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梦 第30章

作者:禾晏山 标签: 古代言情

梅燕双急得哭道:“芳哥,你适才还说你日日夜夜都记挂我……”

吴其芳打断道:“我乃这一榜的解元,出身名门贵族的小姐方可与我门当户对。我虽记挂你,但你爹不过是个六品的通判,即便你出身梅家,但终究比不上我姑父的女儿婉姑娘。”

梅燕双怒道:“那婉玉本是柳家小妾生的!跟我们梅家无一丝半点的关系,你切莫让她给骗了!日后她指不定还让大伯送回柳家去呢!”

吴其芳道:“如今婉妹妹是已入了梅家的祠堂的,这便是我姑姑的嫡亲的亲女儿,姑姑有意许我二人婚配,婉妹美貌端庄,一看便知是贤内助,我自然求之不得。”

梅燕双心头如同被剜了一刀,抱着吴其芳的胳膊只是抽泣不肯放手,吴其芳一径挣脱,转身便走。梅燕双失声喊道:“不要走!”忽猛一下挣醒,坐起来只觉浑身冷汗淋漓,向旁边一望,见梅燕回合眼安详而睡,方知自己是做了一场梦,长长嘘一口气。

原来当日刚放桂榜不久,吴其芳并梅书达等几个官宦人家公子到郊外游玩,到栖霞山附近偏巧赶上梅海洲携家眷到栖霞寺里进香,在山脚之下与梅书达等人相逢,因是极近的亲戚,便停下来多说了几句。

梅燕双和梅燕回姐妹悄悄掀开车帘子向外瞧,梅燕双一眼便瞧见一个年轻公子,轻裘宝带,唇红齿白,俊美好似画中之人。都道是少女怀春钟情,梅燕双一见吴其芳便心生喜爱,忍不住掀开帘子一看再看,却让一众公子王孙瞧见,众人你推一下,我挤一下,或扬声咳嗽向吴其芳揶揄取乐。吴其芳便扭头向这边看来,目光与梅燕双一对,梅燕双登时面红耳赤,一下将帘子放了下来,心中虽舍不得,但又羞臊不敢再将帘子掀起。因她这段时日偷看了几册才子佳人的话本,正是情思荡漾满怀胡思乱想之时,便仿照里头的风月桥段,将自己贴身的荷包悄悄解了下来,待马车一动便悄悄扔在外头,盼着吴其芳能将荷包捡了去,也好如书中所写成就一桩百年姻缘。

自此梅燕双便对吴其芳存了一段心事,又打听到意中人竟是本地的解元,心中爱慕之情更甚。后吴其芳之父吴澜携妻子儿女上梅海洲家拜访,董氏瞧见吴其芳品格回去亦赞不绝口,梅燕双本以为好事能成,却见董氏又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你们姐妹没福,这精华毓秀的人物儿让你们大娘看中了,想招进门做姑爷呢。”这一句恍若个焦雷劈下来,梅燕双登时便呆了,自此后行动坐卧都是痴痴懒懒的,又添了迎风落泪多愁善感的病儿,唯有梅燕回瞧出其姐心思,每每劝慰开解而已。

梅燕双此刻坐在床上心灰了大半,听外面有悉悉索索的响动声,一个丫鬟秉着蜡烛站在床幔外头道:“姑娘,可是做了什么梦了?可要吃茶?”

梅燕双道:“要吃一盅热热的茶,再把我的帕子拿来。”

丫鬟不多时回来,将帘子掀开挂在金钩上,捧了热茶和帕子递进来。梅燕双将茶吃了,又拿了帕子拭汗,方觉好过了些,躺下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熟,只念着梦中之景,前思后想都不觉是吉兆,再算上睡前与婉玉怄了一场气,此刻又是心酸又是委屈,蒙在被窝里轻声哭了一场,直到天明才又迷迷糊糊合了眼。

第二日清晨,婉玉一觉醒来,听外面仍静悄悄的,知那对姐妹未醒,就命丫鬟悄悄的进来伺候她洗漱,待将头梳好了,才听暖阁内有响动,银锁进门来低声道:“姑娘,暖隔里两位姑娘已经起床了。”

