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谣
有医术高超的魏虞在,又有宫妃们精心伺候,箫白泽的身子渐渐好起来,最开始能在太阳底下站半个时辰,到后来延长到一个时辰,再到后来,终于恢复得和没中毒之前一样了。
他已有些日子没上朝,前朝的折子堆得有半人高,看着就让人头疼。身子恢复利索的当日,箫白泽便一头扎进了折子堆里,也不嫌烦,埋头看了许久,一直看到素来温文尔雅的魏虞气得跳脚才去歇息。
所以说,各行各业都不容易,为高位者,有时也要承担很多。
相比箫白泽的忙碌,林桑青便显得悠闲过头了,她假托要调理身子,将雷公藤的毒素彻底从身子里排出去,干脆闭门不出,只在太后召见的时候才出繁光宫,其余时间都闷在宫里吃喝玩乐。
这个冬天还没过去,她便已添了二两肥膘肉,晚间躺在床榻上,她会满足地捏捏肚皮——啊,她并没有虚度光阴,而是在矜矜业业勤勤恳恳地养肥膘肉啊。
往后箫白泽再问她肉长到哪里去了,她便有可以展示的成果了。
因为莽撞吃过几回亏之后,柳昭仪近来老实不少,不再如之前一般恃美扬威。但她还是照旧不待见林桑青,偶尔在路上碰见林桑青,也要用鼻子冷冷哼一声,十分不屑,十分厌恶。
林桑青只当没看见,遥遥冲她笑一笑,行个平级的礼,也算是礼数周全,不至于落人话柄。
宫中没有发生劳什子能够引起嫔妃利益纷争的事情,淑妃与杨妃虽然不合,一时之间倒也相安无事。爱作妖的柳昭仪又老实得很,其他不受宠的妃嫔便等同于空气,提与不提没甚分别,后宫简直祥和到了一定地步,平静得和普通人家的宅邸一般。
时间如一匹骏马向前飞奔,马蹄声“哒哒”不停,阳历年眼看就要到了。
没等林桑青再悠闲几日,把肥膘肉养得再匀称些,一桩恼人的活计突然找上门来。
自打身子恢复好之后,箫白泽一门心思扑在前朝上,晚上都宿在启明殿,没宠幸任何妃嫔。但,他隔三差五会来林桑青的宫里用午膳,吃完便走,并不多做停留。
仅仅这样,便让许多人眼馋耳热了。
宫里人向来势力,宫人们渐渐开始窃窃私语,说宫里每年刮的风都不同,今年刮的是东风,从启明殿开始刮,正好刮进林桑青的繁光宫。
或许在外人看来,皇上只去繁光宫用午膳,是宠爱林桑青的表现,但只有林桑青自己知道,皇上之所以来她宫里用午膳,完全是因为……是因为……他喜欢吃她做的一道菜。
作孽啊!
每每箫白泽搁下碗筷,一声招呼都不打,转头折返回启明殿,跪在地上送别他的林桑青都要在心底这样哀嚎一声,十分想冲进小厨房,拿把菜刀把自己的手切了。
她作甚要手欠去做那道家常豆腐!她作甚要嘴欠请箫白泽尝一块儿!
第40章 喜上眉梢
林桑青住进繁光宫时,这里便已破败不堪,之前她没留神繁光宫的陈设和布局,直到前些日子重修繁光宫,她顺道仔细看了看,竟发现繁光宫里有一处单独的小厨房,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只是有些锈痕。
小厨房可不是随便设的,如果是妃嫔宫里要设小厨房的话,首先地位要高,其次娘家要有钱,末了皇上要同意。繁光宫里居然有小厨房,可见原先住在这里的人地位并不低,林桑青愈发好奇,究竟曾住在这里的是哪位娘娘呢?
天气越来越冷,御膳房送来的食物凉的很快,吃到最后几乎是冷冰冰的了,有个小厨房很不错,可以把冷掉的菜肴重新热一下,也可以随着自己的喜好重新做别的菜色。
算是白捡了个便宜。
某一日心血来潮,林桑青突然想吃自己做的菜了。
她晓得自己不是以前的林桑青,侍郎君家的小姐娇生惯养,不见得会做菜,所以在下厨做菜之前,她特意对着梨奈旁敲侧击了一番,“梨奈,我从前……从前做过菜的吧?”
