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荀草
顾钦天揪着他老爹的发丝:“坐。”
顾双弦一扭头:“不行。”
顾钦天再转向夏令姝:“亲。”
“坐,你要坐哪里都成。”顾双弦七窍生烟,搂着他坐在肩胛上,感觉那软乎乎的小手死命揪着他的发冠,小短腿一踢:“架,架。”顾双弦瞬间泪流满面,他好好的皇帝成了小太子胯-下的野马了,这地位转换太快太让人心酸。
夏令姝本落后半步,看着顾双弦小心翼翼的抓紧了孩子的腿脚,怔了怔,少顷,自己轻轻伸手过去,勾住了他的手肘。
顾双弦一动,惊诧地望向她,半响才恍惚的笑道:“跟紧,别丢了。”
她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脸颊倒映在他的眼眸中,怀念又感慨。她倏地一笑,半空中‘咻’地升腾上一支烟花,‘嘭’地炸开来,五光十色绚丽多彩。
她轻声道:“不会。”
按照大雁朝的传统,大年三十朱雀大街上会有灯会和舞龙表演,万锦山的大庙有庙会,沿路过去商铺云集,热闹非凡。北定城中不管是豪门富贵之家,还是平民百姓,俱都在晚饭之后出来一边游玩一边等待新年皇宫里绽放最大的烟火,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
顾双弦带着妻儿一路走一路看,顾钦天吃什么他都愿意买,要什么多贵都会给,身后跟着的梁公公与小卦子从开始的赤手空拳的游民,到转载货物的驼背大象,也只是一刻的时辰。最后,不得不唤出暗中跟随的禁卫,让他们一起分忧解劳。等到舞龙的队伍浩浩荡荡从远处表演而来的时候,顾钦天猛地一跳,指着那硕大的龙头,大叫:“要!”
顾双弦抬起自己的脑袋,一阵冷汗:“天儿,那东西家里有。”别说假的龙头,真的最大的龙头如今都被你抱在了怀中,你还要假的做啥呀。
顾钦天一拍他脑袋:“要。”
夏令姝暗笑:“那东西我娘家倒是有一个,不如它大,不过龙身龙尾巴都有。”
顾双弦眼神闪了闪,正巧看到有名禁卫正在梁公公耳边嘀咕,他问:“什么事?”
梁公公凑到他耳边,往人群的某处瞄了瞄。几人顺着看过去,正巧看到一片青色衣角闪过。虽然人多,天色也暗,可天底下最为尊贵的这对夫妻却对那转瞬即离的身影十二分的熟悉。
夏令姝道:“谢先生?”
顾双弦嗯了声,将顾钦天抱在了怀里,低声道:“我们去夏家。”
夏令姝盯着他:“真的?”
顾双弦单手牵着她,揉了揉对方的手心。他方才只顾着抱着孩子的双腿,自己手心手背早已冰冷,乍然握着夏令姝,只觉得对方是个暖炉子,让他舍不得放下。
他轻笑道:“天儿好歹是夏家的外孙,大年三十去找外祖母讨红包总没错吧。”说做就做,当即拖着妻儿一路浩浩荡荡的拐去了夏家。
到了门口,也不等人通报,自己入了侧门带人而入,只听到里面有人一迭声的叫唤:“皇上来了!”
没多久,一群人从内堂蜂拥而出,首当其冲的居然是另外一名熟人。
顾双弦脸色一垮,将顾钦天放入夏令姝的怀里,对着不远处那人冷声道:“你居然还敢跑回来!”
侍寝二六回
赵王一边摘了发冠,脱大衣,一边吆喝:“老子为啥不敢回来,老子回来就是为了修理你的。”
顾双弦咬牙切齿:“行啊,你还真是翅膀硬了。”也不管左右一群人下跪大呼万岁,直接飞跃过去对着赵王就招呼上了。
两个人从小到大的新仇旧恨全都积在一起,招招武得虎虎生风,吓得众人面色煞白。他们虽然知晓皇帝不待见赵王,可也没到如此不管场合轮着胳膊就上的地步吧?一时之间,有人劝架的,有人惊呼的,有人看热闹的齐齐云集,望着大雁朝数一数二的两名男子大打出手。
夏令寐从后院赶了过来,就看到那两个人从前院打到屋顶,又摔到长廊,一路乒乒乓乓,咦了声:“他们还是跟以前一样,见面就打。啧啧,谁来跟我下赌,我赌皇帝输。”
随即她脑门就遭受一个爆栗,被她老爹暗骂:“没规矩。”
“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没规矩那也是皇帝做的榜样。”话音刚落,又是一个爆栗,这下是夏家当家:“去将令涴叫出来,皇上和赵王打架,她居然躲着看戏不来劝阻,越活越回去了。”
哎呀,当家的不愧是当家的,咋知道她们这些女儿家就是想要看皇帝挨揍呢。
夏令寐没规矩,夏令涴却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了,当下对着自家夫君喊了一句:“元朝,你把新铸的长枪丢到哪里去了?”
