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谣
看来,她爹林清远不是一般人啊。
也是,家里窝藏着那么多古董,他能是一般人么。
提起曳地的裙摆,防止沾染上更多灰尘,林桑青细细打量着殿内的一景一物,漫不经意地问方御女,“阿玉经常来这里吗?”
方御女点头道:“嗯,昭阳很喜欢靖尧郡主,我也喜欢她,靖尧郡主没有长辈的架子,她经常和我们这些小辈厮混在一起,给我们讲她在战场上杀敌的故事。她和昭阳都不在了之后,我常常回来这里给她们烧纸钱,算是聊表心意。”
林桑青“唔”一声,又抬起头,久久地盯着墙上靖尧郡主的画像看。
那么,虚驼山上那个面目全非的女人是靖尧郡主吗?她已面目全非,看不出仪容,只凭她认得玉石手串这一点,林桑青拿不准主意。
晚间箫白泽抽空到繁光宫来了一趟,眉心的疲惫积累极厚,瞧上去有几分憔悴,嘴唇上的樱色被憔悴冲淡,看着惨白惨白的,没有什么精神。
林桑青不喜欢看他嘴巴颜色浅的样子,所以,她厚着脸皮把他的嘴唇嘬得通红,跟刚吃完红辣椒似的。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恰巧梨奈扣门进来给林桑青送东西,梨奈年纪小,经历的事情不多,见箫白泽嘴巴红彤彤的,脸上也有让人不解的红意,便开始怀疑起那位身子不怎么结实的主儿生病了。
趁箫白泽不备,梨奈凑近林桑青,偷偷对她道:“娘娘,皇上是不是、是不是发烧了?您注意些他的身子,若皇上在繁光宫出了什么事儿,咱们可担待不起啊。”
拿眼角余光瞥一眼那位专心致志做自己事情的主儿,林桑青问梨奈,“你从哪里看出来他生病了?”
梨奈飞速地看眼箫白泽,飞快地挪开眼睛,低声解释道:“您看皇上的嘴巴和脸颊,颜色都比寻常的时候红,好似发烧蒸的一般。您何时见过皇上露出这种脸色?”
林桑青摸了摸下巴——嗯,别说,她还真看过。譬如前几天,再譬如前几天,只要他们独处,箫白泽的脸色都这样细腻红润有光泽。
“梨奈,你觉得,有没有可能,皇上的嘴巴之所以这么红,”林桑青嘟起自个儿同样红彤彤的嘴巴,“是被我嘬的?”
“哎呀!”后知后觉的梨奈小纯洁捂着脸跑出去了。
本就扬起的唇角愈发向上,林桑青笑得有几分得意,像刚调戏过良家妇女的街头混混。
箫白泽向她招手,“过来。”
面上笑容不改,林桑青踮着脚尖慢吞吞靠近嘴唇通红的他,“怎么?”
他骤然展眉微笑,那笑容如晨起的第一缕风,清新干净,捎带些夜晚沉重的水汽,“我发觉,你不正经的样子挺可爱的,脸皮虽然厚了一点,却更加讨人喜欢。”
已经一把年纪了,还能被人家用可爱来形容,林桑青自然得意非凡。她的耳朵一向喜欢听好听的话,譬如“厚脸皮”一类难听的话,在进一只耳朵的时候就自动过滤掉了。
心情一好就想夸人,林桑青望着箫白泽在烛光摇曳里柔美的面容,由衷夸赞他道:“我夫君真好看,像画里的人似的,尤其是这双眼睛,忒会勾魂儿。”
箫白泽随意地吻一吻她的眼角,“夫人你也不赖,未倾国未倾城,却偏偏倾倒了我。”
不是流于形式的商侩互夸,而是真心实意的表达。
林桑青笑得愈发无法收敛。
“前几天去了哪里?”卷起漫过手腕的衣袖,露出截跟水茭白似的白皙手腕,箫白泽抱过她,让她坐在他的膝头,“我听宣世忠说,他去找地儿停放马车的时候,你走丢过一段时间,他吓得魂儿都没有了,连忙绕着山找你,找了许久才找到。”
有些事还是不说的好,总不能和箫白泽讲,她出宫是为了见金小姐,向金小姐传授如何扳倒她曾经名义上的养母。林桑青含糊其辞道:“到虚驼山去了一趟,办点儿私事,没成想,居然走错了路,差点闯了不该闯的禁地。”她故意问箫白泽,“对了阿泽,若不是误闯禁地,我兴许早忘了咱们还有位西宫太后,你为何不把她接进宫里养老,而是在虚驼山建所别苑呢?”