一时采纤又一早赶回来磕头,婉玉想了一回,道:“先不传饭。”把采纤叫到跟前嘱咐了两句,然后起身到了暖阁里。只见双生女已穿戴妥当,婉玉仔细打量,见这姐妹俩虽长得一模一样,但梅燕回观之活泼,梅燕双则多两份忧郁之气,又见梅燕双显是晚上没有睡好,眼底微微发青,不由心中一软,暗道:“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子,不知事情深浅,我又何必跟他过不去呢,若是她认了错,我便罢了,立威这档子事儿本也不急于一时。”

梅燕回一见婉玉立时站了起来,迎上前道:“妹妹早,昨儿晚上睡得好极了。”说着用眼去看梅燕双,心道:“过了一宿,婉玉的气也该消了,我从中说和说和,这一层的事也就揭开了。”想到此处刚要开口,却见婉玉看着梅燕双道:“昨儿个的事儿你想好了没?我就问你一句话,昨天的事儿是不是你说错了话?你若跟我认了错,我便全当你没说过便是。”

谁想梅燕双因晚上做了噩梦正是满腹委屈颓靡,心中正暗恨婉玉,本有心认错,但听婉玉这一番说辞新情旧绪涌在一处,心头灵机一动竟拿了帕子蒙住脸大哭道:“你!你欺负我!我再不在这儿住了!妹妹,快收拾东西,咱们家去!”哭着起来便要往外奔,众丫鬟连忙拦住。

梅燕双仍大哭,又偷眼去瞄婉玉。梅燕回与她是双生女,正是心有灵犀,忙上前去扶梅燕双,口中道:“好姐姐,你怎哭起来了,这让婉妹妹多为难,快将泪收一收罢。”说完对婉玉道:“大过年闹成这样也不好,姐姐有错,我替她跟妹妹赔罪,妹妹你大人有大量,这档子事儿就休要提了罢。”心想:“婉玉毕竟是过继来的,在梅家时日尚浅,跟大伯大娘又有多深的情谊呢,只怕她是瞧着面子上不好看,才想挣回一口气罢了,怕是她也不敢闹大,我从中穿针引线,替姐姐认错,既给了她脸面,又不至于让姐姐难堪,两相得宜。”因而又道:“都是亲戚了,妹妹又何必说出绝情的话?就当是咱们小姐妹之间闹着玩的,随它化成一缕青烟去了。”

婉玉气得怔了,万没想到那双生姐妹竟会倒打一耙,反倒显得她成了心胸狭隘的恶人,手不由死死捏了拳,心中冷笑道:“你们姐妹俩的如意算盘,想瞒天过海呢!若不将这事料理清楚了,传扬出去,我如何在梅家名正言顺管家,全府里上上下下的下人怎能心甘情愿听我之令,我还如何在宗族和亲戚间立足?”先凝神一想,扯了怡人来低声道:“看住这两人,万别让她们出去。”说罢转身便往外走。

梅燕回忙叫道:“妹妹你上哪儿去?”

婉玉回过头道:“我去请你们亲大伯、亲大娘去!既然旁的亲戚不容我,我就求他们做主!”说着便往前走。

梅燕回急得直跳脚,偏生丫鬟扯住了不让她出门,梅燕回挣道:“你们扯着我做什么?还不快拦着你们家姑娘,非要闹大了才高兴?”

怡人走上前道:“姑娘快莫急了,等待会子太太一来,事情就全了结了。”

梅燕回啐道:“本是姐们儿间的玩笑,又怎能当真了,莫非你们家姑娘没教过你息事宁人不成?还不快快松手!”

