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月轻歌
“闭嘴,闭嘴!”洪氏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你赶紧走!你是疯了不成?这是我的婆家,你怎么敢到这儿来找我的?!”
“你那夫君是个病秧子,西府又是你说了算,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刘公子有点儿不满,“再者,落翘也跟我说了,你把闲杂人等都打发掉才约我再续前缘的……”
“你闭嘴吧!”洪氏语声微微发颤,“你赶紧走,迟一些你连命都保不住!”
“不走。”刘公子嬉皮笑脸的抓住了她已发凉的手,竟是对她的恐惧视而不见,“太久没相见了,想过我没有?”
“你这是自寻死路呢……”洪氏一味挣扎着,“再不走我可喊人了……”
话没说完,暖阁帘子被人撩开,二夫人、袭肜带着一群丫鬟、护卫神色讥诮地走进门来。
洪氏身形一软,险些瘫倒在地。她茫然地看着室内众人,一时间理不清楚思绪,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二夫人吩咐一名丫鬟:“去东府,请大夫人过来。”又指了两名护卫,“分别去蒋府、兴安伯府,把能请来的人都请来。”
洪氏在这期间,发现刘公子丝毫慌张也无。再想想他提到的落翘、传假话给她的连翘,终于理清楚了大致情形。
大抵是从两个丫鬟先后不见或是请假的时候,二夫人就已开始为今日做准备了。
连翘、落翘虽然不是自幼服侍她的丫鬟,可对她的那些事,总能有所耳闻。
是两个丫鬟告诉了二夫人她和刘公子的事,二夫人又收买了刘公子……等会儿,刘公子定会一口咬定是她邀他来私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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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洪氏被兴安伯与洪夫人领回了家中,翌日,袭朋写了一封休书。
洪氏的窘境,香芷旋听袭胧、碧玉提了几句。
在众人面前被揭了底,洪氏羞愤难当,后来一头撞向桌角。
幸亏袭肜敏捷,伸手拉了一把,才没让她血溅当场。
二夫人逼着兴安伯夫妇答应,把洪氏领回去之后送到庙里修行,不然她可就要不管不顾了,把洪氏的真实面目公之于众。她这次是从头到尾不饶人,亲自指定了一个寺庙,要洪氏在她视线内过青灯古佛的日子。
兴安伯与洪夫人也已是无地自容,哪里还有选择,只能点头同意。为着这样的丑事不外扬,为了整个洪家的名声,只能牺牲掉一个女儿。
便是如此,也已名声扫地——在袭老夫人丧事刚过的时候,女儿被休弃,旁人不需想也知道是犯了为人不齿的大错。
香芷旋听完这些,保持沉默。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并没料到,洪氏这个来去匆匆的人消失在视线之后,引发的一些本该是二房该头疼的事找上了她。
翌日,香家派人过来了,说老太太有些不舒坦,要她即刻回去一趟。
袭朗就问她,要不要他陪着回去。
香芷旋摇头,“不用,要是真不舒坦,大哥或大嫂就亲自过来知会我们了。大老爷也病着,你留在家里侍疾才是正理。”
袭朗也就顺着她的心思,吩咐人给她备好礼品,送她出门时拍了拍她的脸,“早点儿回来。”
“嗯。”香芷旋甜甜地笑着,“又不是去叔父家,我不会赖着不肯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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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家在京城的宅子,是香若松这两年特地置办的,三进的院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情形。
香芷旋进了二门,香大奶奶已迎上来,歉然道:“老太太也没什么事,只是说有话交代你,我问了半晌,她也不肯理我。”
香芷旋理解地笑了笑,“知道你的难处,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香大奶奶送香芷旋到了老太太门外便止步,“定是不肯让我听的,我就不进去了。”
香芷旋点一点头,进到厅堂,在丫鬟引路下,转入西次间。
香老太太端坐在大炕上,香若松坐在下手的太师椅上。
香芷旋敛衽行礼,“祖母急急忙忙唤我过来,是有什么事要交待?”
香若松先指了指一张椅子,笑道:“坐下说话。”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蹙了蹙眉。
香芷旋道谢落座。
老太太直言问道:“你们西府六爷休了洪氏?”