箫白泽回答得很是简单,“她不喜宫里的氛围。”抬手圈住她的腰肢,将尖尖的下巴颏垫在她的肩膀上,箫白泽似乎漫不经意道:“她可有同你说过什么话?”
轻轻感受着灼热呼吸喷在脖颈上的刺痒感,林桑青眨眨眼睛,意味深长道:“没有,我们又不认得,她能同我说什么呢。”
箫白泽“唔”一声,长若笔尖的睫毛微不可见地颤抖几下,他靠在林桑青耳朵边,轻声道:“我托宁妃找裁缝给你打了支步摇,算作是前段时日你操持端午宴会的赏赐。本打算让匠人送进宫来的,但不巧他摔伤了腿,没办法动弹。我想,你在宫里待久了肯定闷得慌,明儿个你自己坐着轿子去宫外取步摇,不远,就在皇宫东侧,取完了你顺势在城里逛逛,解解闷儿。”
林桑青近来没打算出宫,可既然箫白泽这样说了,一片诚坦好心,她也不好拒绝。侧首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林桑青眯着眼睛笑道:“有你在身边,我怎么会觉得闷呢?”
箫白泽揽紧她,“这张嘴又抹了蜜糖吗,这么甜。”
林桑青加深眼底的笑意,“想知道?你亲一下不就……”晓得了。剩下的三个字被行动迅速的某人含住了。
第二日,灼灼日光铺满乾朝的每一寸裸.露土地,葱翠的树叶迎着日光曳动,一阵风吹来亮闪闪的,好似闪着银光的小灯笼。
四位轿夫抬着软轿快步前行,上头坐着目光倦懒的林桑青,她有诸多唏嘘感慨藏在倦懒的目光之下。
乾朝有不计其数的街道巷陌,光是皇城平阳,便有百数之多。林桑青从前居住的兴业街离皇宫不近不远,正好在中间,作为一个没有前途受尽虐待的普通姑娘,她从未到皇城附近溜达过,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会进到皇宫之中,与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心意相通。
人生的无常与反复,便体现在这些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中间,若事事都能预料到,反倒少了些趣味。
宁妃所找的那位工匠姓甄,算是平阳城里拔尖的手艺人,找他做首饰的达官贵人们能从街头排到巷尾。而皇帝拥有旁人没有的特权,他无需排队,只要说一声,工匠们便会把他的单子提到第一个。
打造首饰的甄师傅醉心钻研技艺,看上去便知是少言寡语之辈,他身边有个负责琐碎事宜的助手,很会说话,正好弥补了甄师傅的不足。
“宸妃娘娘请看。”领着林桑青进入盛放完工首饰的房间,助手从最高的架子上取过一只烫金黑匣子,启开匣子,里面是一支巧夺天工的桂花拥枝镂空金步摇。
眼底霎时被这支步摇点亮,先前的倦懒一扫而空,伸手接过,林桑青难掩对步摇的喜欢。
助手继续道:“娘娘好福气,独得圣上恩宠。往常咱们这里接单子,都是师傅先画好图纸送到主顾家里,若主顾满意了,咱们便照着做,要是不满意,还得再做修改。您的这支步摇是圣上自己绘的图纸,上头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圣上自个儿的想法,师傅没有改动一点。试问圣上何曾对哪位娘娘如此上过心呢?草民先在这里恭喜娘娘,祝娘娘福如东海、万事胜意!”
哎?这支步摇是箫白泽亲手设计的?温柔的神色浸润满脸,林桑青抚摸着步摇上仿佛粘带香气的桂花,有几分不解——这倒是奇了怪了,她从未对箫白泽说过她喜欢桂花,也没对宫里的任何人说过,箫白泽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凑巧么。
待回宫后,她抽空去启明殿问问他。
甄师傅的助手说了这么多讨巧的话,不给赏赐说不过去,林桑青吩咐梨奈从荷包里掏几锭银子,分发给甄师傅及他的助手。
天色还早,回宫委实浪费,然林桑青着实无心在城里晃悠,觉得没什么值得看的,便让梨奈吩咐抬轿子的轿夫,直接折返回宫。
轿子晃晃悠悠的,自带催眠作用,没一会儿就把她晃睡着了,直到一阵聒噪的吵闹声入耳,林桑青才慢悠悠睁眼醒来。
她出声询问,“外面怎么回事,乱糟糟的。”
梨奈隔着轿子对她道:“回娘娘,宁妃家的亲戚不晓得发什么疯,对着咱们的轿子骂骂咧咧的,我让她住嘴她也不听,好像故意这样做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