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禾晏山
忽听外头梅燕双道:“你们都甭跟着和稀泥说项,这事儿挑出去又怎样了?她拿壶打我,还装什么一身正气,为个男人投湖,还跟旁人勾三搭四,人品就差着呢。”
怡人怒道:“我家姑娘行的端坐的正,她勾搭了哪个男人你倒是说说!没白的毁人名誉,也不怕天打雷劈!”
梅燕回道:“反了!反了!我今儿个真真儿是开了眼,原来婉妹妹身边的丫头一个个的比主子都厉害百倍,可见会调*教人儿。”
梅燕双阴阳怪气道:“她勾搭了哪个男人?哼!勾搭了个姓孙的!叫什么莫非还让我说出来不成?就她这样的人品还有脸出来教训别人,呸!真是大言不惭!”
婉玉听了这话“噌”的站了起来,一掀帘子冲上前扬手就给了梅燕双一记耳光,指着恨声道:“你再说一句试试!你再辱我一字试试!”冷笑道:“话既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怡人!你去请我婶子过来,他们家的闺女说我勾搭男人,说我人品不端,我今日就要把这事情说清楚了,待会子把我娘接来,咱们三堂会审,当着长辈的面事事撕开说个明白,非但要说清楚,还要说得清清楚楚!”
梅燕双捂着脸呆住了,而后放声哭道:“好哇!你们可都看见了!她的丫鬟打我,她也打我!不如今日就打死我干净!”说完靠上前来让打。
杨蕙菊见又要闹僵起来慌忙拦住,一边命丫鬟拉怡人,一边又去劝梅燕双,柯颖鸾站在一旁,口中虽道:“姑娘们安静些罢。”却用帕子捂着嘴偷笑看热闹,又拉了拉杨蕙菊低声道:“妹妹你管这些做什么,随她们闹去,横竖是丢梅家的人。”杨蕙菊咬了牙暗道:“若是平日闹得越热闹越好,跟我有什么相干,但今日的事捅出来,只怕我也颜面不保。”
婉玉道:“是了,既不让我的丫鬟去请人,又在这里红口白牙的辱我人品,那我便亲自去!”说完迈步便走。碧桃又赶紧拦着劝道:“姑娘,好姑娘,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咱们何苦惊动长辈添堵?依我看不过是几句口角,何必惹大了,闹出去姑娘们的名声也都跟着不好听。”
梅燕回也怕事情闹起来不好收场,忙拽了梅燕双低声道:“姐姐省省罢,爹娘来了怎有咱们的好果子吃?”
梅燕双恨道:“婉玉那丫鬟打了我一掌,她用壶砸了我,又打了我一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梅燕回道:“只怕把娘请来,咱们挨得可就不止这个了,你忘了上次了?婉玉那小货儿就是想往大了闹呢,你再争下去岂不是顺了她的心?”
