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蓝纱X
母亲……死了……
这个认知像是一记闷拳狠狠砸在他的心里,在那一刹那,他的世界陡然黑暗下来。
那一夜,他翻出窗子,一路奔到了父皇的“凌德殿”,可是里面歌舞升平,他看见父亲身边坐着那个恶毒的女人,明黄的服色,刺眼欲盲。他想冲上去,打她咬她,他想大声告诉父皇,就是他身边这个女人杀了自己的母亲。可是在他冲上去的那一刻,眼尖的宫人一把揪住他拖了出去。闷
七岁,他那时候才七岁,宫人一把拖开他,从高高的御阶上推开他。不受宠的皇子比宫人的地位更加不堪。他滚下去,粗糙的石头蹭破了膝盖,手肘……宫人见自己手重,慌忙逃开,甚至不去看看他是生是死。他被摔得一时间昏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地上爬起,身上不知是疼还是害怕而不停簌簌发抖。他离开了“凌德殿”,一路跌跌撞撞,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终于他累极,这才靠着一棵树下大哭起来。
七岁,懵懂的七岁,过早的人情冷暖已经令他的心智早熟,他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明白了所有事情的真相,在那他生平最黑暗的夜里,对着黑漆漆的苍穹,他一遍遍地咒骂那个女人,一遍遍说着自己的誓言……
……
眼前天光耀眼,闭上眼,就能感觉眼前一片血样的红。萧凤青张开手掌挡住阳光,许久才慢慢地道:“原来皇上早就知道了。”
队伍继续向草原深处行进,离狩猎的地方已经不远。
“是,朕知道,所以当你第一次找朕的时候,朕就知道你想要什么。”萧凤溟淡淡地开口,像是在叙述不相干的话题,那样云淡风清。
“那皇上知道臣弟想要什么吗?”萧凤青面上已经恢复平静,他的声音一如往昔,慵懒而漫不经心,只有从他紧紧捏着缰绳的手才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情是多么复杂紧张。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接近他,难怪当时总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哥哥总是这样好脾气地容忍他各种花招。
“你想要力量。”萧凤溟说道,他回头看着身后与自己长相相似,但是更加阴柔白皙的面庞。他和他身上的血液是一半是相同的。他相信他,就如同他相信自己一样。
“你想要可以扳倒她的力量!”萧凤溟一字一顿的说道。
萧凤青忽然笑了,笑得畅快惬意,他看着这十几年来自己以各种借口靠近的哥哥,不,皇上!慢慢地开口:“是,三哥,臣弟想要报仇!和三哥一样!”
萧凤溟微微一笑:“我们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他说完,一挥马鞭,指着前方的营地:“再来赛一场如何?看谁先到了营地!”
他说着,马如离弦之箭蹿了出去。萧凤青高高挥起镶满了各色宝石的花俏鞭子,那鞭子上幽幽的祖母绿宝石在天光下闪着冰冷的光,就如黑夜中毒蛇的眼,隐秘而不祥。
“三哥,当有一天,你发现我要的比你想象的更多的时候,你会不会也像今天这样说呢?”
“三哥,我要的,不仅仅是复仇啊……”
心底的声音一遍遍回响,他终于狠狠抽了身下的马匹,马儿痛得嘶鸣一声,向前跑了出去。
……
聂无双不止一次探出头看着渐渐落日的太阳。杨直察觉到她不安,上前劝道:“娘娘不必担心,皇上如果要狩猎,最早也是明日早晨才会回来。”
聂无双眉头不展:“这营地可有主事的人?”
