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禾晏山
一时相安无事,待到午时,杨母便率众回正院用饭。入了厅堂,方看见杨蕙菊和姝玉姗姗的来了,两个人均红肿着双目,但脸上的脂粉还是敷得好好的,一见便知是梳洗过了。孙夫人又招手让杨蕙菊过来,握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几眼,又对杨母笑道:“菊丫头这般品格可把我们家的几个姑娘都比下去了,真真儿的招人喜欢。”
杨母笑道:“你别夸她。你们柳家那三个玉,我看着个个都好,都是带福气的,将来准保错不了的,我看比菊丫头还强些。”
孙夫人道:“菊丫头跟达哥儿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真好像金童玉女似的。”
梅书达听此言抬头看着孙夫人微微一笑,杨蕙菊见他笑得讥诮,恐梅书达将适才的事讲出来,当众给杨家没脸,慌忙转过身快步走开了。柯颖鸾笑道:“大姑娘害羞了,咱们就莫要再打趣儿她了。”众人听了均笑了起来。
杨晟之站在廊外,从窗中看看笑得惬意的杨母和柳夫人,又看看低着头喝茶的梅书达,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正此时,只觉袖子被人一扯,扭头一瞧,只见怡人站在他身边,手中端着碗酸梅汤,笑道:“我家姑娘说,天气太热,让我端碗解暑的汤来。我刚听小厨房的刘婆子说,今日的冰块怕是不够了,所以这冰镇的酸梅汤也只做了一小锅,每人轮到头上只有一碗。我们姑娘把她自己那碗给三爷端过来了,说谢谢三爷。”
杨晟之忙接了过来,抬头一看,只见婉玉远站在屋里,从窗中对他微微一点头。杨晟之心旌摇曳,将酸梅汤一饮而尽,将碗递过去道:“好喝,多谢你们姑娘了。”怡人笑了笑,将碗收了便转身走了。
一时之间下人传了饭来,众人用饭完毕,又以香茶漱口,而后团团围坐在一处说笑。丫鬟们摆好桌椅,杨母便和柳夫人、孙夫人、冯夫人一同打牌取乐。直至申时,怡人悄悄进屋在婉玉耳边道:“三爷说已经准备妥了,孙志浩候在外院通内院的小屋里。”
婉玉听罢起身走了出去,捡着僻静无人的小路,行至小屋跟前,只见杨晟之正在门口守着,见婉玉忙迎上前低声道:“那畜生就在屋里,你去罢,我就在门口守着。”
婉玉微一点头,闪身便进了屋子。只见孙志浩正坐在椅子上,面上犹带了几分惧色,显是先前刚被杨晟之教训了,故而一见婉玉立刻站了起来,期期艾艾道:“妹……婉姑娘好……”
婉玉哼一声坐下来,冷若冰霜道:“孙志浩,你平日里的为人我清楚得很,如今你竟打歪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真是好大胆子!”
孙志浩忙道:“我可不敢打什么歪主意,我对妹妹是真心的!况且你还不知道罢?姑妈已经许了咱们的亲事了,咱们……”
孙志浩还未说完,婉玉便一瞪双目道:“住口!”又连连冷笑道:“男人全是贪图美色的混账东西,说什么真心实意,我看你不过是哄我罢了。”
孙志浩指天指地的发誓道:“我今日说过的话,若是有半句虚言,便叫我不得好死!”又打起千百种温柔赔不是小心,说了好多衷肠的话儿,道:“我自前些时日见了你,我便吃不下也睡不香。若有了你,天下的女子我还不都看得像粪土一般……好妹妹,我对你真心实意,比真金还真!”
婉玉听了此话怒容稍霁,道:“你既然这般说,我便要试你一试,眼下我有个东西求你带出府去,不知你能不能办得妥。”
孙志浩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道:“别说一个东西,就是十个,一百个,一千个,只要是妹妹开口求我,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眉头也不会皱上一皱。”
婉玉不耐烦道:“先别忙着表忠心,这桩事情便是我身边的心腹丫鬟都不能知晓,我是将她支走了才能到这儿来见你的。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你等到一更便去杨府西边二门外头的那个小院子,我已安排好了,里面没人,你进左边的小屋子等我。可别点蜡烛,若让人撞见可就不好了。”
孙志浩听罢不由有些迟疑道:“在杨府的院子?”
