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天的柳叶
“就是前几日,已经出殡了。对外说你生了病,见不得风,放心,没事的。”
除了信得过的,知道皎皎被掳的人已经成了他刀下亡魂,至于燕王和杨尚书,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皎皎又已经顺利回到了家里,就算想拿此事作乱,也是有心无力了。
“对了,青黛和阿虎呢?”甄妙抓了罗天珵衣袖,问道。
“阿虎摔断了两根肋骨,不过他底子好,养上一段时日就好了。青黛后背中了一刀,还好心脏长偏了,算是捡回一条命,不过恐怕要修养个一年半载才能恢复元气。”罗天珵耐心说着情况,低头亲了亲甄妙脸颊。
甄妙推他:“二婶刚走,我们守孝呢,让别人看到你这个样子不好。”
罗天珵嗤笑一声。
让他给田氏守孝,想想都觉得荒谬。
她哄他、骗他、欺他,曾经夺走了他的一切,等她死了,他还要为她披麻戴孝,甚至一年内,都不要妄想和皎皎孕育共同的孩子,这可真是荒唐!
“世子,无论怎么说,我们还是不得不顾世人的目光。”
罗天珵拉起甄妙的手,蹭了蹭,低声道:“是,我会注意的。”
然后等到了入睡时分,甄妙看着床上多出来的人,有些无语。
“世子,说好的注意呢?”
至少半年内,他们是该分房睡的。
罗天珵躺在甄妙身边。伸手勾住她手腕:“皎皎,我想陪你睡。”
见甄妙要反驳,忙道:“你放心好了,如今的清风堂,要是还会飞出一只苍蝇,你就找我算账。”
他父母去的早,而且不知为何。幼时的记忆几乎没有了。父母接连过世的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都迷迷糊糊的,让他现在老老实实给田氏守孝。是不可能办到的。
“等天快亮了,我就离开。”
说实话,一个人担惊受怕那么久,就算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还是有一种空落落的不安定感,而身边人的气息。则让人真正安心下来。
甄妙从内心深处,对罗天珵厚着脸皮凑过来也是欢喜的,嗔他一眼道:“你可不许让别人发现了。”
“放心,保证来无影去无踪。”罗天珵伸手。勾勾她的手心。
甄妙这才睡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安稳觉。
一睁眼,天已大亮,身边早没了罗天珵的影子。
她伸手摸了摸。在枕上摸起一根青丝,比她的要硬些。把那根青丝在手指上绕缠着把玩,心中忽然有了茫然若失之感。
“大奶奶。”百灵的脸在她上方晃,“您醒了,我扶您起来洗漱吧。”
甄妙点了点头,由百灵伺候着穿戴好,净面漱口,抬了脚想往外走。
“大奶奶——”百灵欲言又止。
“百灵,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作甚?”
百灵有些尴尬地道:“大奶奶,老夫人说您病着,就好好休养,不急这一时的。”
“哦,对,我病了。”甄妙喃喃道,转身回了床榻坐下,叹了口气。
看来她还要继续“病”一段日子,才能出门透气。
“把锦言和白雪带过来吧。”
有一鸟一猫相伴,一天的时间并不算太难打发,等到了日薄西山,百灵匆匆走来:“大奶奶,外边出事了。”
“什么事儿?”
“世子爷晚饭不回来用了,打发半夏回来跟您说一声。婢子听半夏说,礼部尚书一家都下了诏狱,要满门抄斩呢!”
“可说了犯了什么事儿?”
