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峨嵋
夜如年等黑衣人曾参与追捕秦悠悠,对她层出不穷的古怪手段印象深刻,被她一喝,竟真的停了手。
秦悠悠扶着牛车车板坐直身子,看着风归云冷冷道:“你不会以为我自己服毒引你过来就为了在你身上试试八归镇的土制绣花针吧。”
风归云运气一抖手臂,扎入他体内的绣花针一支支倒飞出去插入地上的沙砾泥土之中。
他看了眼地上毫无异状的银色小针,沉声道:“莫非你的针上还有毒不成?”
“不然我这么大牺牲就扎你几针,回头还是要被你抓走,我何必花这个力气?”秦悠悠嫣然一笑,抬手将一枚小药丸抛入口中,顺势擦去口鼻耳朵里滴下的黑血。
她刚刚是真的中毒了,不过中的是她自己准备的毒,她看准了风归云不会轻易上当但也不会舍得让她死,所以才敢这么干。
这毒发作起来可怕,但从毒发到身亡至少得一炷香时间,足够她暗算完风归云,再吃下刚刚那枚解药。
至于风归云逼她喝下的药水,早趁着刚才吐血的时候混着血水喷了出来,一滴都不曾下肚。
风归云并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中毒的症状,可是秦悠悠说的也不无道理,他冷哼一声道:“中毒也罢,你在我手上,不愁找不出解药。”
“我身上没有解药,解药的方子在我脑袋里,你今日不放我和这位老大爷平安离开,我只好跟你同归于尽。我也可以让你死个明白,你中的毒名叫‘子午穿肠’,是师父用‘天魔蝶影’向万毒武尊换来的,不知你有没有本事去向万毒武尊讨解药?”
“这种毒在体内潜伏半个月才会开始发作,平时无踪无影,到了每日的子时午时就会突然汇聚于丹田,令人腹痛如绞,一次胜于一次,恨不得把肠子挖出来才痛快。中这种毒的人不是毒死的,都是活生生疼死的,也有些是自己挖开肚皮把肠子内脏扯出来自残而死的。”秦悠悠笑盈盈道,虽然整个人虚弱无比,却掩不住眼中的得意,一番话说出来阴风惨惨,就算冷静如风归云也不禁脸色铁青。
夜如年等听了万毒武尊的名号已经心头惴惴,再听秦悠悠一番有板有眼且恐怖无比的描述,更是面面相觑不敢妄动。
风归云举棋难定,秦悠悠的师父确实与万毒武尊有些交情,万毒武尊也曾对天魔蝶影这种厉害的暗器甚感兴趣,他拿不准秦悠悠是虚言恫吓还是真有其事。
这小女子如今修为尽废,日后要抓她的机会很多,不值得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可要就这么放她离开,他又极不甘心。
双方互相对峙,再次陷入僵持……
秦悠悠脸上淡定自信,心里已经急得几乎要再吐两口血,她虽然及时吃下解药,但先前服下的毒依然对她的身体造成不小的损伤,如果是以前她修为尚在,自然没什么好怕的,现下她连普通弱女子都不如,这么僵持下去,先撑不住的肯定是她。
万一风归云思前想后发现什么漏洞,不肯上当,那更是糟了个大糕。
幸好风归云也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我放你们离开可以,但是解药药方呢?”
秦悠悠暗里松了口气,面上笑容不变道:“我平安后自会请人送到你那里,你不过是想抓我罢了,如果我害死了你,奉神教还不与我不死不休吗?我不会傻得自寻死路。”
风归云定定看了秦悠悠一眼,道:“好,一言为定。悠悠,好好保重自己,我们很快会再见。”
秦悠悠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心里暗哼:倒了八辈子霉才跟你再见!
风归云一扬手,带着八名黑衣人如来时一般飞快消失在路旁的树林之中。
其中一名黑衣人忍不住道:“主人,我们真的就这样放过那丫头?!”