婉玉道:“我支小屋里的老嬷嬷回柳家帮我取东西,所以里头一个人都没有。我到时候便去把东西带给你,再细细告诉你该带给谁。你若不信便不去好了,横竖你一个大男人,我是个姑娘,跟你独处一室,传扬出去也是我的名声不好,跟你又有什么相干的?你又担心个什么?这件事情你若办得妥了”婉玉说到此处声音略柔了一些,道:“咱们的亲事倒还好说……”
孙志浩一听登时喜上眉梢,看着婉玉明眸皓齿,不由心驰神往,却冷不防婉玉忽将脸拉了下来,面上冷冷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办得不好,也休怪我不念任何情面,即便是死了也决计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孙志浩一听忙不迭的应了。婉玉又将声音放缓道:“杨家的三公子对我是有些意思的,杨家虽富贵,可他不过是个庶子,论身份、论前程都没有你远大,我还是更看重你多些,这才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可别平白的丢了。这桩事情也莫要跟杨家三爷说。无论他对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你一律不理睬便是了。”
孙志浩听了心里又信了几分,保证了千万回一定要去,将婉玉殷勤的送了出来。杨晟之正守在门口,见婉玉无事方才放心,刚想问婉玉几句,偏巧前方打发人来唤他到前头陪梅书达等人吃酒,故而只得抽身往前院去了。
且说婉玉回了杨母房中。此时杨母等人仍坐一处打牌;梅书达和柯瑞已到前方男宾处听戏去了;姝玉、妍玉和杨蕙菊坐在一处说话,见到婉玉面上均露出不屑之色。婉玉知她们三人定不会讲她好话,但也不放在心上,向暖阁内一瞧,见紫萱正和珍哥儿躺在一处睡午觉,柯颖思则坐在床边上绣花。
婉玉悄悄上前低声问道:“怎么不跟前头姐妹们说笑,孤零零的在这里做什么?”
柯颖思道:“不过是累了,懒得说话。”原来柯颖思盛装出席本想打消春芹的气焰,但柳夫人今日身边却只带了冬烟,柯颖思连春芹的影儿都没瞧见,故而心中微有些不痛快。她有心在杨母与柳夫人面前表现,又见众人皆赞杨蕙菊和柳家三玉,更将她放到一边了,于是心里又添了三分不快,索性找了个清净地方做针线。
婉玉见了便命怡人亦取了针线来,跟柯颖思一边做活一边聊天,不知不觉便至酉时。厨房上已开始忙着备晚饭。婉玉拿捏着时辰已是差不多了,便凑上前道:“思姐姐,我记得你原先戴的一个绣了回云纹样式的莲花荷包,样子顶好看,能不能取来给我看看?赶明儿个我也做一个。”
柯颖思道:“这个好办。”遂唤来坠儿回含兰取荷包。不多时坠儿回来,将荷包递给婉玉,而后轻轻拽了拽柯颖思的袖子,低声道:“奶奶出来一下,有事儿回禀。”柯颖思便站起来,摇着扇子跟坠儿走到屋外廊下,问道:“什么事儿?”
坠儿道:“给奶奶道喜了,我刚取荷包的时候在奶奶的梳妆匣子里看见这个。”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书笺方胜,递上前去。
柯颖思展开方胜一看,只见上写着:“今晚一更一刻,二门小院,不见不散。”落款一个“昊”字。字迹清秀飘逸,与杨昊之平日所书别无二致。柯颖思心头一敲,紧接着喜上眉梢,又将信笺看了两遍。
坠儿在来之前便已偷看过信笺上的字了,此刻见柯颖思面露喜色,因笑道:“这方胜就在梳妆匣子里头放着呢,我打开匣子找荷包方才发现的,幸亏看见得早才未耽误这桩事。大爷也真是的,定是前头事情忙,才想了这个法子给奶奶送信。这般鸿雁传情,倒让我想起来先前的岁月了。”
柯颖思面上含笑,忙理了理头发跟衣裳,对坠儿道:“我这妆还好不好?要不要再换身衣裳?”