“嗯。”香芷旋不明白老太太问这个做什么。
老太太点了点头,道:“袭家老六、老七的婚事都出了波折,二房虽然不便流露出心急的意思,但在这三年孝期内,定会暗地里张罗。人之常情,只要定下了合适的人选,等孝期一过,就会操办婚事。”
香芷旋:“……”这不是废话么?又瞥一眼香若松,见他只是尴尬地回以一笑。
老太太道:“阿绮那档子糊涂事只是成全了你,到头来什么好处都没捞到。等过一阵子,我隔三差五地带着她去你那儿坐坐,到时你张罗一下,让二夫人去你房里见见阿绮。”
“您的意思是——”
“你又不傻,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意思。”老太太闲闲地摩挲着手里的茶盅盖碗,“她那档子事,在别人眼里到底只是揣测,做不得真。况且你大哥不是也在袭府说过了么?是神智有些不清醒,他会说话,别人便是不能全信,现在估摸着也只是在心里存个疑影儿,不会完全否定阿绮。”
“哦,您的意思是,要把香绮旋塞进西府。”香芷旋缓缓点头,“我明白了。我不同意。您这是在做糊涂事。”
“怎么就糊涂呢?”老太太能感觉出香芷旋已有了火气,心里反倒更加舒坦,“制衡之道没听说过么?只你在袭府,凭你那个性情,我不放心。阿绮过去之后肯定会跟你对着干,但是你想拿捏她也不难。”
“嗯,我拿捏她不难,您想必也找到了可以拿捏她的把柄。”香芷旋并没如老夫人预料的那般生气,她反倒更加放松,意态愈发悠闲,“您怎么想的,我大抵清楚,以为东府西府虽然分家各过,可说起来到底还是一家人,香家两个女孩子嫁过去,您才能确定是真正攀上了袭家这门第。您要是这么想就错了。”
“我这么想一点儿都没错。”老太太气定神闲的,“袭府长房二房多年来不睦,却是应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那句话,谁敢担保日后二房不会再得势?二房没落了,二夫人的娘家可还没有没落,周旋到如今,蒋家没伤根本。万一日后长房成为二房现在的情形,我这样做,不也是帮了你么?只要我发话,阿绮是不会难为你的。”
“你执意如此,我也不能拦着。但是该说的我要先说下:你想让我帮忙,做梦。”香芷旋挑了挑眉,“我可不管日后如何,我只看当下。”
“你也别急着把话说绝,这件事又不是没得商量。”老太太居然笑了,拍了拍手。
几名丫鬟从室内走出。
个个生得容色出众,都是标致的美人儿。
老太太指了指几名丫鬟,“你想让阿绮离你远远的,我也不是不能成全你,前提是你把这几名丫鬟带回袭府。再过三年,正好是她们最好的年纪,能帮你服侍夫君。不然,我只能豁出这张老脸,设法让袭府六爷见见阿绮——阿绮姿色应该比洪氏更出众吧?便是二夫人不能将就,他也能将就,品行败坏到那个地步,样貌又太寻常,再娶谈何容易。”
香若松尴尬地咳了两声。
这几名丫鬟,大抵才是老夫人的真实意图。香芷旋眯了眸子打量几名女子,“总而言之,你就是想再安排人到袭府,想有个人时时向四爷献媚,帮你捞到更多的好处?是这意思吧?”
“话虽不好听,大抵也就是这个意思。”老夫人依然笑眯眯的,目光中不无戏谑,“我行事的章程你大抵清楚,再怎样,我总能如愿。你要是不愿意夫君被他人染指,那也行,把你从我手里拿走的银子还给我,我不会再为难你。”
香芷旋缓缓起身,“我那笔银子,四爷已经帮我存到了银号。你这些混账话混账心思,去跟四爷说。”瞥过香若松,语声低冷,“你怎么就不能为你的子孙积点儿德呢?”
她走向门外,到了帘子前又止步回眸,“别再想拿捏我,那是自不量力。不想你们为钱财折腰在我背后动歪心思,我才没让夏家出手,没让叔父把香家余下的产业吞掉。我有底气站在你面前,不是因为我嫁到了袭府,而是因为我到了京城,夏家是我的依靠。这一点你要明白。”她深凝着老太太,“还想让我不好过?你尽可一试。”
☆、第60章
香芷旋说完,走出门去。
“阿芷!”香若松连忙追了出去,赶到香芷旋身边,低声道,“祖母的话你别当真,她说她的,我们该做什么做什么,这不就行了,别生气。”
“我才懒得跟她生气。”香芷旋步子加快了些,“只是腻歪这儿。”
“……”香若松苦笑着随她走出院子。
香芷旋这才放缓了脚步,问道:“你怎么还没处理好香绮旋的事?怎么还找了好几个绝色为虎作伥?”
香若松大呼冤枉,“那几个女子可不是我找的,大抵是祖母在路上想法子弄来的。我发誓!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哪儿有那闲情啊?”随后又说起香绮旋,“阿绮的事你别担心,她的去处我总要问过父亲再说,父亲说让我看着办。但是祖母有她的打算,我能怎样呢?总不能说实话吧?把祖母惹急了,告我们父子俩不孝可怎么办?这事儿你真得让我和一阵子稀泥。”
香芷旋气顺了一些,开始揶揄他:“老太太要是一直这样,你的苦日子可就多了。我跟你明说啊,下次再有这种事,提前跟我说,要不就直接说我病了,来不了。”
“你这丫头,哪有动不动咒自己病的?”香若松虎了脸警告她,“这可不是好习惯,在婆家不准动不动用这种借口推脱事情,哪家不忌讳这个?”
