认识,正是徐知行。
第075章
对于徐知行这个人, 南云的观感是很微妙的。
无论怎么说, 他都是徐知音的兄长, 只这一点,便让她生不出什么好感来。
再有, 到如今她也算见了徐知行两三次, 从那晚庙会, 再到齐府之中,每每都觉着不大对劲。
两人从未说过话,可徐知行看她的目光,绝不是看陌生人之时该有的。
反复思量后, 南云确准自己从未与徐知行打过交道, 便也只能将此归于自己的长相上。
大抵徐知行是觉着她与徐知音长得有几分相仿, 所以才会如此。
其实这解释也不大能说得通,可思来想去,南云也想不到什么旁的缘由, 只得搁置下来。
集雅轩里间也摆了些古玩物件, 大都是刚从各种渠道收来, 还未来得及给萧元景过目, 也没定价的。
晴姑能管得好这么一间铺子,自然也是个极会察言观色、嘴皮子利落的,她将南云请到了里间,又亲自沏了茶来,伺候得极为妥帖。
南云在里间留着,聚精会神地把玩着那些个藏品。萧元景将寒暄的人都打发了, 亲自过来时,她正在埋头看着半片帛书,竟没能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