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微流年
黑瞳眼神迷离,坠入了遥远的回忆。
“非常美,又很温柔。会唱好听的歌,最动人的时候路过的飞鸟都会停下来,又擅舞,我从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
“因为容貌太美,她常常要小心的遮掩,带着我四处流浪,异常辛苦,可从不对我发脾气……”
“她总是轻声细语的哄我,做好吃的点心……在她怀里很温暖,对我爹也……”
一线冷光忽现,她停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当年你不过五岁,怎能瞒得过教王。”他换了个问题。
“没有隐瞒……”迦夜垂下头轻抚着剑身。“我是真的忘了。”
“你……”
“什么都不记得,直到十一岁……突然想起了一切。”
俊眼流露出疑惑,却没有询问。
“是我娘做的。”知他不信,迦夜淡淡一笑。“族里有种罕见的秘术,一名锁魂,一名移识。娘被掳上山后迫于无奈,就对我施用了。”
“秘术?”听名字已十分诡异。
“‘锁魂’能让人忘记指定的事,直到预设的提示出现之前,没有任何端倪可循。”她简单的解释,忽然浮起微笑,“据说原是用来安慰遇到负心郎的痴情少女,让她们淡忘被弃的痛苦。”
“另一种?”
“‘移识’比较危险。”她抬头看他,比了比自己的眼,“是用意志力控制人,强迫对方按自己的指令行动,被制者犹如傀儡,但这种方法仅对毫无防备,心志较弱的人有效。娘……中毒无法逃走,又不愿受辱,所以用在了我身上。让我……杀了她。”
素白的脸有一瞬的扭曲,声音却平平如常。他默默的听,心底波澜翻涌,紧紧扣住了冰冷的小手。
迦夜眉尖一颤,又说了下去。“用了一夜……嘱我背下所有需要牢记的事,再锁住了记忆,直到十一岁时开启。教王看出剑有些古怪,却没猜到秘术,幸好他试探的赐剑之时我才十岁,混沌未开,好歹瞒了过去。”
“你十一岁想起了一切?”
“嗯。”她垂下头,指尖轻轻抠着鞘上的饰纹,那是大朵大朵的花,拥有纤细而繁丽的花瓣,丝丝舒卷,像暗夜中隐秘的心事。
“她嘱咐你报仇?”
纤白的颈项如玉,发尾有点轻翘的细茸,让人极想触摸。
她的话音很轻。“娘只是希望我活下去循机逃走。”
“她很疼你。”
心变得极软,几乎想侧头去吻一吻粉颊,安慰那一抹忧伤。
或许被温柔的语气触动,迦夜仰起脸笑了笑。
眉目若画,笑容清甜,黑眸盈盈似水,天真而稚气,柔美得不可思议。全然不同于过去面具般的表情,像一卷仕女图中的佳人突然活过来,明媚而眩目。
一笑,花开。
脑中蓦然眩晕,浑然忘了一切。
若非那一瞬伤口压痛,险些……
险些怎样,他不知道。
只知道……
那一笑真好。
九微与千冥合力压下了教中的波澜。
只称教王病重,由两人暂代一应事务。
那一场惊心动魄的逆谋,在干净彻底的清洗后已无一丝迹象可寻。
代价是四人手上的精英消耗殆尽,除了九微私心匿下了淬锋营的半数精英,再无多余的武力。这点也为千冥深忌,目前与九微平分共掌的局面持续不了多久,四人皆知。
看似平静的上层暗流汹涌,随时可能打破均衡。
事变过去了三个月,四人再度聚首,赤裸裸的权力之争趋向白热化。
“……如今各国都在刺探教中动向,三个月已是极限……”
“……要是还没有一个正式的理由,教中的情势怕也稳不住了……”
“……多方理政颇有滞阻,许多执事探问教王……”
“必须有新的教王。”
迦夜一语道破众人的心思,场面瞬时静下来。她淡漠的笑笑,对周围灼灼的目光视而不见。“迦夜自惭无德,对玉座并无非份之想,只盼有能者上位,必定全力辅佐,绝无二话。”一句话撇清了自身的立场,退出了争夺至高权力的中心。
“雪使真个痛快。”半晌,紫夙似笑非笑,媚眼流转。“既是如此,紫夙也知能力不足,不敢竞逐玉座,只有等风使月使定出首尾,再做安排。”
迦夜不欲插手,紫夙实力较弱,两人直言避让,局面顿时明朗。
千冥与九微对视一眼,锋芒毕露。
两个强势的男子对教王之位志在必得,皆知退一步任人宰割,言语中分毫不让,火花四溅,辩至最后几乎白刃相见。
迦夜抿着茶水,紫夙支颐浅笑,坐看两虎相争。
撕下了协力的面纱,利害的分野足以触动杀心,眼前不过是再度拉开的权争序幕,随着裂痕扩大,言语渐渐失去了效力,室内鼓荡的敌意压过了一切。
僵滞了许久,无一人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