杨蕙菊忙道:“燕回妹妹说的是,婉玉那小蹄子不是东西,但有巡抚在后头给她撑腰,咱们都是聪明人,为何撞上去找不痛快?待会子巡抚夫人来了,你爹娘即便是觉得婉玉有错,只怕也不能轻饶了你们。咱们不如息事宁人罢,燕双妹妹受委屈了,待会子我备下稀罕玩意儿给你。”又高声命自己的丫鬟道:“霜冷,快去给双姑娘、回姑娘沏珍珠茶压惊,多放点人参和珍珠末子。”梅燕双想到董氏心里也发憷,但犹自嘴硬,口中骂个不住。
碧桃亦把婉玉拉回房中苦劝,道:“姑娘闹成这样又何必呢?我说句不该说的,姑娘和燕双、燕回姑娘才是正经的一族亲戚,闹大了去丢的是自家颜面,咱们又何苦让人家看热闹。”
婉玉冷笑道:“你劝得轻巧,她们可当我是一族的人呢?我又何必为着‘家丑不可外扬’白白让自己忍着?再说这事端也是你们家二小姐挑起来的,待会子我便要问问你们家太太,这到底是什么待客之道。”说着朝碧桃扫了一眼。
这一眼扫得碧桃心里一惊,暗道:“了不得,婉姑娘这脾气秉性,举手投足,倒跟我们死了的大奶奶像个十足!原先春桃是太太赏给大爷作妾的,背地里挑唆大奶奶不是,大奶奶不声不响,猛然间揪住了春桃短处便要打发走了。春桃又磕头又求情,让大奶奶看在她原先是太太身边的网开一面,大奶奶便是这么扫了她一眼,只说了句‘我给你脸面,你可给了我脸面?看来你向来是当我好性儿,欺负惯了,但却忘了我是主子,何必要忍你一个奴才的气!’说完便招了人牙子来给卖了,那手段,如今让人想起来还让人嗖嗖的胆寒……”
正这个功夫,碧枝却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轻手轻脚溜到婉玉跟前压低声音道:“姑娘消消气罢,闹大了有什么好的?我在旁边看得真真儿的,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她们的错,是姑娘受了委屈。”这一句说得婉玉心中登时舒坦了几分,不由点了点头道:“你还是个明白是非的。”
碧桃心中慌张,暗道这些话要让旁人听见哪还有碧枝的好处,不由向碧枝使眼色,要她别说,碧枝却装看不见,反向婉玉凑了凑,继续压低声音道:“但要我说,这事还是别闹大了好,我们明眼,知道是姑娘受委屈,但这事儿传出去,还指不定被说成什么样子,尤其姑娘还打了人,万一落下什么凶悍的名声可不好了。说句不该说的,姑娘是什么人儿?朝中一品大员的嫡****金,身份和款儿不比外头那几个人大上几倍?娇贵着呢,为了她们闹了一身不是,也不值当的。”
婉玉沉吟不语,暗道:“这丫头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若是闹出去我的名声也不好听,横竖也打了梅燕双一巴掌也算出了胸口里这股恶气。我原先只道她们是个小女孩子,不过是爱背地里嚼个舌根,将她赶回家去,既灭灭她们的气焰,也肃肃我的名声,谁想到她们反倒变本加厉了!好,好得很,日后时日还长,她们若还不消停,硬要把姓孙的这档子事扯出来,我到时便让她领教领教我的手段。”
碧枝见婉玉神色缓和,知她被说动了,遂乖觉道:“姑娘刚才被泼了一身的茶,脸上的妆也花了,也该梳梳头、洗洗脸,家里原先有几身新衣裳,原先是做给菊姑娘的,还没上身,都是顶好的料子,我拿来给姑娘穿。”说完又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婉玉抬头又看了碧桃一眼道:“你这个妹妹,倒是顶顶聪明伶俐的,我瞧着竟比你强。”
碧枝笑道:“姑娘抬举她了,不过她能哄得姑娘心气儿顺当了,可见也长了不少出息,我脸上也有光。”一边说一边给婉玉重新斟茶,心中却疑道:“碧枝一天到晚净知道淘气,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却说碧枝自去吩咐小丫鬟去打热水拿毛巾、香胰子和洋手巾等物,然后悄悄溜到缀菊阁附近一处假山后头,见杨晟之仍在原地等着,立刻迎上前笑道:“三爷果然料得不错,我将三爷告诉我的那番话说了,婉姑娘果然安安静静收了声。”
杨晟之微微笑道:“她是个聪明人,自然会如此的。”说完又从怀里掏了一副对牌交给碧枝道:“你去绣房给婉姑娘领一套新衣裳,只需跟王妈妈说要那套缂丝缕金百蝶穿花的,她就知道了。”又从钱袋里掏出一把钱塞到碧枝手中说:“我原先就瞧着你伶俐,如今看你办事果然不错。你还按着我的吩咐,紧紧跟着婉姑娘,有事便赶紧告诉我,还有你的好处。”
