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天的柳叶
妇人把半夏给的碎银子递过去,半夏气个倒仰。
这妇人也忒可恶了。
这番话说出来,不是暗指他家主子瞧不起人,对救了孩童也给他解围的人,连一声谢也没有,就这么端坐在马车里不露面吗!
果然许多人目光就落在那低调而不失贵气的马车上了。
就在这时,车窗帘忽然掀起,露出一张清风朗月般的容颜,四周顿时静了静。
那男子嘴角含着清雅的笑,眸光流转落到救人的男子身上,声音清越悠远:“罗五,既然事情都办好了,还不过来,真等着人家请你喝酒啊?”
那男子快步走到车前就抱拳一礼:“主子,属下事情没办好,请您责罚。”
罗天珵牵起嘴角笑了笑,淡淡道:“走了。”
车窗帘就这么放下,四周却鸦雀无声,马车就这么驶了过去,走得老远了还能听到哒哒的马蹄声。
人们这才哗然。
原来那救人的,本来就是人家的属下!
本就是那孩子闯到路中间,被人家救下来,还给了压惊银子,这样的周到,就越发显得那妇人无礼了。
这围观看热闹的,本来就爱起哄,当下就奚落起来。
那妇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抱着孩子一头扎进了人群里,手中碎银子却握得越发紧了。
谁也不曾发觉,又有一个面容普通的男子悄悄跟了上去,就像一滴融入河流的水珠,瞬间寻不出来了。
甄妙见没事情了,松了口气,提了车壁一角小火炉上的铜壶,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罗天珵,一杯握在手中暖着。
等茶可以入口了,忙喝了两口,又拿起红豆山药糕吃起来。
反倒是罗天珵忍不住了。挑挑眉问道:“皎皎,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哎?”甄妙把吃了一半的糕点放下,板了脸道。“没什么想问的。”
他还真以为送了几次礼物,她就没脾气了?
这么想着就没忍住,刺了一句:“就是麻烦,还不是你惹出来的。”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主儿前辈子还不一定活得多么苦大仇深呢。
她可倒是走运啊,嫁过来就是活靶子。
罗天珵这些日子几乎没怎么合过眼,就觉太阳穴疼得厉害。伸手揉了揉,才苦笑道:“皎皎。你还生我的气呢?”
没等甄妙回话,就凑了过来,倒是没有刚才的清贵样了,反而是死皮赖脸的笑着:“皎皎。我以后真的不犯病了,你就饶了我吧,行不行?”
甄妙甩了个白眼:“打老婆的人都这么说,保证下次不打了,可到时候还不是照打不误?”
也不是她矫情,可想想那晚的事,虽知道他事出有因,可到底是意难平。
罗天珵愣了愣,忽然就揽住了甄妙。嘴凑到她耳朵旁,低声道:“等回去,我给你负荆请罪还不成?”
“怎么负荆请罪?”
“就是真正的负荆请罪。到时候你想怎么打都成?只是有一样,打过了以后可别再记仇了,咱们好好过日子成不?”
真正的负荆请罪?
甄妙一琢磨,脸立刻热了,咬了唇道:“无赖!”
“是,是。我无赖,娘子就别和我计较了呗?”罗天珵忽然就含了她耳垂。往耳朵里吹着热气。
甄妙当下就懵了,这种忽然由蛇精病进化成忠犬的节奏,是不是太快了点儿?
她这一发愣,那人就得寸进尺上了。
甄妙忙一把推开,理了理鬓发,淡淡道:“别闹!”
罗天珵见她说得认真,这才苦笑一声,老实下来。
看来自己是不适合玩死缠烂打那一套啊,怎么萧世子说用这些招数对付女人,什么样的女人都手到擒来呢?
甄妙也不是完全不好奇,等快到永王府时,问道:“那罗五,也是你的手下?怎么出门时没见他跟着啊?”
罗天珵只犹豫了一下,就道:“罗五是我的暗卫。”
“暗卫?”甄妙来了兴致,“和罗豹一样吗?”
“罗豹?”罗天珵看了甄妙一眼,有些别扭的问道,“你还知道罗豹?”
甄妙自知失言,咳嗽了一下道:“不是你每日都派他给我送东西吗,我听雀儿说的。”
某人当下就沉了沉脸。
那臭小子,让他给皎皎送东西,怎么他上蹿下跳的刷存在感!
媳妇还生着他气呢,这种时候抢风头,完全不能忍!
罗天珵当下就决定把罗豹丢到演武场上好好摔打去,送礼什么的,以后还是亲自来!