怡人冷笑道:“适才姑娘话里话外偏袒双姑娘,只怕也不是息事宁人做派。”说完再无二话,只命小丫头将这两人牢牢看着。

且说婉玉提了裙子一路跑到正院当中,此时梅海泉和吴夫人正在房中用饭,婉玉也不等人通传,一径跑了进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扑到吴夫人怀中,只唤了一声“娘”,便抽泣起来。

梅海泉与吴夫人登时吓了一跳,但见婉玉连斗篷都未穿,浑身冻得发凉,待一抬头更是满面泪痕,不由又是一惊,忙询问发生何事。

婉玉抽抽噎噎的并不搭腔,过好一阵,方道:“昨儿个晚上,住在我房里的那两个女孩子,在背后编排我不是,双姐儿说我是柳家小妾生的,攀高枝儿才到了府里……还说我是外人,不是府里的正经主子。我听了心里难受,便出去问她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问她话她也不理不睬的……因为夜了,我也能忍着气回去,流了半宿的泪儿,今儿个一早又去问双姐儿,谁想她反说我不是,说我欺负了她,闹着要家去……她的妹妹也偏帮着她……我……我只能来求爹爹和娘亲……”说着又滚进吴夫人怀里哭了起来。

梅家二老素对婉玉的话深信不疑,听闻此言,吴夫人怒道:“你怎不是正经主子了?你若不是主子谁还能是?那两个小姐妹看着文文静静像是安分守己的,想不到背后竟然这般嚼烂舌头。”说着见婉玉哭得伤心,连忙安慰道:“好孩子快别哭了,天气冷,别弄坏了身子,待会子我让丫鬟给你端一碗滚热的乌鸡汤来。”

梅海泉将下人都挥退了,拧了眉头道:“什么霜姐儿、雾姐儿的,是什么人?”

吴夫人道:“就是你三堂弟家的那对儿双生女,唤作燕双、燕回的。”梅海泉素不理内宅之事,“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婉玉流着眼泪道:“如今这般,我活着也无趣,珍哥儿不在身边儿,守着爹娘还让旁人嚼舌头,别的房只怕是和这两人想的一样,都不认我呢,都觉着我是攀高枝儿来的,不是梅家的正经主子,若是如此,我还不如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吴夫人亲自端了汤来,婉玉也推了,只在她怀里痛哭。

吴夫人听了婉玉的话如同摘了心肝一般,哽咽道:“你若做了姑子,这不是要了我的命,我生了你们兄弟姐妹三个,独独最亏欠你……你年幼遭不测,便是我看顾不周;后嫁错人家,也是我识人不清。如今你虽回到我身边,想让你过几天好日子,但又让你骨肉不得团圆,让旁人在后面说你的闲话……”说着眼泪便滴了下来。

梅海泉听了心里亦不是滋味,强笑道:“大过年的怎哭起来了?快将泪收一收,你若是想珍哥儿了,我便差人早些接回来。”

婉玉见自己爹娘这般,便又换了一番形容,将泪拭了,缓缓道:“我原想着那对小姐妹年纪轻,便也想着将此事压了,只需跟我陪个不是,让我在丫鬟跟前有个脸面便是了。谁想到那两人竟闹着说我欺负了她们,要找亲大伯亲大娘来评理,还要家去,话里话外的噎着我,倒像我是个恶人似的…...我自己吃了亏受了气倒是不怕,怕只怕这事传扬出去,我便没有立足之地了!日后丫鬟婆子还有各房的那些亲戚,还不各个都在背后说我不是梅家的正经小姐?说到这里我便觉得委屈,我分明是爹娘的孩儿……”说着又要落泪。

吴夫人忙安慰道:“不过是两个不经事的小丫头胡乱说的,你一个明白人,自然知道这样的事不该放心上。”一面说一面对梅海泉使眼色。

梅海泉则想着另一桩,暗道:“莲英说的亦有些道理,若是外头的人都因她是过继来的便看轻几分,日后她怎能嫁到上等的人家里?即便是嫁了,又会不会让公婆轻视欺负了去?”想了一回,便对吴夫人道:“待会儿你去问问清楚,教一教三堂弟的女儿,留她们到午时就备马车给送回去,说莲英身上不爽利,怕过了病气给她们,派个老嬷嬷过去将今儿的事稍稍透露一点便是了。”

吴夫人心领神会,点头笑道:“正是这样。”

梅海泉又对婉玉笑道:“既然已经来了,就在这儿用了早饭罢,待会子让丫鬟打水进来给你洗脸,我带你到书房去,这些天我淘了几幅好字给你看看。”

