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谣
箫白泽在这里,她不好戳穿承毓的谎言。
如今的箫白泽已不是她最初认识的怯懦少年了,兴许,他从一开始就是装的,若当真怯懦,他如何能巧妙地邀买人心,一点一点凝聚起属于自己的势力。
他的怯懦是种伪装,伪装之下,才是精明的另一面。
也怪她这么多年与兄长置气,疏于朝政,竟让季家错过了执掌天下的机会,反而养虎为患,将与季家没有任何关系的箫白泽扶上皇位,甚至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成长到了可以同季家抗衡的地步。
虽然在她近来的铁腕压迫之下,箫白泽看上去有归顺之意,明里暗里的和林家疏远不少,也有意打压林轩,但谨慎为先,她不能完全相信箫白泽,得时刻留个心眼防备他。
季家的兵马足够推翻箫白泽的政权,可说到底,兵变不是好事,于后世言论不利,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她不想动用兵马夺回政权。
反正箫白泽的身子羸弱,甭管他真归顺假归顺,等到柔妃诞育下皇嗣,她便想办法让箫白泽名正言顺的去世,继而扶持他留在世的唯一子嗣登基为皇。她来做垂帘听政的皇太后,让兄长做摄政王,让天下彻底属于季家。
现在且忍一忍吧。
眼下她只想除掉昭阳这个眼中刺,当然,若是由箫白泽——昭阳如今爱慕的男子来替她除掉,更是妙哉。
来日方长,这个计谋不成还有下一个,不引人怀疑便能除掉昭阳的办法她多的是。吐出一口浊气,她斜睨林桑青和温裕,“这么说来,是哀家冤枉你们了。”
林桑青眯眼冷笑。
她算是看透了,自从晓得她就是昭阳以后,太后内心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巴不得欲除之而后快。她装作恭敬太后会想办法除掉她,不装也一样,既然如此,那她在她面前还谦卑个什么劲、恭敬和什么劲儿,倒不如有什么说什么,还能图个一时之快。
“母后不觉得过分了吗?”她卸下虚伪的恭敬,冷冷开腔道:“为何柔妃犯错,母后前前后后彻查清楚,就差把绮月台翻过来了,可臣妾什么错事都没做,母后并未查证查问,却一口咬定臣妾不检点?臣妾晓得柔妃是您的侄女儿,可纵然如此,您也不能厚此薄彼,应当一视同仁才是。为尊者要比其他人更公允啊,母后。”
喜怒不形于色,太后从容自若起身,含义深远道:“哀家从来不厚此薄彼,只相信眼见为实。”
她讥讽笑道:“好个眼见为实。”
太后似乎不愿再与她多言,故作柔善地望着箫白泽,她叹息道:“罢了,哀家年纪大了,精力实在不能同你们年轻人比。既然今日之事是误会,你便回启明殿去吧,哀家也回永宁宫。”
她在“太后慢走”声中悠然离去。
见太后离去,林桑青才从地上起身,掸掸冰凉的膝盖,她对箫白泽道:“难得来一趟,皇上可要留在繁光宫用膳?臣妾可以亲自下厨。”
一直守在箫白泽身边的小太监凑上来提醒他,“皇上,柔妃娘娘现在启明殿里,她新做了养身子的参汤,等着您过去品尝。”
太后突然在门前止步,似乎觉得外面的太阳晃眼睛,不敢迈步那一步。
听到小太监的提醒,几乎是不假思索,箫白泽点头道:“好,朕这就回去。”
算是在拒绝林桑青的好意。
双目流露出挽留的意思,林桑青软着声儿道:“皇上,您很久没来繁光宫了……不如这次便……”
箫白泽再一次拒绝她,“柔妃有孕,身子特殊些,你身为后宫身份最高的妃嫔,应当学会容忍体谅。朕过段时日再来看你。”
她委屈而又失望地抿抿唇,无奈道:“好吧。”像极了不受宠的深宫怨妇。
她看到太后回眸望向她,皱纹丛生的眼角挂着一抹显而易见的笑,像是幸灾乐祸,又像是隔岸观火。
低下头,她亦深笑——哎,她的演技也进步了呢。
魏虞跟在箫白泽身上离开繁光宫,纵观全程,他没有看承毓一眼,似乎并不在意承毓是否喜欢上了别人。
但是,他藏在广袖里的那双手手始终没拿出来,林桑青猜,他握了那么久的拳头,指甲深深插入肉里良久,这会儿应该出血了吧。
哎,魏虞的年纪是大,可他也许不明白,爱情这东西不是靠隐忍等待得来的,唯有主动出击,或者在适当的时间点点头,它才会翩然抵达。
第173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所有外人都离开繁光宫以后,温裕忙不迭扶承毓起来,他宠溺地揉着她的头发,又弯下腰帮她揉膝盖,“你怎么过来了?还帮着我们说谎,不怕你那老妖婆一样的姨母以后报复你?”