坠儿道:“这会子才酉时二刻,待会子便要用晚饭了。等用过饭,再重新洗脸匀妆也不迟。到时候我就说奶奶身上不爽利先回去睡了,奶奶早去早回便是。”柯颖思听了连连点头。
且不说柯颖思主仆如何商议,孙志浩却早已等不得了。前方的宾客大多已散了,未走留到晚上的除却亲戚便是杨家生意上常往来的商户。孙志浩厚颜一直呆到酉时,天刚一擦黑便偷溜出来直奔了西边二门外的小院。入了院子一瞧,果见右侧房门并未上锁,推开门一瞧,只见房中瑶窗绣幕,锦褥华裀,入内仿佛进了另一片天地,与外截然不同,真个儿好似温柔乡一般。
孙志浩喜不自胜,忙将房门掩了,牢记婉玉的话,不敢点灯,只在床上枯坐,但心里头想入非非,暗道:“适才跟梅家的二公子在一处吃酒,他说的几句话倒是极有道理,遇见佳人,定要先下手为强,待她成了我的人,还怕她逃得出我的五指山?任她再怎么拿乔,到时候也只能乖乖听话!成了,就在今日,待会儿管她愿意还是不愿,爷都要硬上了那张强弓,免得夜长梦多!”孙志浩就这般翻来覆去的动着龌龊念想,一时想起婉玉容颜绝色,身子便酥倒了;一时又想起婉玉妩媚风流,又淫念四起。
也不知坐了多久,正在他胡思乱想的当儿,却听见门嘎吱开了,一抹窈窕的身影从外闪了进来,进了屋又将门关上。孙志浩影绰绰认得是个女子,迫不及待的奔上前,一把搂住那女子道:“心肝,好妹妹,想煞我了!”说着便上前亲嘴,双手一阵乱摸。
那女子显是吃了一惊,而后发觉不对,欲张口大叫,拼命挣扎起来。孙志浩闻得满鼻清香,欲火大炽,哪容得到嘴的鸭子飞了,把那女子按在床上,随手拽下枕巾便将那女子的嘴巴堵了个严实,口中道:“妹妹,好妹妹,你便成全了我罢!我日后定待你千好万好!”说着便去扯那女子的裤子。孙志浩适才便将淫念反复转了多遍,此刻正是久旱逢甘霖,卯足了气力弄干,竟连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了,不消片刻,便只听得身下女子呜咽不止。
被孙志浩用强的正是柯颖思,她一进屋便发觉错了,登时魂飞魄散,还未回神,口被堵住,再无法出声。她一个女子怎是个男人的对手,被孙志浩压在身下又偏偏挣扎不得,忽身上一凉,□猛一疼,更是痛入骨髓,心如死灰,泪顺着面颊簌簌滑落。
孙志浩正得趣儿,忽听身后门“咣当”一声推开,紧接着烛火已点燃,有一个人恭恭敬敬道:“岳父大人,您要身体不适,这里倒可以歇上一歇,小婿这就去请大夫。待会子叫几个小厮将您搭到我的卧房去,比这里要更干净些。”
此时又有一声音道:“爹,我看你面色不好,八成是因天热中了暑气,赶紧到这床上躺一躺罢。”
话音未落,一双手便撩开了床铺的幔帐——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改了很多遍,所以发的有点晚了,嘿嘿
写H写得我很high,写到一半忽然想起谢谢、和谐,于是赶紧删掉了大半……
下一章很热闹,本来想跟这章连着发的,不过大家催得厉害,我就先更这一章上来了
一篇振聋发聩的文章,大家都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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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下】
