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卫风
毕竟,叔叔一去不归,也的确是事实。人家也没以那义务老养着她……
许婆婆咳嗽一声,发话问:“你可真会说,前情后事都说得清楚。那我问你,我家何勇走时,不但把侄女儿托付给你,还给了你五十两银。这五十两,别说养她吃半年饭,就是养她吃十年饭也够了。你怎么不提这五十两银子的事儿?”
四周的人顿时哄一声乍开了。
五十两!
这年头五十两是个什么概念?米寻常年份也就八文、十文一斗,年景不好时也不过二十,三十,潮生一个小小孩子,能吃多少饭?这五十两的确如许婆婆所说,十年都够吃。
钱婶儿眼一瞪:“你这老太婆是哪钻出来的?谁认得你是谁啊?你说给钱就给钱了?有凭据吗?空口白牙的,哪来的银子?你家何勇穷成那样儿,家里能抖出五文钱来就不错了!”
潮生却不怀疑。
何勇那人一看就不是会欺人的。他要说给了,就一定是给了。
那就是钱婶子昧下了这钱?
许婆婆一点儿不急:“你说没给你钱?我问你,你家男人建平二年生了场大病,欠了一笔债,你哪来的钱还?隔一年,你小儿子订亲,娶隔街马家的女儿,听说你放出话,说聘礼给得多,人家女儿带来的嫁妆不算什么。你又哪来的钱下聘?”
钱婶子噎了一下,直着脖子说:“那是我们家三儿他爷爷留下的,你管得着吗?”
“好。”许婆婆说:“钱的事儿且不说,我家姑娘的下落我也不问你。我只问你,我家这宅子,原来后面两间矮房,还有一间小马房,怎么我们一回来,都被你家封了门儿,给隔断了,变成了你家的屋子?”
啊?
潮生还没到屋后去过,真不知道自家后面儿的房已经被人占了?
周围的人又是嗡一声。
有人便说:“说起这个,我也知道,不过我还以为那是两家儿说好的,把房让给钱家的呢……”
“你胡扯!”钱婶儿也不坐地下撒泼了,直接蹿了起来:“那本来就是我家的房!”
许婆婆一笑:“你要这么说,那也由你。可是我家地契房契都写得清楚着呢,明儿我就请了里正,让人往衙门去走一趟,咱们断一断这房到底是谁家的。还有,当初我侄儿给你的五十两银,都是有记印的,要打听出来你当年还债下聘用的什么银子,也不难。你有理,可以往公堂里去说——哎哟,我忘了,”许婆婆把茶杯盖一合:“这女人上不得堂,我家里呢,当然是何勇去,你家里呢……是你男人去,还是你几个儿子去?这女人要打板子、戴枷示众、坐监什么的,到底难看,还是男人出面儿经得住。”
钱婶顿时愣了:“你……你别胡说!”
虽然嘴还硬,可是气已经馁了。
她心虚。
不光潮生在屋里看出来了,围观的人也没个儿傻子,谁看不出来啊。
“哎哟,这可真是丧尽天良啊!昧了人家钱,把人家姑娘弄进宫里去,还要占人家房……”
“钱婶子真没白姓这个钱,见钱眼开是不是就是说得她这样人?”
“八成是。”
“嘿嘿,这下好了,人家要去告,有房契什么的为凭,她这占人房地……”
钱家的门儿一开,有人出来半拉半扶的,把钱婶儿往回拉。
这个……不是钱家的二小子么?
当看他个子很矮,现在却长高了许多啊。
钱婶儿嘴里嘟囔着,好像还很不服气似的,其实脚底非常顺溜儿,就着台阶儿下台,跟儿子进了门儿,呯一声响,钱家的门又重重关上了。
许婆婆站起身来,不慌不忙对众人说:“各位街坊,老身姓许,何勇是我侄儿,以后大家在一条街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要大家多多照顾帮扶。”
众人也都就着好,许婆婆拍拍衣襟进了门,招呼那个小丫头把门关了。
潮生实在忍不住,许婆婆一进屋里,她就连忙问:“婆婆,当时我叔叔,是给了钱婶儿银子的?”
“那是当然。”许婆婆说得咬牙切齿:“我本来不想现在收拾她,不过你叔回来时,去她家问过你的消息。她做贼心虚,还想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我呸,我要能饶了她,我的许字倒过来写。”
原来……
当年的事儿是这样。
还真让四皇子说准了。
钱婶儿果然……心存奸诈。
而且,比四皇子推测的,还要坏。
昧了钱,把她送进宫,还想占这房子……
她八成以为何勇死在外地了吧?又舍不得手里的银子,觉得把潮生送进宫,何家就再没人了,她还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居然只占了后院的房了,没把整个何家都占了去?
不,也许她是想的,只是何家再没人回来,早早晚晚的事。
“哎哟,你这头发还湿着哪!”许婆婆顿时急了:“可别着了凉,快坐下。”
潮生坐了下来,许婆婆又拿起布巾来替她擦拭:“姑娘小时候儿让她给算计了,这笔帐咱们定要讨回来的。”
“嗯……”潮生一笑,她倒不是太生气。有四皇子的提点在前,心里已经先有了些底:“婆婆你刚才还真厉害。”
许婆婆笑了:“这算什么。这种市井妇人……哼,要放在以前,哪用得着跟她废话?一顿板子打死了算。”
潮生听到板子二字,本能的不那么舒服。
她也挨过板子……不过那是宫里的板子,皇帝让打的。
疤好像已经全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