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语枝
今天吃饭的时候也要以茶代酒多敬岳父岳母两杯,没有他们,哪来他武铮的媳妇贺龄音呢!
怎么办,真是越来越没办法放手了……不放!
不多时,贺龄音终于停下笔来,武铮这才回过神,而后不由得眉毛直抖——名字竟写了半页有余,粗略一看,起码有二十多个人!
这么重要的路线图,居然能被这么多人接触到,他们贺家人都没个戒心吗?!
他们武家要是都像贺家这么不设防,早就被灭门千百遍了。
武铮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们家是不是仇家很少?”
本是顽笑的一句话,忽然点醒了他。
武铮连忙坐正了,面色立刻正经:“对对对,你家有什么仇家?告诉我,我连你仇家一起查。”
就算贺家的仇家没有参与改动路线图一事,他也正好给他媳妇家报仇了。
贺龄音揉着额角道:“我们家向来与人为善,并未与任何人结仇啊。”
武铮听了,只好又将目光放到她写下的名单上来。他一个个看过去,贺龄音的爹娘、兄嫂自不必说,都能接触到路线图,还有贺府伺候她比较亲近的一些嬷嬷、丫鬟,管理成亲和随军事宜和财物的管事,也都能接触到路线图,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名字。
武铮顺着看下去,忽然看到末尾那熟悉的三个字,不由得哈哈朗笑出声。
——贺龄音鲜见地顽劣了一把,将自己的名字也写了上去。
贺龄音鼓着脸颊抿笑,眼神却一眨一眨的,显出一股楚楚可怜的神态来:“你说了,只要能接触到的都写上去呀。”
武铮瞅着她作怪之后装巧扮乖的狡黠表情,下.腹顿生一股邪.火,简直想把她摁在这亭子里狠狠亲上两口。
亲到她眼睛里真的盛满了楚楚可怜,又乖又糯地向他求饶:“我、我哪里写错了呀……”
越发窥探到她秀慧的才情和鲜活可爱的内心,他就越发想将她锁在自己身边,谁也不能夺了去。
看着武铮越发不对劲的眼神,贺龄音收起了笑:“怎、怎么了吗?”
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似的,令她心跳都快了几分。
武铮恢复了神智,伸出手揉了揉贺龄音的脑袋。
还不能那么放肆地亲她,摸摸自己媳妇脑袋总没事吧!
末了,又怂怂地找了个借口:“……刚刚有只小虫子掉在你头发上,我给你扫掉了……”
贺龄音心知他这是借口,也不拆穿,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被武铮揉过脑袋,那会子他连借口都不寻,直接就上手了,是以此刻只是缩了缩脑袋,并不反驳。
武铮也开始正事,他指着上面陌生的名字,一个个开始问:“这个秦巧书是谁?”
贺龄音道:“巧书是我的闺中好友,我随军前她特意来给我送别,我们在我闺房中聊了很久,中间我曾经出去过,而路线图就放在我闺房中。”
说完,她忍不住接了一句:“可是巧书绝对不会害我的。”
她很苦恼,在写下这些名字的时候,她也在不断地思考会是谁,可是每一个人都没有害她的理由,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哪里会害她呢?