碧枝笑嘻嘻道:“给三爷办事是应当应份的。”说完便退下自去绣房取衣裳去了。
杨晟之见碧枝走远了,也从假山里出来往外走,心中盘算道:“适才竹风已经好生打探过了,梅燕双、梅燕回是梅海洲的女儿,曾被婉妹妹从家里赶出去过,本来是关系极近的亲戚,如今看着倒势同水火。杨家跟梅海洲一家丝毫关系全无,如今他倒惦着将女儿许配给我。梅海洲那两个女儿,官家小姐的气派全无,净做长舌妇勾当,这样的女孩子,莫说嫁给我做妻,便是作个妾,做个通房,只怕我也没福消受。”再想起婉玉,心里又悲又喜的,痴了半晌,忽一跺脚,咬牙暗道:“我偏不信,我定要想法子娶她不可!”拂袖而去。
当下婉玉梳洗过了,又换了碧枝拿来的衣裳,上身一穿,竟十分合体。碧桃也取了自己的衣裳请怡人和采纤换上,穿戴完毕,婉玉道:“今日这事不去请长辈来也就罢了,但梅燕双、梅燕回和杨蕙菊必要向我赔礼道歉才行,否则我拼着名声不要,也要将这桩事说个明白。”
碧桃听了十分为难,只得也掀了帘子出去说了。这三人心里自然不愿意,梅燕双怒道:“她打了我,还让我给她赔不是,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碧桃用眼睛去看柯颖鸾,见她只立在一旁看热闹,遂叹了口气道:“这事本是你们三个惹起来的,又处处掐住女孩儿家的声誉做文章,你们惹得要是寻常官宦人家的小姐也罢,偏婉姑娘是巡抚家里的,连老太太如今都看她两分脸色,你们如今又想如何呢?我只是个做丫鬟的,你们都是姑娘主子,旁的话我也不再说了。”说完又看了柯颖鸾一眼。
柯颖鸾方才慢吞吞道:“说得是,不管怎么说,人家家世就压咱们一头,这事儿说起来还是咱们的错处多些……双姐儿、回姐儿都是梅家的,咱们也管不着,菊姐儿,你去认个错罢。”
杨蕙菊磨蹭了半晌,最终只得忍了气去给婉玉赔不是,自己去只觉羞臊丢人,要拉双生女一同去,碧桃和柯颖鸾只想了结此事,又劝了一回,这三人方才一同进屋给婉玉认错,待掀开帘子一看,只见婉玉早已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亮堂堂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钗环晶莹晃眼,脸儿上脂光粉艳,端端正正坐榻上,竟将架子拿捏到了十分。
三人俱是一呆,原来双生女在外头虽理了头发,但脸还没洗,仍带了狼狈模样,这一进门便被婉玉压了一头。婉玉肃着脸一言不发,那三人一齐施礼,完了转身就要走。
婉玉喝道:“慢着!当我是什么?难道这就算了?就没个话儿不成?”
那三人面面相觑,你拉我一下,我推你一下,只得又会转过身,道:“这事原是我们错了,给你赔礼了。”
婉玉方才作罢,任这三人出了门。
婉玉原以为此事就此了结,却不成想反倒引了一桩更大的风波出来。欲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上】起私心亲姊妹纷争
话说梅家双生女和杨蕙菊因柯颖鸾和碧桃相劝,又惧巡抚家势力,不情不愿的进屋跟婉玉赔不是,婉玉也知见好就收,不再声张。待事已毕,碧桃对婉玉道:“老太太房里有一处隔间,原先她打牌乏了就进去歇着,如今那间空着,我刚命两个丫头收拾妥当,又重新换过了褥席垫枕,又干净又清净,姑娘不如移到那里歇着,待会子就跟老太太一处用晚饭,珍哥儿玩累了也该回来了。”
婉玉也不愿在缀菊阁多呆,便带了丫鬟随碧桃一同去了,到杨母处一看,果见有一处用玲珑槽子木板隔出来的房间,门口垂着珠帘,帘后是紫檀边座嵌玉石螺钿的花卉宝座屏,屋中软香弥漫,窗下设一长条案,摆一尊玛瑙观音坐像,两旁各有一盏三十个烛头的银烛台,烛光摇曳银光火树一般。门口处有一贵妃榻,铺着闪缎刻丝的装蟒绣堆,榻旁设一海棠几子,茗碗茶具点心瓜果等一应俱全。婉玉心中暗道:“这屋子平时老太太谁都不叫进,今日腾出来招待我也算够了。”又见屋中陈设奢华,默默叹息杨家富有。
丫鬟们奉上茶点上来,待人都退下,婉玉坐在贵妃榻上拉着采纤的手道:“适才他们打你哪儿了?给我看看,还疼不疼?”
