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如玉
“我师父被你害死了。”
折英闻言不禁讶然,这时才知她忽然要抓谷羽术的原因。而谷羽术已经面如死灰,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惊动初衔白,事情必然败露了,她接下来的下场绝对不会好……
“不是这样的!”现在的她,只有拼命否认这一条路能走了:“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别紧张,”初衔白安抚地看着她:“我这儿还有个问题要请教你呢。”
谷羽术一怔。
“你我皆知,但凡练内家功夫的,一旦被人下毒,首先会用内力护住心脉,借以保命。当初我被唐门下了毒没死成,也是因为内力不弱,这没错吧?”
谷羽术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只有战战兢兢地点头。
“我师父武功不差,为人也不至于毫无警觉,你是如何给她下毒的?”
谷羽术又忙不迭否认:“真的不是我!你千万别听信别人的谎言啊!千青,你忘了我们过去的情谊了吗?我怎么会害你师父,她是我师父的亲妹妹啊!”
初衔白无奈地叹了口气,朝折英摆了一下手:“切她一根手指,再不说就继续切,直到她说实话为止。”
谷羽术惊惧地瞪着折英,连滚带爬地想逃,被折英一脚踹倒在地,手中剑锋一挥,惨叫已经响起。
谷羽术捂着左手小指疼的浑身抽搐,看向初衔白的眼神已经转为明显的愤恨。
“真可惜,美人儿少了根手指,可就不美了呢。”初衔白又戳了口茶:“怎么,还不说么?那继续……”
“我说!我说!”谷羽术干嚎着后退,直缩到桌脚才停下。
“我事先准备了沾了麻药的银针,趁抱着她腿求饶时刺入了她膝阳关,她无力瘫倒后,我又封了她几大要穴,给她灌了毒药……”
“原来如此……”初衔白握着杯子的手撰得太紧,甚至都发出了声响:“步骤不错,就算是武林高手,也很难有反应的机会呢,你可真叫我刮目相看。”
谷羽术咬了咬牙,忽然豁出去一般嚷道:“既然落在你手上,你杀了我算了!”
说完这话,大概手指又疼了,她捂着伤处垂下头去,几乎要将自己折成一团,紧接着却又猛一抬头,手中飞出什么,直袭初衔白。
“小心!”折英急忙提醒,东西已被初衔白当头接下。
她夹着那两支银针饶有趣味地端详着:“你当我还是以前那个千青?”
谷羽术眼睛大睁着,甚至忘了动弹。
“只是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初衔白朝折英招招手:“给她在颈后刺一个‘初’字,然后放话出去,就说初衔白几年前曾将十分宠信的一个少女送去璇玑门做内应,这个少女后来背叛了他,带着初家绝学跑了。如今初衔白正在四处追杀她,就是为了夺回千古难得的武林绝学。”
她的视线冷幽幽地落在谷羽术脸上:“记得补充,此少女名唤谷羽术,貌美,已被人斩去一指。”
“……”谷羽术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绝望来形容,这个人仅三言两语就将她推到了万劫不复之地。她很清楚那些武林人士的嘴脸,初衔白刚才说的这些话,那些人一定会相信,届时她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小姐好谋划!”折英觉得大快人心,立即上前点了谷羽术的穴道开始动手。她没刺过字,随手拿了谷羽术先前做暗器的银针就动手,也不管上面是不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谷羽术被按倒在地,脸贴着地面,恨得银牙几乎快要咬碎:“你不是人……初衔白,你不是人!”
