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卫风
含薰替潮生找了两件衣裳来,不知以前是谁穿的,腰身肥大的可以装下潮生之后,再塞进一个大冬瓜都没问题,而且还长出一大截。潮生这两天都没得空改。剪了去再缝上倒是方便,可是怪可惜的,剪下的边角料不够做旁的衣裳鞋袜,所以她把裙子下摆朝上折,裙腰朝里缝,这样等她再长长个儿,还能往外放一放接着穿,一点不浪费。
潮生做得心不在焉,先是想着不知道望梅是不是在陈妃面前告青镜的黑状了,又想着含薰对望梅这么言听计从,不知会不会也被牵累。就算这次不会,下次也难保太平。
得想个什么办法……起码让含薰别这么实心眼儿,人家说句好话,就感动得要掏心掏肺。
老实说,如果潮生自己不是两世为人,说不定也得把望梅当成好姐姐、活菩萨。
“咝……”潮生把被扎的手指头放进嘴里吮一吮。
外面有人喊了声:“潮生?”
她忙应了一声,打开了门,小宫女三湘朝她招招手:“快快,前头叫你。”
潮生心里格噔一声。
这回……这回可真算是把青镜得罪狠了。
潮生肚里叫苦,只能说:“就来。”
她把活计放下,关了门,随三湘朝前头去。三汀偷看她好几眼,忍不住问:“你的脸……”
潮生抬手摸摸,苦笑说:“很难看吧。”
“嗯,乍一看是有点吓人。”潮生小声问:“是谁唤我?”
“反正是上边。”
站在门边等他的既不是望梅,也不是含薰,让潮生十分意外。
竟然是画梁站在门口等她。
潮生脚步迟疑了一下,画梁唤了声:“进来吧,娘娘要问你话。”
潮生应了一声,低头走了进去。
从画梁那张向来冷淡的脸上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的。
潮生进了西边屋子,一眼扫过去,屋里好几个人,望梅,含薰都在,青镜赫然也在,旁边另有一个宫女,一身大宫女的服色打扮,却没有见过。
潮生行过神,陈妃朝她招了招手:“站近些我瞧瞧。”
潮生又往前走了两步。
陈妃伸手过来,端起她的下巴,对着光细细看了一眼。
陈妃的手和潮生她们要做活的手自然不一样,雪白白,粉嫩嫩的,腕上戴着好几个镯子,香喷喷的。
“唉,果然晒伤了。”陈妃点个头,示意旁边的那个宫女:“岁暮,你去把白参散取些来。”
原来这就是一直闻名未曾见面的岁暮。
潮生趁接药的时候看了一眼,岁暮不愧是传说中陈妃最倚重的大宫女——别的看不出大不大,这个年纪就是大的,看着怎么也得二十上下了。从这个年纪看,她就算不是陈妃从娘家带进宫的,只怕也是陈妃进宫之后就一直伺候她的。含笑不露齿,不言不语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沉静稳重的气派。
再看望梅和青镜,果然都显得没往日那么欢实张扬了,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看来以往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啊。这不,真正的老大一回来,老二老三都得夹起尾巴小心行事。
潮生心里没底,看这样子,望梅这黑状是告成了还是没告成?
既然叫自己来,给了药,那肯定是告了。
但是这大宫女岁暮既然回来坐镇了,老二和老三再斗也斗不出什么名堂来。不会是……岁暮一回来把这事给抹平了吧?
其实这说起来真不是什么大事,起码对陈妃,对岁暮来说,这事儿不比芝麻大。但对当事人兼受害人的潮生来说,这事儿大得很了。
岁暮问了潮生几句话,无非是多大了,进宫多久了,平时做些什么,然后又说:“嗯,我看这个孩子挺好,”岁暮笑着说:“求娘娘开个恩,把她给我当徒弟吧。”
陈妃微微意外:“噫?你怎么突然想要收徒弟了?去年说这事儿,你还不乐意呢。”
岁暮在陈妃面前看来很有体面,说:“此一时,彼一时。当时事儿多,忙不过来,也顾不得这个。可是病了这一场,我没事儿时候就琢磨了,收个徒弟是好事。连于大总管都要收俩小徒弟帮衬呢,我也想好生教个徒弟出来,别的不说,要是我再病了,还有徒弟在娘娘面前替我尽心服侍呢。”
陈妃点点头,说:“你既然愿意,那就收吧。这孩子我看也挺好,手也巧。”又让人拿了个荷包赏给潮生,说算是给她添个喜气。
潮生万万没想到岁暮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说好听是神来之笔,说难听就是莫名其妙嘛。
岁暮是什么人哪?傻子今天也看出来了,望梅和青镜一个心机深,一个脾气坏,在她面前都不敢放肆。她说一句,陈妃就点个头,可见她不管是对上对下,影响驾驭能力都是一等一的。
这样的人要说自己想收个徒弟,满院子的小宫女还不打破了头的抢着要做?怎么就便宜了自己了?
一屋子人或真或假的恭喜两人,说岁暮收了个好徒弟,说潮生运气好。这种时候潮生就把头一垂,扮老实总不难。
别人说恭喜,连含薰也说恭喜,看得出她是真心为潮生高兴。
可是拜师这件事,就是岁暮和陈妃你一句我一句就敲定了,可没人问问潮生,她愿意不愿意?
当然,小宫女是没什么自主权的,岁暮要收,她就得应。
在别人想来,她怎么会不应?傻子才不知道抱粗腿找靠山呐。
等出了陈妃的屋子,岁暮对潮生说:“你到我屋里来,我有话同你说。”
潮生应了一声,又不解地问:“那……我以后,是叫师傅,还是叫姐姐?”
岁暮大概没想到她头一句问这个,笑笑说:“还是喊姐姐吧。”
岁暮的屋子自然比潮生和含薰住的那间屋子要好。墙上没有霉斑,地没有陷砖,锁扣家什也没有锈迹。
“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