梨奈仰着大圆脸道:“小姐做菜很有天分,照着菜谱做出来的菜都好吃,老爷和公子最喜欢吃您做的菜了。只是夫人心疼您,怕您切着手,很少让您下厨做菜,府里的菜都是专门请厨子做的。”
她这才放心吩咐梨奈去御膳房要食材,自个儿操起锅铲,亲自下厨做了一道家常豆腐。
箫白泽上辈子绝对是狗,还不是普通的狗,得是二郎神君家的哮天犬。她刚把菜端上桌子,准备等御膳房送来御膳的时候一起吃,外头突然传来白瑞的喊声,“皇上驾到。”
箫白泽如阵缥缈的风,信步走进繁光宫,见了她从容道:“路过门口,闻到了很香的味道,谁在做菜?”
她俯身行礼,“臣妾胡乱做着玩儿的,卖相难看,味道也不好,只是闻着香罢了。”见箫白泽盯着她做的豆腐看,犹豫片刻,十分不走心地随意虚让一句,“要不,要不您尝一口?”
明黄色朝服上绣着的盘龙栩栩如生,箫白泽抬步靠近她,没有说客气的话,径直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一口尝完,他放下筷子,干脆坐在桌子边,一壁卷袖子,一壁转头吩咐白瑞,“午膳的时辰快到了吧?吩咐御膳房,今天不用送膳了,朕在繁光宫吃。”
白瑞叩首离去,“是,皇上。”
他这一吃就是连续好几天,中间不带断的,过来吃饭之前,还要着人通传,让林桑青提前做一道家常豆腐备着,少油,少辣,多放醋。
她一个昭仪娘娘,竟混成了皇帝的专职厨娘,说出去别人不笑话才怪。
她恼,她恨。
这一日,箫白泽又来繁光宫用午膳。
林桑青已提前做好一道家常豆腐备着了,连同御膳房送来的菜肴一起摆在桌子上,她做的豆腐是家常菜,卖相不好,摆在一堆御厨做的菜里很是扎眼,瞧着土不拉几的,不晓得萧白泽为何每顿都要吃它。
皇上过来用膳,身为妃嫔,必须要跪地迎接,且吃饭的时候必须恪守餐桌之礼,拘束得紧,这也是林桑青厌烦的地方。她迎萧白泽进殿,“皇上万安。”
萧白泽落座之后,她方可跟着落座,在他拿筷子开吃之前,她不能开吃。
撩起龙袍,萧白泽在餐桌旁坐下,林桑青跟着他坐到餐桌旁,咬住下嘴唇,默默在心底琢磨——不行,她要想办法摆脱眼下这种情况!
上辈子她做牛做马,辛辛苦苦伺候娘亲和大姐,在鞭打中练就了一手好厨艺。一朝造化弄人,她借尸还魂,摇身一变成了户部侍郎的女儿,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在还没卷进无休止的宫廷斗争之前,她要好生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富贵生活,可不能再走以前的老路子,每天和锅碗瓢盆打交道了。
再者说,在深宫中生存,避宠才是自保的好法子,萧白泽不踏进后宫还好,别的妃子们都无话可说,可他只要踏进后宫,不论去的是淑华宫还是春意宫,总有妃嫔会暗暗嫉妒。他最近频繁来繁光宫,虽说只是用午膳,但照样会引起其他妃嫔嫉妒,女人的嫉妒心只要一发作,她日后可别想有安稳日子过了。
她要想办法让萧白泽不再来繁光宫!
夹块豆腐放进碗里,萧白泽吞了一口饭,纤长的睫毛如蝶翅般微微颤动,头也不抬道:“明儿个起,你别在繁光宫待着了,到绮月台的舞苑去和舞娘们练舞。”
练舞?好端端的要她去练舞作甚?“皇上是不是看臣妾太闲了?”拿筷子扒拉扒拉碗里的饭粒,她故作烦恼道:“哎,其实皇上看臣妾每日闲的发慌,其实臣妾是忙里偷闲,别看繁光宫不大,这上上下下的有许多事情要忙,臣妾还要抽空为您准备家常豆腐,哪里有时间去绮月台练舞呢?”
漆黑的眸子如磁石一般,幽暗,深邃,似乎能看穿她的所有想法,萧白泽盯着她问道:“你还记得朕说过的话吗?”
林桑青挑一筷子米饭,张嘴嚼碎了,“皇上对臣妾说过许多话,譬如昨天,您说家常豆腐里的醋放多了,酸得蛰舌头,还说以后要是臣妾再故意多放醋,就罚我将醋缸里的醋全喝了,一滴都不许剩下。”咽下饭粒,她坦然回望他,“昨天忘了解释,今天就解释一下吧——做菜的时候,臣妾手抖了一下,不小心多倒了些醋,完全是无心之失,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呢?”
眨眨眼睛,她在心底补了一句:怎么可能不是故意的呢?
冷冷睨她一眼,萧白泽收回视线,又抛给她一个线索,“朕生辰那日,你跳了一支舞,跳完之后朕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