武铮在心里笑她的单纯,世间哪有什么“绝对”二字啊,不过这样的单纯正是他所喜的,他不想打破,只想好好呵护,因此他没有将一些残酷的事实说出来,反而道:“我不是怀疑她,也不是怀疑你写在纸上的任何一个人。但是,路线图被改了,想害你的这个人就一定存在。不过这个人也许没有直接接触到路线图,而是通过能接触到路线图的人下手,所以我才要从这些人身上一一排查下去,也许他们也是被蒙蔽的。”
贺龄音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便连连颔首,主动指着秦巧书后面的名字道:“陆谨兰也是我闺友,她是靖安侯府的大小姐。我随军前也来送别我。”
“嗯。”武铮点点头,“这人我认识。我跟她爹,也就是靖安侯有点交情。”
贺龄音不由得惊异,靖安侯已经快五十岁了,武铮的交友还真是广阔。
两人又看向最后一个不认识的名字,贺龄音道:“重颜姑娘是宗正之女,因我大哥是宗正少卿,因此两家有些来往,不过我与重颜姑娘并不太熟,她倒是和谨兰关系更好些。那天谨兰来送别我,正与她遇上,因此两人便一道来了。”
“嗯。”武铮将这些一一记在心里,又向贺龄音确认了其他名字。
——除了她的亲人以外,其余都是贺家的仆人,现今都还在贺府干事,只有一个人已经不在府中,那就是贺龄音以前的贴身丫鬟蕊儿,她在贺龄音随军前三天嫁给了她表哥。
在贺龄音随军前着急忙慌地嫁了?可疑。
武铮将这个蕊儿也记了一笔,又问起贺龄音的两个嫂嫂。他对那两个人只是知道长啥样,免得下次见面了认不出来,但是其余的便一概不知了。
贺龄音便柔声介绍道:“我大嫂苏木溪是少府狱丞的女儿,与我们家正好门当户对,五年前就嫁给了我大哥,对我一直温和有礼。我二嫂沈凝月自幼便丧父丧母,但是与她相依为命的哥哥很争气,不过而立之年便当上了丞相长史。丞相长史身份高,作为丞相长史的妹妹自然也是很尊贵的,不过她与我二哥真心相爱,是以三年前便下嫁了我二哥。”
武铮点点头,对这些人都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
他站起身来:“我先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他虽常年不在铎都,不过在铎都还是有几个好兄弟的,本来这次回来,也准备挑时间与兄弟们一聚,现在正好也让他们给自己跑跑腿。
贺龄音揪住他转身欲走的衣角,有些不安道:“小心点。”
虽然武铮在她心里一直是强悍到谁也无法匹及的存在,但是一想到那人在明而他们在暗,她就不免有些担心。
武铮就势又揉了揉贺龄音的脑袋,满足得手心都热起来了:“放心吧,如果我连自己媳妇都没办法保护,那我武铮就枉为男人了。”
贺龄音缩回了手,耳根微热:“嗯。”
*
武铮是在下午时分才回来的。
他饿着肚子拒绝了兄弟们的挽留,径自回了竹风院。
走进院子里的时候,他忽地听到假山后面传来一声女声,这声音不是贺龄音的,当然,也不是贺府那些女眷的。
他立刻警惕地顿住了脚步。
而后便听到那女声戏谑道:“你当初不是说,宁可剃了头做姑子去,也不嫁穷凶极恶的武蛮汉么?”
第35章 皇命难违
武铮停下脚步,原本是为了听一下假山后头是谁,以做下一步打算。听到那女声嘴里说出“武蛮汉”三个字后,他基本上可以断定,“武蛮汉”指的就是他。而这个女声,应该是贺龄音的朋友。
此刻,八成在跟贺龄音说话。
武铮不是爱听墙角的人,但是此时贺龄音和她的朋友正好谈到他,他没办法不好奇她的想法——
她最初不愿嫁他,他是知道的。那么现在呢?
于是他没有做声,立在原地,竖起耳朵。
须臾,便听到了贺龄音的声音:“皇命难违。”
武铮一怔,莫名地很想冲出去问她:皇命难违……是什么意思?指的是当初嫁他的时候皇命难违?还是如今勉强与他过着,没有提出和离,是因为皇命难违?
他正满脑子纠结,没想到那女声便替他问了:“那现在呢?你过得好么?我看那武蛮汉实在不是适合你的郎君,你竟打算一辈子同他过了?”
武铮顿时屏息凝神,比任何人都紧张。
而后,贺龄音的声音隔着假山,一字一句地传了过来:“依旧是皇命难违。”
淡淡的一句话,霎时像一盆凉水往武铮头上淋下,分明是燥热未消的初秋,他却感到遍体生寒,比冬日里打仗时潜伏在冷水里还要难受。
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她对自己笑、给自己切果子吃、与自己射箭放花灯、和自己同床同眠……这些都只是皇命难违而已!
皇命难违……呵。
这时,又听到那女声道:“那武蛮汉为人如何?是不是像传说中那么可怕呀?”
