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天的柳叶
她本想回头跟着夜莺学一下如何梳男子发髻的,这下好了,至少堕马髻她也要学了。
“皎皎,你有最想做的事么?”
坐在合欢树下铺着柔软棉垫的竹椅上,望着远处墙角光秃秃的梅树,罗天珵忽然问道。
甄妙觉得气氛不错,未加思索,便道:“我生来最想做的事有两桩,一是做美食吃美食,这个目前看来算是实现了,还有一桩,就是能到处走走看看,见识不同的风景和人物,这一件,估计是没有实现的可能啦。”
她笑眯眯看罗天珵一眼,面上并无感伤之色:“不过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两桩心愿能实现其一,已经是比其他人运气了。”
罗天珵沉默半天,拂了拂她被风吹乱的额发:“等将来,我们的儿女大一些,我就带着你到处走走。”
“当真?”
“当真。”
甄妙抚掌:“那我要先去天雪山,我阅览了山川志,据说天雪山上有天然形成的十二座天女石,还有大大小小的温泉,若是泡在温泉里,在大雪纷飞中看天女石,端的是奇妙无比。”
“好。”罗天珵一口答应下来。
能和媳妇一起泡温泉,他现在就想去了,怎么办?
投桃报李,甄妙问:“世子,那你呢,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罗天珵望着她桃花瓣一般的面颊,心道,我刚刚从那炼狱归来时,想的只有报仇。而现在,最想的是——能早些实现你的心愿。
所以——
“皎皎,我们努力,早些生个娃娃吧。”
有了孩子,把他养大些,就能脱身到处走走了。
甄妙嘴角笑意一僵,心情陡然沉重起来,不欲被他看出,又露出一个笑容,嗔道:“还在外面,说这些做什么?除了这个呢?”
罗天珵心中想到一些事,一时没有留意甄妙神色的变化,听她这么一问,鬼使神差就把那话问了出来:“皎皎,若是我遇到了危险,你……会为我不顾性命吗?”
他还是问出来了,心底隐隐松了口气。
不想制造裂痕,他不会再和她闹腾,但有些话,没有一个答案,那么裂痕本身,是一直存在的。
甄妙想了想,摇了摇头。
罗天珵说不清心中是失望,还是苦涩,又有些气愤。
他们都过了这么久的日子,她还摇头,可她却愿意为了君浩挡剑!
“咳咳,你遇到的那个琴师……长相如何?”
要是说比他好看,他立刻去划花了那混蛋的脸,也不多划,就来九九八十一刀吧。
甄妙眨了眨眼。
话题跳转太快,她有些跟不上!刚刚还问要死要活的事呢,现在又问起琴师相貌了?
“难以描述他的样子,只是见了,就想到用‘公子如玉,举世无双’八个字来形容最适合不过了。”甄妙斜睨了抬脚欲走的罗天珵一眼,不解地问,“不过,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罗天珵收回了脚,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罢了,他大人大量,以后见了只划七七四十九刀算了。
“世子,你刚问的话,我也不知道答案。人是很奇怪的,有的平时信誓旦旦,说那些话时也是真心真意的,可真的事情发生了,却本能的退缩了。还有一些人,平时甚至觉得讨厌对方,可紧要关头,却能做出为对方牺牲的事来。”
“歪理!”
罗天珵心中却舒服了些,把那绣好的荷包挂到了腰间。
等他第二日去了衙署,叫来暗卫:“去查查,近来和安郡王来往的君浩,为何进京的。”
君浩比前一世早进京了四年,到底是哪里引起的变化?
他习惯性的用手指轻叩着桌面,忽然动作一顿。
等一等,他想到了!
第三百七十章 乌龙
是安郡王!
前一世的安郡王,应该在两年前,就死于永王别庄的那场刺杀事件,可这一世,因为有他的干预,安郡王却活了下来!
所以君浩提前进京,是因为安郡王的关系吗?
他们是至交好友,还是说,有更深的原因?
在锦鳞卫呆的久了,收集的往往是见不得光的情报,行的往往是暗地里的事,他习惯的想多了些,又把那暗卫叫回来:“去查一查,安郡王和君浩来往的情况。”
经过千锤百炼的锦鳞卫暗卫,听到要查安郡王,面上并无任何变化,规规矩矩应了一声是,心中却有些不理解。
谁不知道安郡王遛鸟斗狗,吃喝玩乐无一不精,乃是京城一等一的老纨绔,这样的人,小麻烦不断,却没什么可以查访的价值。
不过一个优秀的暗卫,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而是要有绝对的执行力。
暗卫退下后,罗天珵罕有的没了心情办公,站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最后走了出去。
“大人——”
路过的两个下属向他打招呼,他矜持地点点头,走出了衙署大门。
两个下属同时呼出一口气,其中一人道:“不知为何,近来觉得罗大人威严越发重了,也不知在家里时,他这个模样,会不会吓坏了夫人。”
另一个人挤挤眼:“瞎操什么心。要我说,罗大人在家里恐怕就是笑多了,来了衙署才没力气笑的。”
“不会吧?”
“你是不知道。之前有段时日,罗大人三天两头要侍卫去买东西,不是五味斋的点心,就是张氏卤肉的烧猪,再不就是天客来的灌汤包,不是买给夫人吃的,还是买给自己吃的不成?”