采纤道:“也没打重,没叫姑娘吃亏就好了。”
怡人叹道:“幸亏没闹出大事来。”又瞪了采纤一眼,嗔道:“你做事也忒浮躁了些,哪儿能上去就对小姐姑娘们动手,万一惹了麻烦岂不是连累咱们姑娘,况要不是姑娘护着你,你打了主子小姐,也够你喝一壶的。”
采纤哼一声道:“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姑娘吃亏受委屈?那些人就是捡软柿子捏,若换个厉害的主儿,看看她们敢不敢满嘴嚼蛆!”顿了顿又道:“碰上正人君子,自然是以礼相待的;若是碰到泼妇无赖,你还学老夫子一嘴的礼义端正,最后是人家把你按到泥儿里,还会啐一口说‘呸!软蛋耸包!’”
婉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瞧瞧,哪儿学来这么一篇道理,还一套一套的。”
采纤道:“这是咱们家二爷说的,我兄弟观棋是二爷身边的小厮。今儿来之前,二爷恐姑娘受委屈,特特让我兄弟送信儿过来,说杨家的姑娘原先就给姑娘气受,这回保不齐说几句不三不四的,谁欺负了姑娘,让咱们也不必客气,脸面都没了,还顾得上什么礼数,干脆撕罗开,出了事有他兜着。”
怡人道:“原来你是找着靠山了,怪道方才耍了这么大的威风。”
采纤道:“二爷说了,原本他们这些人就该对姑娘敬着、巴结着,咱们不耍威风端架子是给他们脸面,反倒打一耙欺负到咱们头上,就该兜头一个大耳帖子扇过去。你们看二爷到杨家,哪里受过半分委屈,那些恶人就是欺负姑娘脸软心善,凡事不爱言语声张。”
婉玉心说:“弟弟素是个争强斗狠的,又有个骄纵的病儿,对自家人极护短,这话定是他说的。待回了家还要好好叮嘱他一番,他日后去了京城可不能像在金陵这般跋扈了。”看了采纤一眼道:“我说呢,你这小猴儿崽子最会看人眼色,今儿个竟然带头挑出去,原来是受了那个混世魔王的指点了。”
采纤撅嘴道:“我还不是为了姑娘好,要不是这么闹一闹,那几个能乖乖服软跟姑娘赔不是?杨家能给姑娘换到这屋里歇着?姑娘早就摆款儿该煞煞他们的威风。”
刚说到此处,只听外面传来脚步和说话声,柳夫人带了五六名女眷走到外间宴息处,口中道:“我们家老太太年岁大了,精神头不免差着些,不如几位就在这屋里歇一回,一会儿丫鬟就支上桌子,咱们抹上几把牌,也好乐一乐。”
董氏道:“忙什么,不如咱们凑一起说说话儿罢,”
柳夫人今日正春风得意,杨昊之娶了她娘家哥哥的嫡出女儿,于杨家来说正是一桩上好的亲事,她也有意在旁人跟前显摆,便请众人落座,丫鬟们又上来奉茶。同跟着柳夫人进屋的均是与杨家交好且在金陵有些头脸人家的女眷,自然都挑着喜庆吉利的话儿跟柳夫人说。董氏道:“新娘子真是再标致不过,不愧是柳家出来的,我眼瞅着那通身的气派,真好比她姐姐淑妃娘娘。”说到此处掩口笑道:“啧啧,都是柳家嫡出的女儿,自然是错不了的。”
这一番话连柳夫人也连干在内捧了起来,柳夫人心里舒坦,面上含笑道:“这倒不是我夸口,我那外甥女儿容貌性情都是个尖儿,行事伶俐平和,还知道疼人……这是我们昊哥儿有福,也是两个孩子的姻缘。”
婉玉听柳夫人谈及妍玉“行事伶俐和平”,嘴上挂了丝讥笑。众女眷纷纷道:“都道是姻缘天注定,如今杨柳两家亲上加亲,外甥女成了儿媳妇,莫说是你这做婆婆的,就连我们也都跟着欢喜。”说着都跟着笑了起来。
董氏紧跟着道:“杨家满门的富贵,姐姐待人也宽柔,只可惜我那侄女没福。”说着长长叹一口气,又用帕子去蘸眼角。婉玉登时一怒,心中冷笑道:“好,好得紧,竟拿我出来说嘴讨好杨家!”