“好了,巧书。不要一口一个武蛮汉的了,他有名字的,你就叫他武铮。”贺龄音道,“他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反而待人很好,是我错信了那些流言。”
秦巧书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想当初你探听到震北大将军好色淫.虐,随军前慌里慌张地安排蕊儿出嫁,自己一副舍身忘死的模样上了马车,我可真是担心死你了。”
武铮心里不由得冷笑,今早得了名单,看到蕊儿在她随军前出嫁,不由得还起疑,将蕊儿列入重大嫌疑,谁成想原是这样的原因。
贺龄音在不认识他之前误会他,本来是一件小事,他也早就晓得的。可是他为了调查害她的人,在外面马不停蹄地跑了大半日,一回来就发现原来她的一颗心却从来没被他焐热过……一切就变得无比讽刺起来。
令他胸口发闷,心口处一抽一抽地疼。
他不想再听下去,悄然离开了竹风院。
假山后面,贺龄音挽着秦巧书的胳膊一起弯腰看鱼,给鱼儿投喂食物,听她说起蕊儿,便笑道:“便是早知武铮不是那种人,我也是要蕊儿嫁出去的,她早已与她表哥两情相悦,我才不要棒打鸳鸯,把她带去那么远的北疆呢。”
秦巧书便问:“那现在谁服侍你啊?”
贺龄音将手里的鱼食都投入花池中,拍了拍手:“武铮在北疆给我找了个灵巧的小姑娘芯儿。芯儿不在身边时,武铮会帮我,何况我自己也没断手断脚啊。”
秦巧书叹道:“既是知道疼你,也就好。只是……你这一辈子便打算与武铮过下去了?”
“我……”贺龄音失神地盯着阳光投在花池上而显得一闪一闪的荡漾水波,“皇命难违,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心里乱着呢,很多话不想与别人多说,哪怕是她的闺中密友。所以,她一概用“皇命难违”糊弄过去。
但是她心里清楚,皇命难违只是堵住别人嘴巴的一个绝佳理由。除却皇命之外,她脑中也是一团乱麻,尤其是最近,更是微妙了起来。
她……她对武铮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她不喜欢别人说武铮的坏话,不想别人叫他莽夫、蛮汉,希望家人和朋友都认可他,知道他绝非传言那般,反而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也很信任武铮。武铮说要查修改了路线图的人,她就毫不隐瞒地把自己知道的人写上去,而且瞒着所有人,哪怕是家人,哪怕是正在身侧的秦巧书,她也绝不泄露半个字。
有的时候,她还会觉得武铮很帅,会在他怀里有片刻的失神,会羞到全身都热起来。
但是,她又觉得那不是怦然心动,她怎么可能对一个武人怦然心动呢?况且,喜欢上一个人应该会心甘情愿地交付自己吧?但她与武铮既已是夫妻,晚上还同睡一床,她却始终不想也不敢与他圆房……
而这些心事她只能一个人闷闷地想,理不出头绪来的时候,也不能向别人问询,毕竟谁也不是她,谁也没有经历过她与武铮的经历。
想到此处,贺龄音终于回过神。她微微一笑,将那些烦心事都抛开,又挽起秦巧书的胳膊,柔声道:“好了,我们进屋去坐坐吧,今晚你留下来吃晚膳,武铮回来了我给你介绍介绍。晚上我派车送你回去。”
秦巧书知道她不想再提武铮的事,便也笑了一笑,与她往回走:“你们会在铎都待多久啊,过两天我们一起去从前经常去的明月楼喝茶去?”
贺龄音笑道:“至少还有一个月好待呢,等下个月武铮的妹妹阿芫及笄了,我们还得参加她与四皇子的成亲大典,少不得下下个月才会走。”
“那就好那就好,以前一起玩的玩伴都可以叫上,我们好生聚一番。只是现如今都已嫁人,也不知几人能赴约。”
“这会儿就想得那么长远作甚么,你倒是先定了时间,往各处下了帖子再说。”
“说得也是。”
*
时间转瞬就到了晚上。
贺龄音素手撑着下巴,独自一个人坐在房间内。
今天晚上晚膳时武铮并没有回来,也没派人送个信回来,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为何还没回来。着人去武家一问,也说不在。
于是贺家人只好不等他,先吃了饭。饭后,贺龄音让贺叔亲自送秦巧书回夫家了。
之后,她就回了房间,忐忑不安地苦等,越等便越是不安,他是去调查路线图的事了……会不会出现了什么意外?!
她真的很担心。
“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