“比起你,还差得远呢。”
折英歪七八钮刺完了字,问初衔白要不要上色。
“不需要,不用太明显,那些人自有方法看清楚。”
谷羽术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禽兽!初衔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恐怕不行,你做了鬼,应当是在第十八层,我这样的,顶多也就到十七层吧。”初衔白搁下茶盏,起身走向她,亲切地拍拍她的头:“待会儿记得跑快些,离我近的话,也许我会突然改变主意,让你现在就送命。”
谷羽术眼里又闪过惊惧,折英伸手解了她的穴道,她连忙爬起来,不管不顾地朝外冲去。
初衔白走到窗边,凝视着大雨倾落中的夜色,冷冷的笑了:“师父,我很快就带着祭品来祭拜您……”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该送分的都送啦,本来想回复的,奈何无线网的速度不给力啊,抱歉抱歉~~
最近气候反复无常,容易生病,大家注意健康,这样才能宽心看文哦,爱乃们=3=
59第五十九章
虽说江湖人士不重繁文缛节,玄秀还是将玄月的后事办的有模有样。她给天殊派掌门发了信函,又通知了几位与玄月生前交好的友人。墓地的位置选的尤其的好,背后是天殊派方向,正对着的,是她们幼年时的家乡。
初衔白也收到了邀请,但是没有去。
江湖上又热闹起来了,这个世道,越离奇越不可思议的事情反而越容易被相信。谷羽术已经成了整个江湖争夺的目标。折英幸灾乐祸地道:“她不是一天到晚就期盼着江湖中人围着她转么,这下算是得偿所愿了。”
初衔白笑了笑,吩咐她收拾东西:“我们可以出发了。”
谷羽术被逮是迟早的事,因为要参加武林大会的缘故,几乎所有江湖人士都集中在了江南。一群人先后在天印和初衔白的事情上没占到便宜,此时来这么一个让人热血沸腾的消息,全都卯足了劲去追人了。
听风阁那边很快就传来消息,说某个小门派的弟子抓到了谷羽术,于是这个弟子也成了众人追逐的对象。初衔白刚上路去祭拜玄月,又来了新消息,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伙已经包围了谷羽术,后果可以预料。
初衔白遂吩咐折英朝谷羽术的所在地而去,二人骑马而行,一路越走越偏,真是惨烈,随处可见打斗的痕迹。
“看来这一年来江湖实在太太平了,一点风吹草动也能让大家这么激动。”初衔白嘴角噙着嘲讽的笑,坐在马背上一路走一路看。
“哼,这群人唯恐天下不乱呢。”折英颇为不屑:“真正的高手才不会掺合这些,当今武林,醉心武学、高风亮节的没几个了。”
初衔白忽然抬手打断了她的话,遥遥一指:“你看那是什么?”
折英顺着她的指引看过去,忽然怔了怔,示意她等在原地,提了提缰绳,打马过去。
荒凉的郊野,在这秋冬交接的时节里全是惨淡枯黄的杂草,灰茫茫铺陈过去,绵延过几块农田堤埂,直连接到远处山脚下的树林。一具血迹斑斑的尸体躺在田埂边,头朝下趴着,半边身子掩在杂草里,指甲狠狠抠入地面,发丝脏乱,衣裳不整。周围随处可见大滩大滩的血渍,渗入土中,泛着黑褐色。折英看到尸体颈后已经溃烂的“初”字,立即认出那是出自自己手笔。
“小姐,是谷羽术。”她转过头,高声禀报。
初衔白挑了挑眉:“真是死的太容易了,便宜她了。”她冷笑一声,勒马转头:“把她的头割下来,带着去祭拜师父。”
“是。”
玄月的坟墓建于青山半腰的一处山坡上,土垒的高厚,一眼就能看到。周围很僻静,背后的山林里常青树木掩映遮盖,仿似守护。坟墓不远处盖了间草屋,简易的很,大概是守丧用的。【 www.]
初衔白一手握着霜绝,一手提着谷羽术的人头,沿着前人踩出的小径走到墓前,盯着墓碑静静看着。
折英将准备好的祭品摆好,见她目光凝着似入了神,不便打扰,朝墓拜了拜,便退到远处去了。
初衔白好半天才回了神,将人头随手丢在地上:“师父,我来看您了,来得匆忙,没能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下次一定补上。这个您收着,先消消怒火吧。”
她走近一些,跪下来,手指缓缓抚过上面的刻字:“我只在您身边待了一年,还总让您操心,有来世的话,千万别认我这种人做徒弟了……”顿了顿,她忽然惨淡地笑了:“不对,若有来生,我也不想认您,不认识你们任何一个……”
“初衔白……”
身后有人唤她。初衔白转头,玄秀一身素缟站在她身后,形容有些憔悴,鬓边明显添了几丝白发。她的视线扫过地上谷羽术的头,嘴唇哆嗦了一下,垂了眼没有作声。
“我杀了你徒弟,你要想报仇的话,我奉陪。”
玄秀摇摇头:“羽术的事我都听说了,我什么都不想管了……”她的神情很疲惫,宠爱的徒弟害死亲姐妹,如今又被虐杀致死,哪一件都是打击,也许最好的态度就是不问不管。
初衔白转过头,看见墓碑下方的立碑人上有自己的名字,轻轻道了声谢。
玄秀又扫了一眼谷羽术的头,终究有些不忍:“我能不能……葬了她……”
初衔白刚刚软化的声音立即冷硬起来:“行,摆三天,野狗都不要的话,你就葬了吧。”
玄秀轻轻叹了口气,走近几步,在她身旁蹲下,忽然问:“你能不能去见见天印?”