柳夫人忙道:“可不是,原先昊哥儿媳妇虽说腿脚不大好,但我也是当亲闺女一样疼着,事事处处紧着她,唯恐她受什么委屈……唉,这也是命,她跟我们家没缘分罢了。”众人听了均跟着叹惋。
婉玉听了此言心中又怒,心说:“我自嫁到杨家,她这做婆婆的可曾正眼瞧过我几回?言谈间总夹枪带棒,每每惦着往大房里塞妖妖娇娇的丫头……”刚一生气又觉得可笑,摇了摇头,暗道:“已是上辈子的事了,又何必为了它跟自己过不去。”只端了茶喝,低声嘱咐怡人和采纤在屋里各自歇着不要做声,自己则躺到贵妃榻上,用帕子盖着脸假寐,再不理会隔间外众人再说什么。
众人说笑了一回,董氏对柳夫人处处奉承,赞完杨昊之和柳妍玉又去赞杨蕙菊,柳夫人心里熨帖,对董氏愈发亲近了几分,想到董氏今日亦带了两个女儿来,便道:“府上两位千金是一胞双生的姊妹,出落得好生整齐,容貌身量一模一样的,直教人认不出来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我只粗粗见过一两面,更分不清了。”
董氏方才说了半晌就勾着柳夫人来说双生女,闻言忙笑道:“别说是你们,就连我也常分不清,但虽说这两人生得一样,但细细分辨还是能看出来,我这就把这两人唤过来,你们见了就知道了。”说完便一叠声命丫鬟去把双生女叫来。
不多时,梅燕双和梅燕回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给屋中诸人施礼,众人见这一对小姐妹姿容秀丽,如同一对瓷娃娃一般,均拍着手笑道:“真真儿是一模一样,我们可分不出来了。”
柳夫人对董氏道:“你是个有福的,这两个女孩子都这般俊俏,旁人得了一个就该烧高香了,你却偏偏得了一双。”
董氏笑道:“穿浅洋红色的是姐姐,穿银红色的是妹妹。”说着对双生女使了个眼色,朝柳夫人努了努嘴。
梅燕双老大不情愿,垂了头装傻,反倒是梅燕回对柳夫人殷勤笑道:“方才我还跟姐姐说,柳家的姑娘怎的一个比一个好看,如今见了柳姨妈才明白,原来是‘生女随姑’,这才是寻着根儿了。”
话一出口,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指着梅燕回笑道:“瞧瞧,瞧瞧。不光生得俊,还伶俐,嘴跟涂了蜜似的,也忒会讨人喜欢了。”
董氏对梅燕回嗔道:“小孩子家家,说话没个轻重,长辈也能是你随便消遣的?”
