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霓
只因为他要留婉宁在母亲身边照应。
什么时候六弟变成了这样。
姚宜州沉下脸来,“用不着你教训我,顶撞长兄你又有什么礼数,”说着转头吩咐管事,“送六老爷和六太太回去。”
姚宜春扬高了声音,“大哥,你可真是糊涂。”
小小的院子里回荡着姚宜春、姚宜州兄弟两个争吵的声音。
本要向姚宜州告辞的陈季然不禁退回来,重新坐在八角亭里。
崔奕廷端坐着喝茶。
陈季然咳嗽一声,“我们还是一会儿再过去。”他奇怪地看了崔奕廷一眼,崔奕廷好像并不意外。
身边没有外人,陈季然才低声道:“我在堂屋里看到了姚六老爷,姚六老爷和大老爷吵了起来,好像是因为大老爷将内宅的事交给姚七小姐打理。”
“怎么会是姚七小姐?姚七小姐才多大。”陈季然也觉得诧异,十二岁的小姐,怎么能主事,他的两个妹妹每日不过是做做女红,开个诗会或是在院子里扑蝴蝶。
“为什么不能?”崔奕廷眉宇间波澜不惊,“秦伍不就是姚七小姐请来给二老太太看病的。”
想想姚七小姐做的那些事。
给李大太太治病,又帮着沈家还了他的饼,简简单单地将秦伍请来给二老太太医症。
如今眼见姚家要起风波,姚七小姐会在场,没什么可奇怪的,有人总是能敏锐的察觉到身边的变化。
崔奕廷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从前他和姚家并不熟,过来泰兴这几日也看了清楚,姚家大宗里,姚家二房门风清白,姚宜州有些浩然之气,跟姚家三房大相径庭。
姚家三房有了姚宜闻在六部里做官,姚宜闻休了沈氏之后娶了勋贵之后的张氏,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相反的姚家二房人丁稀少,又遭了大难,在姚家势单力薄,现在二房老太太又病重,家里只剩下姚宜州一人支撑。
强弱相差明显。
到了姚家三房和二房摊开了争权的时候。
崔奕廷忽然好奇,姚七小姐到底站在哪一边。
是要帮自己祖父和父亲一把,将来好以此邀功。
还是真的一心为姚家二房着想。
“陈三爷、崔二爷,”丫鬟的声音传来,“七小姐让我来说一声,二老太太吃了药,身子乏了,就不见外男了。”
“走吧,我们不是姚氏族人,将心意送到就行了。”崔奕廷站起身来。
……
姚宜春走了半天,姚宜州才将气息理平顺,他虽然为长兄还从来没有和哪个弟弟红过脸,他年长几个弟弟不多,小时候到了年节,大家就聚在一起比吃饭、比跑步、比着谁抓的蛐蛐叫得响。
几个弟弟总是围着他叫,“大哥,大哥……”
他听说过为了争族产,几房兄弟甚至还闹出人命来,他觉得他不会这样,他能一碗水端平,所有族人都照应到,不会仗着自己是大宗的长兄就欺负弟弟和族人,几个弟弟也不会做出那种事。
财帛动人心。
终于也到了这个时候。
“大老爷,陈三爷和崔二爷来告辞了。”
姚宜州这才看到门口的陈季然和崔奕廷。
“快进来,”姚宜州将两个人迎进屋。
陈季然看了姚宜州一眼,姚宜州气得脸色煞白。
崔奕廷坐下来,抬起眼睛正好和姚宜州四目相对,崔奕廷没挪开目光,“姚大老爷可知道朝廷要嘉奖粮长?泰兴一直按时交粮,如今何明安‘死了’何家恐怕要卸了粮长之职,若是嘉奖,自然是新任的粮长。”
姚宜州不禁一愣,这样露骨的提醒他怎么可能听不明白,崔奕廷这是在提醒他,泰兴有人要争粮长。
朝廷嘉奖粮长不会随便给些表彰,会选出一些人来加官进爵。
不用靠科举就能做官。
这样的好事来了,定然会争破头。
于是何明安不止是因为得罪了南直隶的官员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还有人想从中谋得粮长的好处。
姚宜州站起身,忽然弯腰向崔奕廷一揖,“崔二爷,姚某多谢你提点。”
……
送走了陈季然和崔奕廷,姚宜州去了老太太房里,将崔奕廷的话说了。
“母亲,在泰兴做过粮长的人家不多,就是从前的丁家,我们姚家和何家,丁家早已经搬迁出泰州府,何家也三番两次辞掉粮长之职,如今……能数得上的只有我们家。”
“您说,到底谁会来争粮长之职?”这样的好事到底会落在谁头上。
床上的二老太太看向坐在锦杌上的婉宁。
“七丫头,你心里可有个思量。”
姚宜州不禁惊奇,母亲竟然会问婉宁。
这样复杂的事,婉宁怎么能弄清楚。
婉宁想起寿氏贪婪的目光和急切的神情,祖母老神在在却莫测高深的模样,听说大伯要接她来二房,寿氏恨不得立即将她掐死,嘉奖粮长的消息,会从官府传下来。
泰兴县令的女眷朱太太不是经常去和祖母说话。
婉宁抬起头,“不管是谁,都要上门来了。”实在是已经不用猜了。
二老太太忽而冷笑,张嘴吐出两个字,“想要踩着……我们……换富贵荣华……做……梦……”
☆、第三十九章 怒喝
“好了,好了,别哭了,”姚宜春安慰寿氏,“你没听父亲说,明日就叫上族人去二房,你想一想,以后谁还敢欺负你。”
说到这里寿氏哭的更厉害,“老爷不知道,妾身丢尽了脸面,这若是在三房,我让人直接将婉宁绑了送去家庵……”
寿氏攥紧了手。
呜呜呜,只要想想那一幕,就好像吃了屎,满嘴的臭气,让她作呕。
“好了,”姚宜春又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就忍一忍。”
寿氏红着眼睛,“那丫头猖狂的模样老爷不知道?不信哪日老爷试试,看看能不能忍下这口气。”
“呸呸呸……”姚宜春脸色顿时变了,瞪起了眼睛,“你这是什么话?”