掀开床幔之人正是梅书达,他手臂暗中使力,一下便将帘子掀到头顶,随后便“啊”的大叫一声道:“了不得了!”众人往床上一望,均倒抽一口凉气。那床上一男一女正交缠在一处,孙志浩衣衫半褪,光着两条腿,身下压一袒胸露乳的女子。那女子满面泪水,双手绑在床头,口中塞着一团布,自有一番楚楚可怜之意,白花花的腰腿分外晃人眼目。
孙志浩自听见门口的动静便已吓泄了身子,那床幔一撩,他便看见外头竟乌压压站了满满一屋子人,不由魂飞魄散,此时又听梅书达惊愕道:“这,这不是柯家的思姐姐么!”孙志浩心里又是一慌,借着烛火低头一看方知自己奸错了人,更是心乱如麻。慌张间,衣襟猛被人揪起,脸上“啪啪”挨了四、五记大耳帖子,打得他晕头转向,只听杨昊之骂道:“下作的种子!竟敢在我府上奸淫良家妇女!我打死你这个畜生!”话音未落,杨昊之已一把将孙志浩从床上拽下来,上前狠狠踹了几脚,将孙志浩踢倒在地,而后尤不解恨,又撸起袖子一阵拳脚相加。
孙志浩知自己理亏,不敢还手,又见人多跑不出去,唯有连连告饶道:“杨大爷饶了我罢!”杨昊之浑然不理,他早将柯颖思视为自己的妻妾,已心心念念的要将娇娘娶进门来双宿双飞,但今日碰见这一遭,如同被人扣了一顶绿汪汪的帽子做了忘八,故而恼羞成怒,边打边骂,失了常态,恨不得将孙志浩打死方可善罢甘休。
杨晟之在一旁拦道:“大哥休要气恼,还是听长辈们发落。”
杨昊之怒道:“老三,你今个儿休拦着我,打死这畜生也落个干净!”
杨晟之乐得孙志浩挨打,说两句不过假意劝阻,上前拦阻也不过装装样子,但面上却一派焦急慌张,口中劝个不住。杨景之素是个没主意的,见此情景更不知如何是好,一时拉杨昊之,一时又去拉孙志浩,急得团团转。
柯颖思见一屋子站的皆是男人,更有一众下人在场,想到这床幔帐虽放下了,但自己的身子上上下下早已被所有人看了个精光,直觉天塌地陷,想欲寻死,但双手被绑,浑身无法动弹,只能悲泣不止。
屋中闹得没开交,只有一人静静站在一旁连连皱眉。那人五十岁上下,身量高瘦,面含威仪,五官虽平庸,但一双眼目湛湛有神,气势极为压人,与梅莲英容貌甚为相像,正是梅家的老爷梅海泉。
梅海泉今日下午接了小儿子一封书信,信上说梅莲英是被人所害而亡,请他一更一刻来杨府看自己捉拿真凶。梅海泉知小儿子虽喜淘气捣蛋,但行事却有分寸,万不会胡闹,故而晚上便坐着轿子急急的来了,又按梅书达所言,从西边的门房入内。刚到门口便瞧见杨家三兄弟并梅书达早已在门口候着,待进杨府,梅书达便连连像他打眼色,说他气色不佳,身体不适,硬要找个地方歇息,挑中了角门外头的小院,谁知一进来便将一对男女捉奸在床。他见了此情此景刚欲开口呵斥,袖子却被梅书达一拉,一愣神的功夫便听梅书达对一众仆役喝道:“都看什么看?你,赶紧将柯府的太太和柳府的太太唤来!你,快些将杨老爷请来!观棋,快些出去找个大夫过来!还有你们几个还不快拦住你家大爷,这般打下去非出人命不可!没眼色的东西,一个个就知道傻站着装聋!”下人们听了,唬得如潮水一般退下,请人的请人,送信的送信,拉架的拉架,登时忙成一团。
梅书达呼喝完毕,便退到梅海泉身边,低声道:“爹爹,您只需在这里装装样子管上一管,待会子我让人给您端一碗上好的六安茶,您等着看戏便是。”
梅海泉看了梅书达一眼,低声道:“你若胡闹,给我捅了天,回去自有家法伺候!”说罢扭过头沉声喝道:“统统给我住手!”梅海泉手握一地重权,宦海沉浮早已养出一身官威,这一喝虽声音不大,但极有震慑,杨昊之呆了一呆,立时便住了手。梅海泉又道:“还不快将这淫贼拿下!”话音刚落,立刻冲出几名仆役早将孙志浩按到在地。