柳夫人正因着梅燕回的话心中欢喜,忙道:“不妨事,不妨事。”又对双生女招手道:“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梅燕回忙笑吟吟的凑上前,梅燕双低着头退了半步站在梅燕回身后。柳夫人拉着双生女的手仔细打量一番,赞了一回,又细细问平时都做何事。梅燕回有问有答,言谈间处处存了讨好之意,反观梅燕双口中只“嗯”、“啊”应着,不过敷衍罢了,远不及梅燕回言语慷慨,落落大方。
柳夫人抬头对董氏微微笑道:“这小姐妹虽生得像,但我看却是南辕北辙的性子。”
董氏正看着梅燕双病恹恹的模样心里起急,听柳夫人这般一说,赶紧堆起笑道:“双儿是姐姐,到底性子沉稳些,不像妹妹爱说话,平日里也喜欢做做针线,你看我身上挂的物件就是她出了正月做出来的。”说着把腰间系的荷包摘下来,捧了过去。
柳夫人接过来一看,只见是个秋香底子五色掐金满绣的菱形香包,上头绣牡丹花样,翠稀红浓,取“花开富贵”的吉祥意思,十分精巧别致。柳夫人不由赞道:“好鲜亮的活计!”多看了梅燕双几眼,喜得拉了她的手道:“好孩子,看着就这么文文静静的,手还这么巧。”
饶是梅燕双不愿被杨家相中,但得了夸奖心里也自然欢喜,低了头腼腆道:“姨妈过赞了。”
柳夫人又看了看荷包,又抬头打量梅燕双,眉眼含笑。梅燕回见了心里登时不舒服起来。
董氏心中长长出了口气,面上笑盈盈的,道:“双儿可听见了?你柳姨妈夸你呢,回头别耍懒,给你姨妈也做一个。”
此时冷不防梅燕回插嘴道:“娘偏心,这荷包明明是姐姐绣一面,我绣另一面,连荷包上的花样子还是我画的呢,娘怎的光说姐姐,也不夸一夸我?”
话一出口,董氏和梅燕双立时尴尬起来。柳夫人打圆场对董氏笑道:“你这两个女儿各个心灵手巧。”
董氏强笑着应了,抬头狠狠朝梅燕回瞪了一眼,却见小女儿正撅着嘴,一脸委屈,董氏心里一软,竟也不好再怪她。静下心略一沉吟,又想到一则,道:“前些时日,我身上不痛快,媳妇儿也回娘家小住去了,身边连个堪用的人儿都没有,几个老嬤嬤说让姐儿们试试,我还怕她们年纪轻,面又嫩,当不了家,谁想我派了几桩事让这两人一试,竟件件办得妥帖,下人们也没有不服的。双儿管的是小厨房,把原先的账目都给盘清了,除了几个黑心骗主的奴才,若不是她,只怕我还让人给骗了去。”
众人听了纷纷说起自家奴才背主欺瞒的事,柳夫人想到柯颖鸾,蹙着眉叹道:“有时候不怕下人欺主,反倒怕做主子的糊涂。”复又看着梅燕双道:“我的儿,你小小年纪头脑就这般机灵,日后管家定然错不了的。”
董氏心中又是一喜,梅燕双见诸人都朝她望来,目光中均带了称赞之意,心里也不由有几分得意,刚欲谦逊几句,只听梅燕回又道:“说到小厨房的账,姐姐不喜看账本,我拨了三日算盘才将每一笔银子都核清楚,手指头都肿了。”
原本婉玉正在里头隔间内躺着听外头众人说话,听到这完这一句终忍不住,捂着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不敢让人听见,只一边偷笑,一边用手揉肚子,眼一瞥,见采纤和怡人均憋着笑,赶紧将食指抵在唇上,示意二人不要做声。
董氏见柳夫人又朝她看过来,脸上不由发烫,心里把梅燕回骂了一番,连忙将话头扯开了。
众人又说了一回,双生女便告退了。待出了门,梅燕双也不理妹妹,一径往前走。梅燕回唤了几声,梅燕双好似没听见一般,梅燕回提了裙子紧追上几步,拉了梅燕双的手道:“姐姐,你走这么快做什么?我刚才喊你,你也理都不理。”
梅燕双一下将梅燕回的手挥开,冷笑道:“你叫我做什么?哪个是你姐姐?”