“有,皇上命几位老王爷在营地中坐镇。年长的宗族王爷中,以成王为尊。不过皇上恐怕也不会觉得外出一天会有什么事。”杨直说道。
聂无双看了他一眼:“恩,应该没事。如果有事睿王殿下也会飞鸽传书回来的。”
杨直欣慰道:“睿王殿下要是知道娘娘这般关切,也会十分高兴的。”
聂无双转过头,唇边溢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是呢。殿下可不能有事啊……”远远的天边,一轮血红的太阳渐渐沉入了广袤草原的尽头……
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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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死局逢生(七)
夜,降临了。打猎了半天功夫,萧凤溟与萧凤青收获颇多,皇家行猎向来不重视享用猎物上,而是在狩猎的过程中。在营地前面,不断有侍卫把木材丢入篝火中,熊熊燃烧的火焰驱散了夜间的湿气与一点寒气,火光也驱散了在藏在远处密林中的猛兽。累
萧凤溟坐在羊毛毡子铺就的地上与萧凤青一起与秦国的使者们畅饮。
秦国使者这一次行猎还带了一队歌舞姬与乐手,他们吹秦国特有的乐器,身着暴露的歌舞姬们在篝火前随着音乐跳着有异域风情的舞蹈。曼妙的腰肢,纤细雪白的四肢,还有若隐若现娇柔身躯的舞裙,无一不让人血脉喷张,更何况在辽阔天地中,远离人群,只有一队人肆意在草原中狂欢,礼教色彩淡去,原始的野性渐渐从心中升起。那盯着舞姬身上的无数双眼睛似要把她们生吞活剥了一般。
耶律使者满意地看着应国无论是随行的朝臣还是低下的侍卫都紧紧盯着歌舞姬,不由得意地笑了起来。他端着一杯酒,上前敬萧凤溟:“皇帝陛下,您的身手简直比天上的雄鹰更加矫健,您的神勇,比图伦山上的猛虎更加威猛。请满饮此杯,接受在下耶律呼耳的衷心敬意!”
萧凤溟哈哈一笑,爽快喝下杯中的酒。
耶律使者敬完萧凤溟,又举杯敬向萧凤青:“睿王殿下,您在战场上的风姿连我们皇上都赞不绝口,有您这样的对手,我们也感觉荣耀。”闷
萧风青一笑,举起酒杯,一口印尽。他的面容在跳跃的火光下更添魔魅,异色的眼瞳在黑夜中乍那一看去竟似极了兽的眼睛。耶律使者心中一动,忽然想起萧凤青的身份来历,他上前,谄媚道:“听说睿王殿下的母亲也是秦国人,看来秦应两国很早就是一家了……哈哈……”
他自顾自哈哈笑了起来,萧凤溟一听,脸色微微一变,正要说话岔开这个话题,只听得“咔哒”一声,萧凤青手中的酒杯顿时粉碎在掌中,萧凤青薄唇勾起一抹冷笑,慢慢捻着手中的酒杯,瓷质的酒杯顿时变成粉末从掌心簌簌落下。
耶律使者脸色一白,手中的酒杯几乎也拿不住。萧凤青看着面前惊呆了的耶律呼耳,许久,他忽地哈哈一笑:“耶律大人不知道本王的母亲还是一位出色的舞姬吗?”
他说罢站起身来,抽出腰间长剑,一跃入场中:“就让臣弟以舞助兴,祝皇上这一次缔结和约,云川之地都归我大应!”
他说罢舞起手中的长剑,寒光似水的宝剑划过一道亮丽的弧度,像是银光闪闪的彩练陡然划过夜空,他身姿如鹰,落到了篝火前,舞姬们看着他异于应国人的俊颜,呆愣过后,惊喜地上前用舞姿挑逗。
他就在舞姬的环绕下,舞起一套军中常用来助兴的剑舞。刚劲有力的剑招,洗练而不掺杂一丝娇柔,跟环绕在左右的娇媚舞姬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长身玉立,俊美的容颜在火光下忽明忽现,更添难言的魅惑。
长剑当歌,风也仿佛在这一刻为他助兴,吹起篝火,让火焰更加明亮。旁边的舞姬渐渐跟上不上他的节拍,一旁演奏乐器的艺人也渐渐被他的剑舞摄了心神,手中的靡靡之音渐渐成了沉郁有节奏的敲打。
舞姬们识趣地退了下去,场中只有他一个人。场边不管是秦国人还是应国人都看得目不转睛,战争向来是男人的事,也只有男人才能体会到这在战争中演化出来的舞蹈。明亮的篝火中,原本只有他一个人在舞蹈,可是渐渐的,那一举手一头投足仿佛演变成了千军万马,从草原上呼啸而过,猎猎的旌旗,驰骋沙场的惨烈,都随着他刚劲的舞姿流露出来。
“好!”性情热烈的秦国人抢先呼喝起来,场中萧凤青面容上的阴柔慵懒统统不见,他犹如九天而降的战神,刚毅果决,毫不畏缩。
萧凤溟站起身来,喝道:“这才是我们大应的勇士!这才是朕的主帅!”
应国侍卫们这才从剑舞中回神,纷纷欢呼,群情激动,呼喝着下场一起跳舞,
萧凤溟看着场中热烈的气氛,畅快笑了起来。一旁耶律使者脸色阴郁,明灭的火光中,他怒而不甘的面容掠过怨毒,笑吧,笑吧,让你们最后品尝下最后胜利的欢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