承毓撇嘴道:“我早知姨母不是好人,却没想到她居然坏成这个样子。前几天,我听到娘和爹偷偷议论,说淑妃堂姐极有可能是被二堂姐季如笙害死的,而姨母明知这一切,还选择包庇二堂姐。我当时便很生气,淑妃堂姐虽然脾气古怪,但她却是个大好人,比长得跟仙女似的二堂姐心地善良多了,姨母包庇二堂姐,便说明她和二堂姐一样,都不是好人。”
舔舔干燥的嘴巴,她又对温裕解释道:“咱们昨儿个不是约好在司业街见面的嘛,我到的早,所以想着往前走走去迎你。结果走到街尾,正好看见几个人掏出棍子把你打晕。我肯定不放心啊,所以一路偷偷跟着他们,结果发现他们居然把你抬进皇宫里来了。幸好我跟了过来,不然你和宸妃嫂嫂今儿个肯定不好交代。”
一对柳叶眉似月牙弯弯,她数落温裕,“你出门不带脑子的呀?”
温裕讪笑着挠头,“哎呀,光顾着去找你了,没注意旁边有人拿棍子,下次出门我定当谨慎些,再不给歹人可乘之机。”
承毓这才满意,她踮起脚,费力抬手抚摸温裕的后脑勺,轻声问他,“疼不疼?我看那一棍子结结实实打在你的后脑勺上,应该会流血?”
温裕抓住她的手,旁若无人道:“不疼不疼,我从三岁便开始打架,早练就了一身铜头铁臂,不觉得疼。”
林桑青走到外面看了看,日光灼灼刺眼,悬挂在大门口的牌匾上面写的是“繁光宫”三个字不假。她方才有些恍然,见温裕和承毓旁若无人地亲密着,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地方。
轻轻咳嗽一声,示意他俩收敛些,她欲言又止道:“你们俩什么时候……”
她原以为承毓只是为了帮助她脱离困境,才诓骗太后说她和温裕有一腿,现在看来他俩确实有一腿。
承毓到底年轻,见林桑青发问,她红着脸躲进温裕身后。温裕笑呵呵护住她,冲林桑青挑眉道:“多谢你啊大媒人,上次你让我送承毓回家,给了我们独处的机会。虽然她不待见我,但走着走着,我突然觉得,这个小姑娘挺可爱的,适合当媳妇儿。这不,后来我厚着脸皮一趟一趟往将军府跑,把将军府看门的都惹烦了,才终于如愿以偿。”
唔,林桑青记起来了,上次离开虚驼山时,她特意交代温裕把承毓平安送回家。没想到啊没想到,温裕这个混小子居然挺会把握机会的,竟把承毓追到手了。
想到温裕从前的斑斑劣迹,她板着脸叮嘱他,“你要好好待人家,不许再混日子了,也不许再去不该去的地方,听到了没有。若是以后承毓哭着到我这儿来告状,我非绑了你挂在城楼上,让满皇城的人都见见你这个负心汉。”
温裕吊儿郎当道:“成,我最最尊贵的宸妃娘娘。”
承毓甜甜笑道:“不用的,嫂嫂。”
林桑青刚要夸承毓贤惠,想着叮嘱她不要大意,承毓仍旧甜笑着道:“不用你绑,我自己绑了他挂城楼上去,倒过来挂着。”
温裕缩了下脖子,喉结上下滚动着,该是在吞口水。
林桑青由衷笑出声音。
在殿中坐了一会儿,把早上倒的凉茶喝完,她送温裕和承毓出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