婉玉听梅海泉这样一说,知自己所求之事已成,便将泪收了,道:“还是爹爹娘亲疼女儿。”说完站起来亲自布菜奉汤,殷勤侍奉。

婉玉原以为日后便与这双生女再无瓜葛,谁想日后再起波澜,竟与这二人有莫大的牵连。

欲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下】梅燕回挑唆俏丫鬟

且说婉玉在吴夫人处用了早饭后随梅海泉去了书房,吴夫人则带着几个丫鬟去了婉玉住的绮英阁。此时双、回两姐妹正坐立难安,骤见吴夫人进门唬得赶紧站了起来,口中齐声唤道:“大娘。”梅燕双心虚,头一直低低垂着,梅燕回悄悄看了吴夫人一眼,见吴夫人脸上淡淡的,心里也不由沉了一沉。

怡人乖觉,见吴夫人走到暖阁跟前,便忙端了一把椅子请吴夫人坐了,采纤连忙奉茶,吴夫人看了那两姐妹一眼道:“今儿个早晨的事婉儿都跟我说了……”

话音未落,梅燕回连忙道:“这件事原就是我和姐姐不对,都想跟婉妹妹认错呢,都是我们不该,惹得婉儿妹妹生气。”

吴夫人摆了摆手道:“不过是小姐妹之间起了口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说着低头抻了抻裙子抬起头道:“你们莲英姐姐去得早,幸亏老天爷又让我得了一个女儿,婉儿就是我嫡亲的亲女儿,她年纪还小,你们做姐姐的多教教她,她若是使了什么小性子,你们也别见笑,都是我和她爹爹宠的。”

双、回二人听了心头一沉,梅燕回心中叫苦道:“大娘表面上是奚落婉玉,实际上是气恼姐姐说婉玉不是梅家正宗小姐呢!”想开口接上几句将话圆过来,却见吴夫人正用眼睛看她,一时间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梅燕双也听出吴夫人在敲打自己,心中又惊又怕,只管垂了头坐着,手里牢牢攥了块帕子。

吴夫人又道:“适才婉儿跑去我那里,这孩子实在不像,大冷天连件斗篷都没穿,刚闹唤着头疼,请大夫看了看,说是在风地里受了凉,如今正在我房里头躺着。待会子你们姐妹俩用了饭就随便逛逛罢,不必等她了。”

梅燕回道:“该死!妹妹竟生了病,是我们的罪过了,我和姐姐一同去看她,给她赔个不是才能安心。”

吴夫人道:“这就不用了,婉儿感了风寒,你们过去也怕过了病气。”说完站起身道:“文杏,快把早饭给传来,刚我那儿有两碟子小菜没动,也给端来。”又扭过头道:“今儿还有旁的亲戚过来,我就先走了,你们姐妹若是有什么要吃要用的,尽管和这儿的小丫头子们说。”

双、回二人忙起身去送,等吴夫人一走,梅燕回立刻小声埋怨道:“如今这般就好了?大娘脸上那么淡,就是给咱们颜色看呢,要是传到爹娘耳朵里,该如何是好?早就劝你跟婉玉服个软认错,你偏偏不听……”

梅燕双心里也正烦恼,但听梅燕回这般一说,心里头愈发烦躁起来,皱着眉道:“好了好了!有的没的说这么多管什么用?我就是看不惯婉玉那小蹄子,好汉做事好汉当,若是爹娘真知晓了,我到时候认打认罚,绝对跟你没有一丝半点牵连!”

这一句噎得梅燕回一口气憋在胸口,拧了拧帕子冷笑道:“好,你有骨气,我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自己活该。”说完径自坐在桌前取了丫鬟端来果子糕饼来吃。梅燕双赌气在床上坐着,一时间屋中无话。

婉玉在书房里和梅海泉说笑了一回,一时梅海泉有了雅兴便要写字,婉玉便亲自挽袖研磨,两人一边写一边评,也甚得意趣。此时小厮通传,金陵布政使司求见,婉玉便退了出来往吴夫人房中去了。