初衔白一愣。
“他……他在我这里……”
本来唐知秋想让她在唐门别馆为天印治伤,但玄秀说什么也不肯见他,唐知秋只好让珑宿将天印送来这里的草屋安置。
初衔白站起身来,轻轻拂去衣摆上的污渍,转头要走。
玄秀连忙追出几步:“他快不行了!”
她倏然停步。
“他之前的伤太重,又挨你那一剑,伤及五内,我也没有法子了……”玄秀看着她的背影,雪白的衣裳挂在单薄的身子上,却叫人感觉不出半分柔弱,生硬而冷漠。
玄秀叹了口气:“我认识天印时,他刚入天殊派不久。有次我问他为何半路选择拜入天殊派,他说是你的提议。当时我还很吃惊他居然跟你相识,谁知他又说,他很恨你。”
初衔白的嘴角弯了一下:“他恨我?”
“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但是他一直记挂着你,如今人之将死,你能不能去送他一程?”
“恨我,却记挂我?”初衔白好笑地摇头,口气森冷:“他有什么资格恨我?又有什么资格记挂我?”
玄秀想起天印的情形,心中不忍,语气近乎恳求:“就算是泛泛之交,临终时送一送,也是应当的。”
初衔白沉默着,看着夕阳正缓缓坠入山下,暮色四下合拢而来。生命也是这样,消逝时无声无息,也许在下一刻就戛然而止。
她霍然转身,朝草屋走去。
玄秀跟了几步,想想又停了下来。折英已经走了过来,她温言阻止:“让他们单独待一会儿吧,最后一段时间了。”
折英皱了皱眉,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
草屋极小,没有窗户,光线非常暗。进门就见一张简易的木桌上摆满了药材和食物,想必唐门的人刚离开不久。木桌后是一张小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应该是玄秀的。后面用布帘隔出了一小间,初衔白伸手揭开帘子,扑鼻便是一阵浓郁的药味。
床上平躺着的人在昏暗中看来像是虚幻的一个影子。初衔白走过去,看着他紧闭的眼,苍白的唇,一副毫无生气的场景。
她在床沿坐下,很意外现在的心情居然是平静的。此时的他不是意气风发的第一高手,也不是天殊派里让人顶礼膜拜的师叔,只是一个男人,给过她宠爱,也给过她痛苦。就算什么痕迹都消弭了,也会让她记住的一个男人。
“太失败了,你算计着,图谋着,就是为了好好活下去,怎么现在熬不下去了呢?”初衔白俯下头,贴在他胸口,听着他微弱的心跳,像是很久以前还在他怀里天真地说着情话时一样。
“好了,我来送你了。生和死其实没什么分别的,开始会难受一些,以后将是漫长的解脱。你就是一直不懂,所以才会活得这么辛苦。”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死了,我也挺寂寞的,因为武林里的坏人少了一个,我没有同伴了。本来还想着将这话带去你墓前告诉你的,现在告诉你也一样。”
心跳越发微弱了,她坐直身子,手贴在他胸口,静静感受着。
一切都要结束了,他死在她的手上,算是报仇了……
天色越发昏暗,她几乎已经看不清他的脸。太过安静的环境,仿佛能听见那心跳一点一点趋于平缓。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轻轻叹出口气,全是无奈:“罢了,你救我一次,杀我一次;我杀你一次,如今再救你一次,如此才算两清。再不相欠,也再无瓜葛。”
她扶起天印,他的头无力地歪在她肩头。她贴着他的耳朵低低笑起来:“我成全你的美梦……”
……
弦月初上,屋内仍旧没有动静。折英有些按捺不住了:“我进去看看。”
玄秀也有些疑惑,跟着她要进去,门已经被推开了。
初衔白走出来,白衣在月光下旖旎出温润的颓唐。她倚靠着门,朝折英笑着招招手:“愣着做什么,快来扶我一把。”
折英连忙上前,握住她手时感到轻微的颤抖,不禁疑惑:“小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初衔白跨出一步,顿了顿,手捂了捂锁骨,好一会儿才又迈出第二步。
折英看出异常,柔声问:“是不是琵琶骨又疼了?”
“有一点,无妨,我们走吧。”她走了几步,却受不了疼痛,身子缩成了一团。
玄秀本要进去看看天印的状况,见状立即走了过来,手搭上她的脉就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