见甄妙等着解释,就道:“罗五是暗卫,罗豹是私卫,那不一样。反正你记着,能在府上见着的就是私卫,暗卫一般不会出现在人前就是了。”
“那罗五——”
“罗五以后就是私卫了,正好前些日子空了一个缺儿。”
已经在人前露面的,自是不能当暗卫用了。
见他露出疲态,甄妙没再问下去:“你先养养神吧,别到了永王府支撑不住睡着了。”
“嗯。”
马车又行了一盏茶的工夫,永王府也就到了。
甄妙跟着罗天珵一路由人簇拥着进了大厅,只扫了一眼就立刻垂了眉眼。
她倒是没想到,除了太子,几位皇子和公主们都来观礼了。
罗天珵悄悄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安心。
永王在皇上心里分量颇重,又是太子被冷落的敏感时候,这样的场面也就不足为奇了。
接下来焚香鸣炮叩拜,一番礼仪折腾下来就到了开宴的时候。
还未落座,昭丰帝的旨意就传了过来,甄妙被封了佳明县主。
宴席这才开始。
第二百五十三章 诗词
因都是宗室成员,宴席就设在偏厅里,并没有以屏风等物相隔,只以男女分桌。
甄妙左手坐了重喜县主,右手坐了初霞郡主,扫视一圈,太子妃和上次寿宴见着的四公主并没有来。
这一次,几位王妃和公主对她的态度就友善多了,频频有人敬酒。
甄妙今日是主角,这敬酒就不好推脱了,可她心里苦啊,论酒量,她虽距“一杯倒”还有点距离,可也没多少抢救的余地了。
还好她们这一桌是果子酒,勉勉强强支撑了一圈,甄妙脸上就升起了红云,眼神也多了几分迷离。
重喜县主就给初霞郡主使了个眼色。
初霞郡主会意,再有人前来敬酒就给挡了。
方柔公主低头吃着菜,眼角余光却不停的扫着另一桌的罗天珵。
见他和左右的人谈笑风生,又时时留意着甄妙这边的动静,有人敬酒就不自觉蹙了眉,见初霞郡主挡酒眉头便舒展开来,心中莫名就酸涩起来。
从他成亲到现在,这还算是头一次近距离相见,他竟是没有多看自己一眼,也不关心自己过得好不好,真的是太讨厌了。
小姑娘懵懵懂懂的,并不知道这酸涩的感觉是什么,可再见了甄妙的笑靥如花,就觉得格外刺眼,于是站了起来,端着白玉杯笑盈盈地道:“佳明姐姐,以前方柔不懂事。惹了姐姐生气,现在向你赔罪了。方柔连干三杯为敬,佳明姐姐要是不恼我了。就请满饮三杯可好?”
甄妙酒意上涌,昏昏沉沉的压根没反应过来方柔公主口中的“佳明姐姐”是喊她,还端坐着不动。
初霞郡主暗暗捣了她一下,没好气地道:“喊你呢!”
方柔公主和甄妙之间的恩怨在场的人都清楚,她这么说了,别人就没立场拦着了。
甄妙看着方柔公主手中硕大的白玉杯,眼睛都瞪圆了。
这要连喝三杯。她铁定要出丑了。
中二病好可怕,中二病的公主更可怕!
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公主年纪还小。饮太多酒不好,我们就喝一杯好了。”
“佳明姐姐莫非是还在生方柔的气?”方柔公主陡然扬起了声音。
谈笑声一滞,人们的目光就都投了过来。
罗天珵收了笑,冷冷清清扫了方柔公主一眼。捏紧了手中杯子没有吭声。
见吸引了众人注意力,方柔公主又转为娇憨的笑:“佳明姐姐要是不生方柔的气了,就和我对饮三杯。”
甄妙眼睛眯了起来,里面有水波在荡漾:“我从来没生过公主的气呢,公主要是这样说,我可是一口酒不敢喝了。”
方柔公主怔了怔,随后笑得更甜:“原来是误会呀,今儿我和佳明姐姐误会解除,更该饮酒相贺呢。”
说着伸出纤细的手腕。把白玉杯举了举。
她还不到十二岁,像株小树苗立在那里,还没脱青涩的影子。偏偏说的话却无懈可击。
甄妙抿了抿唇,酒意朦胧中,眼神有瞬间的清亮。
她固然可以再推脱下去,可场面就难看了。
谁让方柔公主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一旦放低了身段,别人再计较起来。哪怕占着理儿,也成了没理的一方。
重喜县主冷下表情。凑在初霞郡主耳旁低语道:“怎么这小表妹倒是聪明起来了?”
初霞郡主咬了牙,忿忿道:“早知道我和皇伯父说,不放这小祸害出来了。”
重喜县主冷笑:“她一没犯错二没犯傻,皇帝舅舅疼她还来不及,怎么会再关她禁闭?还好这儿是你家,等会儿多照应一下甄四就是了。”
“佳明姐姐?”方柔公主嘴角含笑,似得意,可再看,又寻不着踪迹了。
甄妙手一扬,招来侍酒的侍女,取了个白玉杯斟满,冲方柔公主举了举:“先干为敬。”
她也不废话,仰头就把一大杯果酒饮尽,脸顿时烧了起来。
方柔公主立刻就把酒饮尽,面色却只是如常,笑道:“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