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艾草
他久经商旅,早知这些行商们跋涉辛苦,停在稍微繁华一些的地方,总要寻些乐子。
男人寻乐子,有钱些的无非秦楼楚馆,没钱的暗门子也钻得,染上些脏病也是正常的。
“裴兄弟真是心细,考虑的也别样周到,不怪能闷声发大财。”
二人相识这么久,生意场上虽然寸金不让,但私下里,性情倒颇为机投。再加上澡堂子里热水一泡,心神松懈了下来,呼延赞由不得叹息一番家中诸事,讲到尚未寻到的小姑姑,这位向来豪爽的北漠汉子几乎要流下泪来。
“家父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小姑姑还未有消息……”
作为收了客户的佣金将镖局的主力部队撒出去近一年也未有消息的裴东明,虽然收银子收到手软,而今也良心小小的发现了一回,请了这位离家千里的北漠汉子回宅子喝酒消愁。
裴九一家自送了赵如梅给呼延赞之后,总巴望着这美人计能够实行的通,天降横财。早盼晚盼,如今总算将呼延赞盼了来。裴东海殷勤的迎了上去,张口一声“妹夫”倒将呼延赞吓了一跳。
呼延赞久在大夏行商,对本地风俗多有了解,面上浮上惭色:“某不敢当!裴公子有所不知,那日我带了令妻妹回去之后,令小姨子嫌弃某年纪老大,与某护卫队里的一个年轻后生一见钟情,某不好多做阻拦,只好成全了他们,前几日他们便成亲了。”
他似乎惭愧自己年纪老大,肖想鲜嫩的小姑娘,结果被嫌弃了。
这个‘年轻后生’其实比他只小了六七岁。
至于两情相悦一见钟情什么,纯属这位北漠商人顺口粉饰。裴东海跌足大叹,一时里没脸再坐在厅里陪呼延赞喝酒,回客院去与赵如玉理论,大骂赵家女子‘水性扬花,不守妇德’云云。
赵如玉被裴东海破口大骂,又加之前些日子嫁妆被抢,对裴东海的不满一时达到了顶点,血冲脑门,当即回骂。
裴东海做人儿子太久,在裴九面前弯腰曲膝,装乖多年,父威太盛,总算成亲之后,脚底下有人可踩踏,那夫威一向很盛,比之裴九的父威亦不遑多让,如今被妇人抢白,顿时恼羞成怒,拳脚便往赵如玉身上招呼。
赵如玉自小也是被家中父母如珠如宝的捧大,嫁人这后已自感委屈,但碍着三从四德,敛气吞声,如今怒火冲昏了头,哪管他天王老子,扑上去就是一顿抓紧挠,夫妻二人在房里上演全武行。
等到裴王氏闻讯赶来,使人拉开了这夫妻俩,赵如玉面上好几次青紫,裴东海更惨,被赵如玉几管青葱玉指将一张整齐的脸给抓挠了个稀烂,恐怕一时半会再不能出门见客。
裴王氏一辈子在裴九面前忍气吞声,本来家中娶了个媳妇儿,眼见着媳妇儿也被儿子压着一头,心里始平衡许多,哪知道今日媳妇全不顾脸面,抓挠开来,顿时板起脸来,要好生教导一回媳妇儿。
“这是哪家子的规矩?做什么惹的丈夫生气,竟然敢跟丈夫还手?这般的不守妇德,就应该一纸休书休出去!”
赵如玉寻常对这位婆婆也有几分惧意,可是自来响水,眼见着裴王氏在书香面前节节溃退,全无还手之力,心底里早对婆婆累积了许多不满——柿子都捡软的捏。
她做了好几年软柿子,如今立志要硬气一回,当即回嘴:“想要休我也容易,只消将我的嫁妆还我,一纸休书我离了裴家,照样能活!”话虽狠,眼眶里的泪珠却难抑,被她仰头吸气,待那泪意过去,转头抛给这对母子一个冷笑。
裴王氏:“……”
裴东海:“……”
反了天了!
这一刹裴王氏悲从中来,禁不住开始后悔。
自来响水,折财不说,连守规矩的三媳妇也被刁蛮的二媳妇给带坏,有样学样,居然敢跟丈夫对打,跟婆婆顶嘴……再要住下去,说不得这两个媳妇都要踩到她头上来了……
客院虽然闹的不可开交,主院却和乐融融。
呼延赞收粮已毕,只等手头的货物全部脱手,便要回到北漠王庭去。
苏阿爸再见到呼延赞,倍感亲切,又怀了别样心思,与裴东明父子俩个将呼延赞灌了个大醉。
裴东明本来准备送呼延赞回客栈歇息,苏阿爸却道:“天色这般的晚,不如便让他留在家里。”
裴家收拾出来的客房如今被裴九裴十六两房占着,哪有多余的空房待客。
裴东明为难的看着苏阿爸:“阿爸……我总不能将呼延兄送到娘子的起居室去住吧?”
被媳妇儿知道他送了个男人放到自己的私人领地,恐怕项缸都是轻的。
“就知道你是个怕媳妇的。”苏阿爸笑道:“送到我们院里厢房去住。呼延是个小辈,住到我们院里也合适。”
裴东明顿时大喜过望,连连朝着苏阿爸作揖。
自苏阿妈住进了这院子,除了裴欢欢偶尔留宿,还没住过别的客人。
裴东明扛着醉后的呼延赞进了院门,一时惊住了兰萱跟苏阿妈。
苏阿爸径自指挥着裴东明将呼延赞安置在了厢房,遣了兰萱去打热水,上前去三两下扒开了呼延赞的前襟,在古铜色的肌肤之上,前胸靠近心脏的地方,纹着一只展翅飞鹰。
苏阿妈的泪水没有任何预兆的流了下来,如开闸洪水,决溃千里。
北漠王庭,王族男儿向以狼头纹胸。但呼延家族不同,祖上累世远走他国行商,崇尚展翅雄鹰,男儿成年之后,即会在胸前纹以飞鹰为记。
作者有话要说:不敢看评论的人默默爬上来更文……向着完结进发!
在完结以前,我决定不看评论了,无论砖或者鸡蛋……都等完结之后再看,反正也就两三天功夫。
☆、155、罪妻
“你说什么?苏阿妈是呼延赞的亲姑姑?”
大清早的,书香就被这个消息给炸懵了。
裴东明将她从被窝里拖起来,直接动手帮她穿衣服,顺便排解下自己的惊愕之情。
哪怕有穿衣梳洗这段时间的缓冲,还是让书香有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
姑侄俩相认抱头痛哭的场面她没来得及亲眼目睹,那会她正在恬梦里,据目击证人裴东明事后报道,苏阿妈哭的那叫一个山河变色,呼延赞这奸商也是又哭又笑,他揣测这厮大概庆幸以后不用再向裴记镖局交银子了。
大清早的练完武,顺便拐个弯去苏阿妈院里瞧呼延赞,就得了这样一个消息,裴东明表示非常意外加痛心。
他回自己院子的时候正遇上准备去上学的小铁,拍拍他的肩,沉痛的告诉他一个好消息:老铁快回来了!反令小铁以为自己爹爹在外遭遇了什么不测,学也不上了,紧跟在他后面问长问短,誓要问个明白。
裴东明拍拍少年日渐挺拨的身板儿,长吁了一口气:“……你义父我以后再没有机会敲那北漠奸商的竹杠了……”这两年与呼延赞数次在商场上交手,直让他生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大杀四方的酣畅淋漓的感觉。
——不过苏阿妈能与亲人相认,这总归是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