寿氏这才发现自己失言。
都是被婉宁气的,她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气。
“她有什么本事?”寿氏瞪圆了眼睛,“这么多年就在绣楼里,到底练出了什么能耐?难道木头也能成精?”
姚宜春觉得寿氏的眼神让他通身不舒坦,“你问我做什么?管她的人是你。”
管教婉宁的人是她。
她从来没将婉宁放在眼里,都是想着要怎么借着婉宁捞些好处,让三嫂舒坦了,老爷和她将来总少不了好处。
寿氏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战。
三嫂还不知道族里的事,还不清楚婉宁已经从绣楼离开,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这若是收不了场,她要怎么办?怎么向三嫂交代,张家不可能再给她好处,她的舒坦日子也会一去不复返。
寿氏惊骇地汗毛都根根竖立,伸出手来突然抓住身边的姚宜春,将姚宜春也吓了一跳。
姚宜春刚要张嘴训斥寿氏,寿氏睁着大大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他,“老爷,我的老爷,这次你一定要帮老太爷当上族长,否则我们夫妻就要活不下去了啊。”
中邪了,不过是被婉宁吓了一下,寿氏就中邪了,姚宜春将寿氏的手甩掉,恶狠狠地喊了一声,“有病。”
……
京城姚家。
清晨的阳光还没将整个院子照亮,张氏早早起来吩咐管事将宅子里的红灯笼都换成新的,不一会儿工夫整个姚家廊前都布置的红红火火,如同过年一般。
张氏心情很好,喝一口茶到嘴里都像沾了蜜,她蔷薇般的脸颊更像是一块透亮的璞玉。
家里所有一切都如了她的心意。
沈氏被休了好几年,家里内外都换成了她的人,她想去东,没有人会背着她想西。
老爷眼看就又要升迁,父亲要拿到爵位。
万事如意,也不过如此。
张氏觉得,自己就是那轮太阳,正高高地升起来。
张氏陪着姚宜闻吃了饭,将姚宜闻送出家门,然后回到主屋里将管事孙妈妈叫来说话。
孙妈妈来主屋里行了礼便道:“都备好了。”
张氏点点头,欢快的脸上稍稍紧绷,正色起来,“父亲好不容易来一次,可不能大意了。”老爷迎娶她的时候,父亲多少有些不愿意,所以她刚成亲那两年父亲没登过门,好在老爷这些年还算争气,她将内宅打理的妥妥当当,整个姚家上下一体,父亲才算放下了心结。
孙妈妈笑容可掬,“您放心吧,哪里都是妥妥当当。”
张氏“嗯”了一声,“将厨房的菜单子再瞧一遍。”
孙妈妈立即道:“有亲家老太爷爱吃的也有五老爷爱吃的,今天一早厨房就出去采办齐全了,现在四个厨娘都在收拾了。”
张氏将目光重新落在床上,床上四岁欢哥睡得正香。
孙妈妈笑着道:“八爷长得越来越漂亮,眉清目秀,取了老爷和太太的优点。”
张氏用手轻轻地摸着欢哥的眉毛,每次看到欢哥,她就觉得她这辈子没有白活,能生下欢哥是她的福气,心底那些烦郁和不如意顿时就去的干干净净,眼见着欢哥越来越长大,眉眼越来越漂亮,她总会在深夜里感谢佛祖,谢谢佛祖让欢哥生成这样。
“不太像我,”张氏笑道,“比我漂亮。”
孙妈妈就掩嘴笑,“哪里有太太这样的,看到孩子不像您,您还高兴成这样。依奴婢看,老爷的五官不如您透亮,八爷不像您像谁呢。”
张氏抿着嘴,一双眼睛微微闪烁。
看了一会儿欢哥,张氏和孙妈妈去外屋里说话。
“怎么样,泰兴可有消息?”
孙妈妈摇头,“还没有呢,泰兴毕竟离京城远,就算捎信也要好久才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