那人想了一下神情冷肃的罗大人啃猪蹄的形象。惊吓地摇了摇头。
“都在扯些什么,这么闲。没有事情做了吗?”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两个人心中一凛,忙低头道:“杜大人。”
锦鳞卫与罗天珵分庭抗礼的另一位指挥同知杜彦生冷哼一声,越过二人大步走了过去。
两人悄悄对视一眼,赶忙走了。
杜彦生停住脚。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冷硬如冰。
同是锦鳞卫指挥同知,就因为皇上的偏爱,他倒像个陪衬了。
特别是——暗卫全被掌握在了罗天珵手里!
因为是天子近臣,他也隐约明白昭丰帝的身体状况,别看现在昭丰帝上朝,看着脸色不错,还有精神和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御史打擂台,其实从年初开始就服用秘药。他也是近来才得到的消息!
一个靠服药来支撑上朝的皇帝,身体情况如何,可想而知了。在他估计。昭丰帝虽还算是壮年,也就是这三五年的事了,甚至更快也说不定。
锦鳞卫这个部门,和其他部门大不相同,一旦新皇登基,第一个调整的就会是它!
齐王身体有疾。燕王德行有失,剩下的三位王爷中。秀王摆明了要当一个闲散王爷,桂王和辰王中,目前看来桂王的机会是最大的。
可是,夺嫡之争,步步惊心,风云诡谲,万一胜出的是辰王呢?
在辰王还是皇子时,他们算是有过过节的。
杜彦生不愿多想往事,绷紧了唇角,大步走了进去。
罗天珵立在街头,看着拦在面前的安郡王,很有种打晕了带走好好审问的冲动。
他暗暗吸口气,看着嬉皮笑脸的安郡王问:“王爷有何事?”
安郡王啪的一声,把折扇打开挥了挥,挑着嘴角笑道:“罗世子这话,可让本王伤心了,没有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罗天珵盯着安郡王说话时吐出的白气,再瞥一眼他手中的折扇,嘴角微微抽搐。
“走啦,罗世子,去陪本王喝一杯茶如何?”安郡王眨眨眼,故作神秘地道,“我发现了一处好地方,那里的茶是一绝。”
罗天珵略微想了想,点头:“既然王爷相邀,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走——”安郡王伸了手,搭在罗天珵肩膀上。
罗天珵额角青筋跳了跳,干脆利落的退开一步甩开,然后道:“不知王爷想去何处?可要骑马?”
“哦,不用,那地方骑马不方便,我们走走吧。”
穿过几条街巷,罗天珵脚步有些迟疑。总觉得这里有些熟悉,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沿着一条长而窄的巷子往前走,转了个弯后,多了一条水渠。水渠同样是狭窄的,仅仅能没过脚踝,却浑浊看不见底,呈现出一种暗粉色,散发出脂粉香。
看到这条水渠,罗天珵立刻想到这是哪里了。
这是京城最盛名的风月街,这条水渠,是那些烟花女子梳妆后,懒得出去,打开了窗子,就把洗脸水倒了出来,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么一条浅浅的水渠,称作胭脂渠。
前世,罗天珵当然是来过的,只是一来记忆有些遥远了,二来,这安郡王还真是个人才,这么偏僻的路,难为他怎么找得出来!
罗天珵看着暗粉色的水渠嫌恶的不行,往里边躲了躲。
这样一躲,把安郡王露在了外边,他一个不小心踩空,一脚踏进了水渠里,虽然收回得快,鞋面还是沾染了污水,好在穿的是鹿皮靴,不至于像布鞋那样狼狈。
安郡王却不在乎的一笑,自嘲道:“还没见到美人,倒先惹上胭脂债了。”
罗天珵心中却越发警觉起来,笑着道:“王爷让在下越发好奇了,这青天白日的。这街上哪来的美人?”
安郡王啧啧道:“你看看你,这也太迫不及待了吧?”
罗天珵一个趔趄差点栽进胭脂渠。谁迫不及待了?不带这么侮辱人的啊!
二人走走绕绕,最后进了一处宅子。
那宅子外面瞧着普通。内里却别有洞天,占地颇广,曲径通幽,一座座小巧精致的绣楼掩映在花木间。
二人进了一座装饰着牡丹图案的绣楼,有婢女笑意盈盈的迎上来,把二人引入内室,奉上香茗。
茶香缭绕中。屏风后面的琵琶声忽然响起,轻拢慢捻。珠落玉盘,等渐渐归于无声时,一个怀抱琵琶的美人低首转了出来,粉颈微抬。娥眉颦笑,端的是一位佳人。
见罗天珵没有反应,安郡王懒洋洋挥手,女子不发一言的福了福退下,箫声又起,片刻后,又是一位美人出现。
这样来来去去足有十多个美人,各有千秋,令人眼花缭乱。
见罗天珵拿出雪白的帕子拭汗。安郡王得意地笑了。
到底年轻气盛,这么多莺莺燕燕一出,不信你能无动于衷!
“罗世子。感觉如何?”
罗天珵叹一声:“人太多,地方太小,闷的我头痛病都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