正在此时,门“咣当”一声被撞开,坠儿跌跌撞撞的奔了进来,冯夫人和孙夫人各自扶着个丫鬟紧随其后。坠儿一撩开床幔,登时眼前一黑,哭道:“奶奶!奶奶你怎的这般命苦哇——”说着嚎啕痛哭。一面哭一面爬上床给柯颖思盖上薄被,掏出她口中的枕巾,又解开她双手。柯颖思一旦能动,立时直起身子便要寻死,坠儿吓得赶紧将她抱住,哭道:“奶奶,你可万万不要想不开啊!”柯颖思边哭边寻死觅活,一时间气短神虚,浑身瘫软,头一歪便昏了过去。坠儿见了更是放声痛哭。冯夫人已是呆了,慌忙使人往柯府里头送信,一想到柯家颜面荡然无存,亦禁不住大哭起来。孙夫人早已吓得手足冰冷六神无主,一面使人回去给柳寿峰和自己娘家哥哥送信,一面跟着痛哭落泪。
杨昊之垂头丧气,心中又怒又悲又惊。怒的是孙志浩竟在他眼皮子底下奸污自己的情妹妹,他简直恨不得将孙志浩碎尸万段;悲的是经此大闹,柯颖思必名誉受损,再想入杨家与自己厮守简直难如登天,即便是嫁进来,柯颖思已被辱失节,浑身上下已被人看个精光,自己娶这样的女子岂不是帽子发绿毫无颜面可言了;惊的是不解柯颖思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处,若是扯出两人往日奸情,自己便是吃不了兜着走了。一思及此,心里头七上八下,愈发不是滋味。
梅海泉见屋中一团乱,冯夫人和孙夫人又进来了,忙率众人押着孙志浩从屋中出来。梅书达推开隔壁房门道:“爹,此处有间空屋,不如入内等杨家伯父来了再做定夺。”梅海泉点了点头。杨晟之忙举着灯笼抢先一步进了房门,亲手点燃蜡烛,刚想给梅海泉让座椅,却忽见个婆子被封了嘴,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登时便是一愣。这人正是王婆。原来梅书达命小厮观棋回去将长随郑祥找来,郑祥本是个练家子,颇会几分拳脚功夫,趁着晚饭时分依着梅书达所示到了这小院中,问清了此人是守小院的婆子便一把扭住王婆胳膊,又再她嘴里塞上破布,五花大绑扔在屋里,方才悄悄的走了。
小厮上前将那婆子口中塞的破布取出来,王婆立时嚎哭道:“杀人了!府中进了歹人了!”正闹得没开交处,却听门口传来一声道:“什么杀人?什么歹人?快给我拖出去!”话音未落,杨峥便急匆匆的冲进来,一见梅海泉立即拱手抱拳,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丝笑道:“梅兄,你来了……唉,这……这让你看了笑话了……”原来杨峥在路上便听小厮说了此处情形,心里又羞又怒,见到梅海泉更添了两分尴尬之意。
梅海泉拱手道:“杨兄客气,只不过恰好碰见这桩事罢了。”
梅书达见杨峥来了,忙凑上前指着孙志浩煽风点火道:“伯父,正是这淫贼为非作歹,玷污府上清誉,我看应该把他移交官府处置!”
孙志浩本跪在地上,听要将他送去见官,吓得浑身筛糠,大喊道:“我冤枉!冤枉啊!我是来见柳家的婉……”后半句话还未说出口,杨晟之便伸已伸手狠狠在孙志浩脸上打了一拳,口中骂道:“畜生!还敢乱攀咬人!”杨晟之本就高大魁梧,这一拳货打得孙志浩满眼金星,耳中轰鸣,嘴角崩裂,瞬间眼泪便顺着脸颊双双掉落。孙志浩回过神扯着脖子喊道:“柳家的五姑娘约我在申时三刻见的面,让我在此处等她!我与她的婚事是柳家的太太点了头的!我以为是她才……不信的话拿她过来对质!”
话音还未落,便听杨晟之大声道:“申时三刻?那时候我正跟婉妹妹在园子里头说话儿,后来她便往老太太房里去了,怎可能跟你见面?当时前方还打发个小厮来请我去前头吃酒,不信可以去问上一问的。至于内院,你根本进不去,外院婉妹妹也出不来,你们又如何相见?满口的胡言乱语!”