风归云抿唇不语。
“刚才附近有人!是前两天码头上那个高手!”夜如年沉声道,提起严棣他的声音忍不住有些发紧。
风归云也是感觉到了有厉害的高手在附近窥视,这才不得不痛快放手。
这里是相月国的国境,他们行事远不如在多丽国时便利,再说以他们九人的实力也无法正面对战夜如年口中那位神秘高手以及他的一众手下。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耐着性子等秦悠悠离开八归镇才动手。
秦悠悠觉得自己浑身发软,头昏脑胀,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而那名死里逃生的老农更是被吓得只会抱着手臂伤处坐在地上发抖。
她揉了揉太阳穴,从荷包里取了几片金叶抛到老农面前道:“老大爷,害你虚惊一场又受了伤,着实抱歉,你拿了金叶子赶快离开吧。”
老农傻傻地捡起金叶子,看了看明显状态极差的秦悠悠,想到她刚才对自己的维护,有些不忍心就此离开,可想到那些恶人的凶狠,又害怕不已,最终一言不发爬上牛车飞快跑了。
牛车还未走远,后面八归镇方向又传来一阵车马之声,十数名骑士簇拥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出现在官道拐角处,转眼就走到了秦悠悠面前停下。
010 自讨苦吃
车上走下一名青衫男子,皱眉望着坐在地上的秦悠悠,道:“这是怎么了?”
秦悠悠没吭声,抬头看了他好一阵,直到看见随后上前的满头白发的梁令,才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
真倒霉!她前天才跟人家告别,隔天再见就罢了,偏偏是自己这么狼狈落魄的时候。
不过还好,自己如今易了容,他应该认不出她。
秦悠悠暗暗庆幸,转念一想又有些气馁,难怪风归云走得这么痛快,大概是感觉到这男人在后面。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万一风归云杀个回马枪就惨死了,看来还是赖着这位恩公比较安全。
杀神凶神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好歹他对她没什么恶意,事实证明,暂时待在他身边比自己一个人安全。
师父曾经说过,在生死大事面前,什么面子里子都是浮云。
“恩公,我是秦悠悠,可不可以麻烦你再帮我一次忙?”秦悠悠楚楚可怜道。
这丫头倒是很识时务,严棣心里泛起一丝笑意,不过想到刚才秦悠悠好一阵没认出他,又感到有些不快,静静盯着她没说话。
秦悠悠被他的眼神看得几乎要装不下去了,毒药的后遗症一波接着一波涌上来,一时没忍住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眼前的男人连同周围的景物开始在摇晃打转。
一双温暖的手臂环住她的身体,她整个人被横抱起来,严棣没有起伏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你弄成这个模样,让人怎么认得出来?”
这是耻笑她倒霉落魄还是赞美她的易容术厉害?秦悠悠昏昏沉沉,只觉得自己依靠着的怀抱很温暖很舒服,一时竟忘了自己是被一个大男人当众抱住的事实。
很快秦悠悠被抱到了马车上,车里垫了厚厚的褥子,还有好些软绵绵胖乎乎的靠枕,秦悠悠陷身其中简直就像一下子从地狱进了天堂,让她完全不想动弹了。
胸前传来暖洋洋的感觉,秦悠悠眯着眼睛舒服得差点想舒一口气。
不过……胸前?!
她猛地睁开眼睛,果然看见严棣的一只手掌正稳稳贴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好巧不巧将她圈在怀中。
这、这、这算什么?!秦悠悠嘴巴张了张就想拨开他那只公然占她便宜的狼爪子外加严正谴责他的色狼行为。
可是目光触及严棣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她顿时蔫了,人家很正经地在替她疗伤,根本没有轻薄她的意思吧?所谓医者父母心,在治病疗伤这样的要命问题上,不应该纠缠于男女之别。
自己是不是又想多了?人家好心救她,她反而诬蔑人家是色狼,这也太不知好歹了。
“感觉如何?”严棣状似关心地问道。
“啊?哦……好多了。”你如果把你的爪子挪开换个位置替我疗伤,我会更好!秦悠悠心里哀怨又无奈。
严棣看着秦悠悠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睛,明明心知她的羞恼尴尬却像没看见一样,过了好一阵子,享受够了掌下柔软迷人的触感,才依依不舍收回手掌,不过却没有松开抱着美人的另一只手。
他忽然很想看看她抹去伪装后的可人模样。
“梁令。”严棣忽然开口道。
车门被应声拉开,梁令亲自捧了一个盛满清水的铜盆送到车内,严棣取过干净的帕子沾了水十分自然地要替秦悠悠擦去脸上的易容之物。
主人亲自伺候女子洗漱?!
梁令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反应很快地缩了回去顺手把车门无声掩上。
秦悠悠这次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拦住严棣道:“我可以自己来!”