刚进院子,便有小丫头子看见,忙亲自打起帘子,婉玉进门一瞧,只见有个女眷正坐在吴夫人身边说笑,此人生得与吴其芳有七八分像,头上发髻绾得整齐,戴红翡滴珠凤头钗,穿一件海蓝菊花刺绣缎袄裙,手腕子上戴一对儿铮亮金镯,一看便知是哪个官宦人家正房太太。婉玉认得此人是吴其芳母亲段氏,便走上前笑着施礼道:“二舅母来了,二舅母过年好。”

段夫人笑道:“还是婉儿嘴甜。”说着从怀里摸出个红包塞到婉玉手中,又握着婉玉手将她上下打量一遍,扭过头对吴夫人笑道:“我看婉儿比前些日子又长高了,如今可是大姑娘了,模样生得这么标致,跟个仙女似的,不知以后哪个有福气将她娶了去。”

吴夫人道:“我们家婉儿好处说上一天都说不完,模样还在其次了……她又知书达理,又疼人体贴,交她办事你便只管放心,样样都是极妥帖的。”

婉玉脸红了笑道:“舅母别听我娘的,有道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娘夸我赞我,其实是羞臊我呢。”

段夫人道:“你娘这般说了,就决计错不了。”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一方巴掌大的锦盒道:“这是我前些天收拾出来的小玩意儿,昨儿个一试却发现小了,想着不如拿来给你戴,也别糟蹋了这好东西。”

婉玉打开锦盒一看,只见里头放了个金镶玉戒指,虽不大,却看着十分精致。段夫人把戒指拿出来亲手往婉玉右手中指上一套,笑道:“瞧瞧,不大不小正合适呢。”

婉玉道:“谢谢舅母爱惜。”

段夫人扯着婉玉手笑道:“谢就不必了,不过收了我家东西,就该到我家里去做媳妇儿,不知你娘可愿意了?”说着用眼去看吴夫人。

吴夫人听段夫人这般一讲,心中自然欢喜,但又想起梅海泉所言,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答对,却见婉玉垂了头道:“舅母别拿我打趣了,吃茶罢。”说着便将茗碗端了起来。

段夫人也不好再提,只将茶碗接过来喝了一口。众人说笑了一阵,因有管事媳妇来请,婉玉便出去了一回,待再进屋时,吴、段二人早已进了里屋密谈。婉玉担心两人要说起她和吴其芳婚事,便轻手轻脚走上前,将耳朵靠在绣线软帘上。

只听段夫人道:“你二哥……唉,我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也忒迂腐了些,今儿个我原意也让他跟我一同来这儿,让他见一见妹夫,也好再谋个好些差事,偏生他不肯,觉得如此这般便折了身价,成了攀附权贵阿谀逢迎之辈……唉!唉!就是他这个倔驴一样脾气,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都没得出什么名堂,原先在外头也没少受同僚挤兑,做出政绩也尽数被旁人占了去,苦累倒全都轮到他头上了。”

吴夫人道:“谁说不是,我也想着二哥的事儿呢。如今他好不容易外放回来,爹爹在京城里背着他上下打点,好容易让他到了金陵,让我们家老爷提携一把,谁想到二哥不知发了什么疯,硬是不肯受了,说怕旁人知道了说闲话……这么一来,弄得我们老爷也不好做什么。”

段夫人叹道:“幸亏我们芳哥儿不像他,还时时规劝他,他却不领情,还反倒把孩子骂了一回。”

吴夫人道:“嫂嫂也不要烦心,二哥的事儿我想着呢,时不时就跟老爷提一提。我见你这两日气色都比以往好了些,可见近来保养得甚好。”

段夫人眼眶微红道:“自从来了金陵才过了几天舒坦日子。你二哥的脾气你也知道,做官的时候最是两袖清风,单指望他那点俸银,能有多少田产呢。还是到了这儿,全赖妹妹和妹夫替我们张罗,这才重新置办了庄子和店铺,日子比往常富裕些了,芳哥儿也争气,考中了解元,我这一颗心才算稳当平安了些。”说着便用帕子拭泪。

吴夫人笑道:“好端端怎的流起眼泪来了,好日子都在后头,待芳哥儿中了进士,家中门庭再改换一番,自然就跟原先更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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