梅燕回心下明白,但脸上装傻,眼睛忽闪了几下道:“姐姐说这个我却不懂了。”
梅燕双冷笑道:“你不懂了?方才是谁在长辈跟前三番五次落我脸面?这会子你又不懂了?莫不是你看上了杨家那个庶出的小子,一门心思想钻营进来,这才一个劲儿的往上争竞,排揎我的不是?”
这一番话正刺中梅燕回心事,她脸上**辣的,口中叫屈道:“姐姐!你竟这么想我不成?你不想嫁到杨家来,我这才想方设法不让杨家看上你,你怎能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呢!”
梅燕双冷冷道:“你方才句句踩着我捧着你自己,如今说这个,当我是傻子不成?”
两人正争执着,忽有丫鬟过来传晚饭,于是二人只得丢开,转到用饭的厅堂之中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给大家拜个晚年,大家兔年吉祥!
年底病了一场,咳嗽连绵不绝,咳嗽得头疼腹肌疼,所以不能安心写字,好容易放春节的假,又要走亲访友,好多琐事。等初五能消停点了,楼里的电缆又让小偷偷了,停电一个晚上外加一个白天,囧,所以抱歉,这次隔的时间长了一点了
别的不多说了,谢谢大家一如既往的等待和支持,我除了跟两三个读者偶尔说说话,跟其余人是不熟的,看到这么多读者大人为了鼓励我不再潜水,还给我打这么多字,心里非常非常感动。这章为了承上启下花费了不少时间,真的谢谢大家能够包容我,我会好好完成这个文,用质量作为回报^_^
还有,我已经放平了心态,对于任何评价已经决定不屑一顾,只要还有一个人支持,我就会兢兢业业认认真真的写下去,所以,在我文下换马甲骂我的,攻击我人品的,随便好了,只要还有一个人喜欢我写的小说,肯等待,肯支持,这就足够了。
再次感谢,祝大家新春快乐,平安幸福^_^
感谢观赏
第三十五回【下】用手段慈娘母寻儿
却说婉玉在隔间内闭目养神,一时丫鬟进屋传饭,柳夫人等便走了出去。待人外头人都散尽了,碧枝方走进隔间对婉玉道:“前头饭桌子已经摆上了,姑娘快去用饭罢。”
婉玉低头想了一回,抬头道:“我便不去了,你让奶娘丫头们把珍哥儿抱来,我跟他在这里吃就是了。”
碧枝听了便走了出去。怡人上前一边给婉玉斟茶一边道:“姑娘做得极是,咱们巴巴凑到前头去做什么?旁的不说,姑娘原是妍姑娘的妹妹,如今是梅家故去长女的妹妹,再往前头去,这身份便尴尬了。”
婉玉叹道:“你当我愿意来?不过是为了珍哥儿罢了。”
采纤闻言笑道:“姑娘待珍哥儿是没得说,亲生的娘亲又能如何呢?姑娘得了好吃的、好玩的,哪一回不紧着那个小祖宗?珍哥儿也跟姑娘亲近,平日里粘得紧,连老爷、太太也都往后排呢。”
婉玉道:“前些日子哥哥从外头给珍哥儿带了一缸金鱼儿,那小乖乖踮着脚扒着鱼缸看了半日,拿了竹笊篱要捞鱼,衣襟上溅得全是水,丫鬟过来要帮,他死活都不肯,等鱼捞上来就举着笊篱跑到我跟前说‘这一对儿金鱼送给姨姨,姨姨最喜大红色,我特特挑了一对儿最红的。’”说到此处,脸上挂了笑道:“这孩子如今连一对儿金鱼也都先想着拿来孝敬我,怎不让我多心疼他些。”
怡人笑道:“姑娘疼他自然极好的,但却说珍哥儿是‘孝敬’,没白的显着自己老了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