梅书达亦跟着冷笑道:“婚约?未曾下文书小聘就算有了婚约,这叫什么道理!再者说,即便是有了婚约,难不成就可以坏人女孩子清白了?来人呐,快将这畜生的嘴给我堵住,别让他到处喷粪!”梅书达说完,旁边立刻有小厮抓了塞王婆嘴的破布将孙志浩的嘴堵了个严实。
杨晟之看了梅书达一眼,面上不动声色,转回头看着孙志浩冷笑道:“龌龊下流的东西,淫心不死,还敢出言玷污官宦人家小姐清誉!你的事情我清楚得紧,不如现在我便公之于众,让大家也评评道理!”说罢便将最初在柳家撞见孙志浩对婉玉动手调戏,到后来私赠首饰绸缎,又到后来送兰花被他撞见之事一一说了。最后道:“婉妹妹因这盆兰花心里头急慌慌的,又听说孙志浩今日也来给老太太贺寿,这才申时三刻去找我,想求我将这兰花送还给他。这花此刻还在含兰轩里摆着,各位不信可命人抱来便是。”
孙志浩听杨晟之嘴唇一张一合,顷刻间便颠倒黑白,不由气得浑身打颤,但偏生嘴被破布塞了,只能呜呜哼叫不能出言反驳,他几次想跳起来冲上去,但身子被仆役死死按住,更是挣扎不得。众人听了均暗自点头,心道:“这孙家的少爷就是个淫贼!打的均是正经人家小姐的主意,原先觉得柳家姑娘貌美便上前戏弄,保不齐这次见了柯家的女孩儿有几分姿色便在此处强奸!这婉姑娘显是极厌恶孙志浩的,又怎会跟他做出腌臜事来?”
杨峥沉吟了片刻道:“梅兄,按说出了这等事,是应移交官府处置,但这厮到底是柳家太太的侄儿,所以有些不太好说了。况且若是这般闹得大了,也未免不能顾及柯家的颜面。我看不如等这两家来了,让他们自行商量便是。”
梅海泉道:“此言有理……”话未说完,便觉梅书达轻轻一拽他的袖子,而后梅书达紧接着道:“眼下着紧的应是柯家姐姐的情况,刚小厮跟我说大夫来已经给柯家姐姐号过脉象了,只怕其中有很大的凶险,万一在杨府里闹出人命可就不好了。”
杨峥一听唬得险些跳起来,一叠声道:“快将大夫请来!”
立时有小厮从隔壁将大夫请了过来,梅书达见了心中暗笑,暗道:“这大夫是我早就命观棋备好了的,一直等在府外头的马车里,否则一时之间怎可能十万火急的变出个大夫出来?观棋这回的事情办得极好,待回过头我需得好好赏他才是。”
只听那大夫道:“病人如今并无性命大碍,但气血两亏,忧思郁结于胸,一时急火攻心因痰迷了心窍,这才晕厥过去。但因其不久前才小产过,此时连番受了惊吓,又行了房事,所以□见红,有些凶险了。我已开了方子,吃下去调和静养,不可再动气动躁。”
这一番话说完,满屋皆静,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均道:“一个孀居两年的寡妇怎可能小产?”杨昊之只觉心怦怦直跳,汗珠子顺着额头滑了下来。片刻,梅书达似不可置信道:“小产?大夫,你定是诊错了!”
大夫捻了捻胡子道:“老朽行医四十余载,敢用项上人头担保,这是万万不会诊错的。”
待将大夫送走,梅书达忽然间冷下脸道:“这便是我说的凶险!姐夫,我刚刚看柯家姐姐头上戴着一支金绞丝镶翡翠灯笼钗,耳上也戴的同套的耳环,这首饰是我姐姐生前最喜之物,亦是陪嫁,此时怎戴在柯家姐姐头上了?我派人回去问了我姐姐生前的贴身大丫鬟侍书,她说这套首饰为姐姐挚爱,并未拿出去送人,她本想拿去做姐姐陪葬,但后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你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这一句问得杨昊之心肝都是一颤,见众人均看向他,登时叫屈道:“梅兄弟,你这般说是什么意思?妇人家戴的钗环重样儿的何其多,你这般问我,倒叫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杨峥亦不悦道:“书达,你怎能这般说话,你的意思是你姐夫跟柯家你真是冤枉了你姐夫了!”