“你有力气?”严棣皱眉。
“有!”秦悠悠二话不说抢过他手上的帕子飞快把脸上的东西卸了个干干净净。
低头一看,不止那张帕子脏得看不见本来颜色,连铜盆里的水都变得如同泥水一般。
擦过脸精神恢复了一点,秦悠悠才看清她身下垫着不是普通褥子,而是一张洁白的动物毛皮,可惜现在已经被她身上的泥尘污染出好几大块灰黄。
“幸好今日遇上恩公路过惊走了贼人,不然我肯定要遭遇不测了。”秦悠悠定了定神,马上狗腿地用力化解尴尬,一边装作无意识地扭了扭身子,暗示严棣把那只圈着她的手收回去。
“嗯。”严棣还是一副面瘫表情,不过终于大发慈悲地收手退后一些,与秦悠悠拉开安全距离。
“恩公这是打算到哪里去?”秦悠悠松了口气问道。
“八塞镇。”严棣慢慢吐出三个字。
秦悠悠呆了呆,差点忍不住再吐一口血,她严重怀疑这家伙是在故意气她,以报复她先前坚持要求离开。
她白白折腾出一身伤,又是易容又是服毒,还差点落到风归云手上,结果人家跟她根本同路,她只要乖乖跟着走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秦悠悠满肚子怨念但却只能哑巴吃黄连,心里又气又怨,扭过头去抱着膝盖缩成一团装死不说话了。反正她什么倒霉狼狈的样子都被这位恩公大人见识过了,也没必要再在意仪容形象。
脾气还挺大的么,严棣看着受伤小动物一样躲起来不理人的秦悠悠,有些好笑又有些心软,天知道他有多少年不曾出现过心软这类被他划归为妇人之仁的情感。
“我到八塞镇去,你不高兴?”严棣慢条斯理问道。
“高兴,简直高兴坏了。”秦悠悠瓮声瓮气哼道。
“本来想正好与你同路,没想到你却急着离开。”
好吧,都是她的不是了!秦悠悠郁闷到极处,连哼一声都省了。
“要对付你的是什么人?”严棣继续问道。
他的口气太严肃,秦悠悠醒起自己现在是求人家保护,根本没资格发小姐脾气的,而且严棣严格说来已经救了她两次,也有资格知道咬着她不放的是什么人。
“多丽国的奉神教你一定听说过吧,要对付我的是奉神教的旭光圣子,我师父从前得罪过奉神教的人,如今他失踪了,奉神教的人就想把我抓回去,逼我师父现身。”秦悠悠有选择性地说了部分实话。
“你师父是什么人?”严棣不依不饶,一句直指核心。
011 你这么笨也敢出门?
奉神教乃是多丽国的国教,教中高手如云,教主江如练座下有三名亲传弟子,皆被奉为“圣子”,而旭光圣子正是江如练最小的弟子,同时也是多丽国国君的七皇子。
如果不是有这样的身份,他的手下风归云也不可能轻易调动多丽国的军队对秦悠悠围追堵截。
能够让旭光圣子亲自劳神惦记的,肯定不是普通人物。
秦悠悠没办法了,只得装傻装可怜:“不说可不可以,师父不许我对人说。”
“可以。不过你以为不说,别人就不知道了?”严棣又岂是这么好打发的人?他伸手像逗小猫小狗一样摸了摸秦悠悠的脑袋,道:“天工圣手齐天乐的弟子怎地这么没用?”
他的动作太过流畅自然,秦悠悠被人占了便宜正想抗议,就听到严棣一口喝破她的身份,吓得瞪大眼睛戒备道:“什么天工圣手?”
“你这么笨,你师父怎么放心让你出门?”严棣说这话的时候依然是那副面瘫表情,看起来格外认真严肃,足以气死秦悠悠的认真严肃。
“你才笨!”不经大脑的气话冲口而出,骂完了才发现自己又说了傻话——她明明是要讨好这个凶神的,怎么被人家随便一吓一激就失了理智乱说话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秦悠悠决定接下来不管严棣说什么都坚决保持沉默。她很想有骨气地要求下车自己走,但是身体不配合。
这里离八塞镇至少还有十里路,她现在的状态都不知道能不能撑住走两里,这还是在风归云不回头来找她麻烦的前提下。
这个小丫头就是被她师父惯坏了的,严棣暗暗摇头,聪明是聪明,不过年纪小阅历不足,管不住自己的脾气。
“没人告诉过你,你身上那些机关暗器有多值钱?就算是皇族巨贾也不可能随身带几十件到处乱跑。”严棣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秦悠悠的鼻尖,继续道:“更不可能随便拿出来送人。”
我不是好心好意想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吗?秦悠悠心里暗暗反驳,不过硬是忍住了当没听见。
严棣也不在意她的反应:“得到天工圣手所制暗器机关的人没有一个不是珍而重之视若至宝,找最好的工匠精心制作相配的飞针等暗器,唯恐使用不当破坏其中机关零件,绝不可能随便在边陲小镇买几支土制绣花针就往里面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