赵王胳膊就捅到了皇帝肚子上,刚刚转头,脑门上就挨了皇帝一拳,晕头转向的回她:“长枪?我不丢在练功房了嘛,你等下,我就去拿来。”咻地就窜上了围墙,皇帝哪里肯放他逃跑,当即也追了上去,两人一边跑还一边打,不时的被踹下、褪下、滚下围墙,不死不休的继续纠缠。
夏令姝抱着太子遥望了一会儿,对着姐姐笑道:“赵王怎么来了?”
夏令涴牵着安郡主带领了一众命妇给皇后娘娘行礼之后,这才道:“大过年的,他不回来还算是夏家的女婿么。倒是皇上肯来,破让人意外。”
夏令寐凑过来:“皇帝该不是又打什么鬼主意吧?”
“临时决定的,我们本预备在宫外走走,看看花灯而已。”说着,首先入了屋内,直接拐去了后院。在还是太子妃之时她就经常跑回娘家,如今成了皇后却还是第一次回来。既然是微服出宫,她也不愿意太约束,与姐妹们说笑着去拜见了年迈得走不动的祖母。
夏家家族庞大,每年年三十,举族的族人从四面八方回来过与家人团聚,里里外外望去全都是熟悉的人。温暖的笑意,贴心的关怀,都让夏令姝放下了皇后的包袱,不知不觉地恢复了少女之时的婉约恬静。
等见到亲生娘亲夏黎氏,只觉得满腔的酸楚无处可说,一声“娘”之后,哽咽难言了。夏黎氏只将这乖巧懂事的小女儿从上看到下,一边看一边掉泪。夏令姝在宫中的事情每日里都有人呈报过来,明明同在皇城的天空下,母亲无法在女儿最痛苦的时候给与安慰,无法在她受了委屈的时候给予鼓励,甚至于她身怀六甲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时候,娘亲都无法亲自去看视,夏黎氏觉得愧疚。大庭广众之下,她只能紧紧握着女儿的手,泣不成声。
夏令姝又带着顾钦天给自己祖母磕头,小太子吧唧着小嘴巴,跟着娘亲学唤人。曾外祖母成了‘生乖树木’,外祖母成了‘乖树木’,舅舅成了‘羞羞’,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轮番拜了过去,有直接给红包的,也有金锞子的,有给玉石金饰的,夏家当家直接送了一套巴掌大的飞龙游海的文房四宝,她二伯直接提来了一只鸟笼子,里面装了夏家饲养的白隼。白隼出生不久,才两个多月大,站立不稳的抓在小太子肩头,与小白狐争夺地盘。三房也就是小太子的外祖父已逝,轮到夏家四房,给了一把镶满了黑珍珠的佩剑挂在了腰间,小太子不时扭着小屁屁撞一下,十分的喜爱。夏家五房的夏祥民依然在南海,预备来年开战的事物,没有归家,却也得了一副沉甸甸的金项圈,上面挂着白玉雕肥龙的佩饰。
小太子只在长辈面前溜达一圈,顿时由贫困小龙变成了光灿灿肥滚滚的小金龙,笑得小嘴见人就喊。自己也记不住谁是谁,看见女子就喊美人,看见男子就是羞羞,让人哭笑不得又喜不自禁。轮番将他在怀里抱了过去,美人可以得到混着奶香的香吻一个,羞羞只能自己倒贴给他一个湿漉漉的亲吻,一张小脸蛋遍布红晕喜笑颜开。
偷偷来玩的迦顺公主顾元晴忍不住对安郡主道:“你的地位被小太子抢走了,怎么办?”
安郡主扭头:“没事,等明年我把我弟弟抱回来,就可以将太子踩在脚下为所欲为。”这话有歧义,顾元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话说两头,夏令姝这边温暖加感动,顾双弦那边却是热火朝天阎罗地狱。他浑身上下只要不外露的地方全部都遭受到了赵王拳头的洗礼,每一寸骨头感觉都错了位置,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的叫嚣疼痛,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着‘揍他,揍死他’。
没有了外人的围观,没有了朝臣的压制,也没有父母长辈的劝阻,这两兄弟卯足了吃奶的力气,恨不得将对方就此消灭在了眼前。
赵王一边将皇帝压在地上狠揍,一边说:“让你赶我去封地,让你派人追杀我,让你时不时找我麻烦私自添加苛捐杂税,让你打我私君的主意,让你挑拨皇叔与我的关系,让你……”揍一拳就是一句抱怨,浑然是弟弟对老哥的不满靠着拳头给发泄了出来。
皇帝集聚了力气,猛地一脚将赵王给踹飞,再飞扑过去压在他腹部,对着他脑袋招呼。赵王左躲右闪,他的拳头就都落在了赵王的胸口,皇帝也满肚子的不忿和怨气:“让你左右不是人,居然韬光养晦的想要夺我皇位;让你给我雪上加霜,在大皇子死了之后还霸着兵权不肯上缴;让你躲着我偷偷摸摸的凝聚自己的势力;让你活蹦乱跳的给我找麻烦;让你捅了我一刀子后还要我低声下气的求你去打海盗,还要给你送粮食,送士兵,送海船,若是赢了还要给你加官进爵……”
两人你来我往,不分上下。梁公公坐在练功房门前,磕了磕烟斗,再吸一口,对着小卦子叹息:“这就是兄弟啊!”
小卦子不解:“他们都想着对方死呢,还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