梅书达冷笑道:“是不是冤枉他取钗环一验便知。那套首饰是我姐姐及笄时娘特地请巧匠打造而成,其间嵌的翡翠均刻有我爹书写的一个‘梅’字,天下独一无二,只将取来让我爹辨认,一见字体便知真伪。”
梅海泉听到此处,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他只觉怒意上涌,额角的青筋都微微跳动起来,但面上不动声色,目光如电直看向杨昊之,口中道:“若是如此便取来看看罢。”说罢走到太师椅前一撩衣衫坐了下来,吩咐道:“去给我倒杯六安茶。”
杨昊之本就做贼心虚,此刻见梅海泉面沉如水,气势摄人,更震得心中发憷,腿已软了两分,但打定主意,只咬紧牙关,死活不承认便是。杨峥见杨昊之面色阴晴不定,知此事八成不是梅书达捕风捉影,心里头也不由起急,偏生无计可施。杨晟之静静站一旁,仍是一副呆愚之态,适才激昂痛斥孙志浩的气势风度竟丝毫都不见了。
不多时有小厮进屋奉茶,亦有下人取了钗环送进屋来,众人的心登时提了起来。梅海泉此刻却慢条斯理的将茶端起来,推开盖碗,吹了吹面上的热气,不紧不慢的喝上一口,而后把茗碗随手交给站立在身侧的梅书达,将钗环拿了起来,杨晟之忙上前举起蜡烛照亮。屋中一时间静悄悄的,杨昊之汗珠如雨,心跳如擂,腿已在微微打颤了。
梅海泉定睛一看,这钗环的翡翠上均镌刻一个古篆的“梅”字,正是自己平日所书。想到梅书达信中写自己的女儿是被害死的,咬牙暗想道:“莫非是莲英识破了杨昊之和那寡妇的奸情,这二人羞臊之下将她推到河里溺死?又或是杨昊之嫌弃我女儿是个瘸子,便要要杀妻再娶?”一念及此只觉肝胆欲碎。梅莲英是他唯一的女儿,从小聪慧过人又善解人意,最得他宠爱,小时候又因他治家不严而残了双腿,他每每想起心中都愧疚难当,故而反倒将这女儿看得比儿子还重些,一想到爱女竟可能是被他人所害,梅海泉不仅怒火大炽,捏着金钗冷冷道:“这钗环正是我女儿莲英的。”
此言一出满屋大哗,杨峥只觉头痛欲裂,身子都跟着晃了一晃,狠狠瞪了杨昊之一眼,但口中道:“即便这钗是媳妇儿的,也不能说是昊儿送出去的,兴许是哪个丫鬟偷出来卖”
梅海泉淡淡道:“此事容易,只需将柯家二姑娘的贴身丫鬟叫来问一问便清楚了。”
欲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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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上】
梅海泉命人将孙志浩拖出去押着,又一叠声命人去叫坠儿,而后抬头看了杨峥一眼,缓缓道:“亲家,有句话我先说在前头。此事虽发生在贵府,但毕竟与小女有关,本官今日便要插手管上一管,你且在旁边歇息歇息,本官自有定夺。”
杨峥听罢心中又惊又急道:“梅海泉此番说辞已颇不客气,虽还称‘亲家’,但却以‘本官’自居,显是要公事公办,更要我不要插管此事,若那不争气的畜生真与那寡妇有什么不干净,那岂不是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他不敢与梅海泉争持,唯有陪着笑脸应了,回转身狠狠瞪了杨昊之一眼。杨景之忙端了一把椅子扶他坐了下来。
不多时,坠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适才她见有适才有婆子进屋讨要那套金绞丝镶翡翠的灯笼钗环,便觉不妙,此刻入进屋中,偷眼一瞧,只见梅海泉沉着脸坐在最上首,官威压人,目光森然,竟好似阎罗殿的判官一般。坠儿又是心虚又是胆颤,腿一软“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坠儿给诸位老爷们请安,给老爷们磕头。”说完斜眼往杨昊之处看去,却见杨昊之只低着头站着,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不由愈发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