袭家还真不忌讳这个,只是不好与他说罢了。再说他这番话也算是为自己好,她就没反驳,点了点头,“我这不也是被老太太逼得没法子了么?我回来就会跟她吵,吵完就得走。你帮我晾她一阵子,兴许就能好点儿,这样偶尔回来也能跟大嫂说说话。”
末一句,香若松听了,心里很是熨帖,笑着颔首,“你放心,以后有个什么事,我提前给你透个话——祖母什么都不跟我说,又是刚来没多久,我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摸清楚她的心思。时日久一些就好了。”
“你要辛苦一些了。”香芷旋笑,“你可争点儿气啊,别弄成猪八戒照镜子。”
香若松没好气,斜了她一眼,“你巴不得那样吧?”
香芷旋笑着裹紧了雪兔毛斗篷,“我就不去大嫂房里了,跟她说我被祖母气走了。”语必快步离去。
她被祖母气走了……难为她好意思说。香若松眉毛耸了耸,转身回往老太太房里的时候,苦了脸。
唉,这宅子里的女人们,就没一个省油的灯。
老太太阴沉着脸,见他折回来,嘲弄地看着他,“是不是好一通澄清,说你跟这件事情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香若松赔着笑,“我这不是怕她回去跟四爷说出不好听的话么?祖母,四爷对阿芷处处照顾,真的很看重她。”
“那样的女孩子,他居然也能看重。”老太太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被香芷旋气得不轻,说话就失了分寸。
香若松看向还垂首站在一旁的几名女子,沉声喝道:“还不快滚下去!”又无奈地看着老太太,“祖母!您这是什么话?”
几名女子如受惊的小鹿一般,匆匆施礼,退了下去。
老太太瞪着他,“她夹枪带棒的把我一通挖苦的时候,又顾忌什么了?”
“您那些打算吧……”香若松吞吞吐吐地道,“行不通,真行不通。袭家现在是四爷当家,不合规矩的事,从他那儿就过不去。”
“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干涉内宅的事!”
“不干涉兴许是不知道,知道了怎么能不干涉?”香若松苦口婆心地道,“您也想想,打算的那些事情有哪一件是合情理合规矩的?四爷之所以拖着病体接手府里的事,定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您暂时收收心吧,眼下这关头,正是四爷火气旺盛的时候——袭老夫人去世前后的事,您大抵也清楚了,真把四爷惹毛了,咱们家能受得住?再说了,阿芷提的夏家真是不简单,她要是请夏家出手阻挠我父亲升官的路,又当如何?那丫头可没放狠话吓唬人的习惯,说出口的必是胸有成竹的事,您可不能吃这眼前亏。”末了,他叹息一声,“你总说,京城跟广州的日子大相径庭,这话对,谁都要这样熬一阵才能适应。”
“……”老太太沉默下去。
香若松趁热打铁,“我也知道,您的火气还是为了那笔银子,可是那笔银子既然经了四爷的手,他想来也清楚原由——清楚原由还帮阿芷存到银号去,这不还是护着阿芷么?我也说句实话,四爷要是不看重阿芷,我连袭府的门怕是都进不去,有个什么事,四爷也不会找到我,让我落点儿好处。”
老太太被这话提醒,问道:“你倒是说说,你忙了一场,落到什么好处了?罗老板财运亨通,怎么你还是捉襟见肘?”
“我落到的好处,就是不会被罗老板追着要债了。”香若松只能实话实说,“我在广州的时候,坑了罗老板,他呢,追我追到了京城,全心全意要我赔偿他以前损了的钱财。”
“……”老太太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这种没脸的事,香若松不是没法子了,才不会对谁说,慌忙岔开话题,嬉皮笑脸地问老太太,“您到底抓住阿绮什么把柄了?”
“这件事你不要管。”老太太又剜了他一眼,“你现在是不似以前了,也别指望我似以前一样对待你了。”
香若松叹了口气,“反正好话歹话我都说尽了,您得了空仔细斟酌一番。要我说,是别再为了那笔银子跟阿芷周旋了,没用。想往四爷房里塞人,他就不同意。想把阿绮塞进西府,不可能。退一万步讲,您就是铁了心要整治阿芷,也得我爹娘过来之后再说。最迟明年开春儿就一家团聚了,何必急在这一时?”
后半截话还是勉强中听的,老太太打鼻子里哼了一声,“行,那我等你爹娘过来再说。”
能让老太太不急切行事,局面就好多了。香若松见好就收,起身道辞回房。
急匆匆回到房里,见到妻子,吩咐道:“你命人想法子打听一番,看看祖母拿捏着阿绮的把柄是什么。”
香大奶奶连连点头,“已吩咐下去了。”香绮旋从老太太过来之后,情形一日日好转了,定是有了盼头,她也好奇得很。
“再有,让下人们打起精神来,多留心祖母的举动,可别让她把好好一盘棋搅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