百灵皱皱眉:“婢子也没留心,似乎是因为荆州十里庄发大水的事儿。”
跟在后面的雀儿忽然开了口:“婢子仔细问了半夏,是杨尚书之子贪墨了修筑河堤的银子,结果填筑河堤的竟然是稻草,幸亏有位道士算出十里庄村民有大难,才让村民转移了,后来果然如那位道士所料,只下了一日的雨就决堤了。”
“我听说这次决堤伤亡极小,贪墨之罪,处置似乎重了些。”
半夏呸了一声:“大奶奶您不知道,那杨家父子真是烂了心肠的,就因为怕走漏消息,竟把当初修筑河堤的河工都抓了起来,秘密处死了大半,还在路上设关卡,不许十里庄一带的人往京城来,现在他们一家都下了诏狱,京中人都拍手称快呢。”
“这也是半夏和你说的?雀儿,你打探的很仔细啊。”百灵眨了眨眼。
雀儿绞着手指道:“婢子祖籍是荆州人,大奶奶不嫌婢子多嘴就好。”
“行了,和我多嘴不要紧,只要出去不多嘴就好。青鸽,端一碟梅子糕给雀儿吃。”
把人都打发出去了,甄妙靠在屏风上理了理思绪,这才知道自己这场无妄之灾是怎么来的。
敬德十四年的五月,似乎是个格外多事的月份,礼部尚书杨裕德和其子杨勉被判了斩立决,其他族人,十岁以上男丁尽数充军,女眷则发卖为奴。
三皇子的母妃德妃得到消息的当晚,就一根白绫了结了性命。
然后世人都传,燕王疯了。
五月底时,太子病逝的消息传扬开来。
第三百九十九章 局势变化
朝廷上有了风雨欲来的架势,甄妙依然在“养病”。
就在她琢磨着是否可以好了的时候,又有大事传来。
靖北厉王反了。
靖北厉王一反,那些热热闹闹的花会、诗会自发的就消失了,整个京城似乎都安静下来,当然对还在孝期的镇国公府来说,似乎影响并不算大。
只是罗天珵回来的时间一日比一日晚了,第二日又早早不见了人影,而欧阳泽则随着紧急从东凌调回来的龙虎将军蒋大勇前往北边平叛。
昭丰帝身子越发不济了,最近迷恋上了炼丹修道,而被奉为座上宾的,就是在荆州十里庄算出了大雨决堤一事的扶风真人。
这一日昭丰帝召罗天珵进宫,谈完了正事,道:“现在的年轻人比那些老头子有闯劲多了,老远威候家的大孙子上了折子,主动请缨要去平叛呢,你觉得萧世子如何?”
罗天珵肃手而立,回道:“萧世子虽年轻,但手上功夫是实打实的,若是当一名先锋官,锐气定会一往无前。”
前一世,他们可是屡次在战场上交手的,萧无伤可算大周一员猛将了,比起欧阳泽还要更胜一筹。
昭丰帝似乎很赞许罗天珵对同辈人不吝夸奖的态度,点了点头,忽然问道:“那罗卿呢,可想去战场上一展抱负?”
罗天珵怔了怔,似乎没料到昭丰帝会问这个问题,片刻后拱手道:“壮志酬国,浴血杀敌,是每个男儿的梦想,微臣自然也不例外。不过能伴在皇上身侧。充当您的耳目,也是微臣的荣幸。一切都由皇上安排。”
昭丰帝露出连日来第一个笑意:“罗卿确实深得朕心,目前锦鳞卫还离不得你。”
罗天珵跪下谢恩。
很快就是六月底,龙虎将军率领的蒋家军因为不适应北边气候,实力打了折扣,竟连丢两城。
昭丰帝勃然大怒,认为龙虎将军年过五十。力有不逮。御笔一挥,又派了另一位年不过四十的将军前去增援。
这一次,没有传来大周军节节败退的消息。两军在北冰城一带陷入了胶着。
大周能调动的兵马都已经调动,再从其他处抽调,那就会引起更大的动荡了。战况胶着起来,昭丰帝心情沉重之余。又有种无可奈何之感,加之精神越发不济。更加频繁的召见扶风真人,一时之间,风头竟是无人能及了。
当暑热渐渐褪去,时间已经滑进了八月。又到了吃新鲜桂花糕时,甄妙这场缠绵许久的“病”才在老夫人的示意下好了起来。
足足三个月没出门,早上的阳光还不刺眼。甄妙却觉得有些不适应,拿帕子遮挡了侧脸。去怡安堂给老夫人请安。
她进来时,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给祖母请安。”甄妙欠了欠身,又向宋氏和戚氏行礼。
等她拜完了,肚子已经挺得老高的田雪向她问好。
“快过来坐。”老夫人招手,端详着甄妙白皙的近乎透明的脸色,叹道,“总算是好了。”
“让祖母担心了,孙媳不孝。”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生老病死,原本就不是人力可控的,这也怪不得你,能养好了就好。你二婶过世时,你不能见风,也没送她一程,等一下就去小祠堂,给她上一炷香吧。”
“嗯。”甄妙忙应了下来。
她坐在一旁,听老夫人与宋氏、戚氏闲聊,田雪看起来比田氏在时气色还要舒展,偶尔插言说上几句,老夫人都会笑起来,眼里是显见的慈爱。
戚氏有些担心的瞥了甄妙一眼。
这几个月,家是由宋氏管着,她因为身体不大好,只管了一小部分,按理说如今甄氏身体大好了,是该把管家权交给她的,可老夫人却没有提起。
她隐隐觉得,甄氏这一病,老夫人对她的态度看着虽还亲切,却隐隐有些不一样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她说不清楚,可作为一个曾守寡了好几年的人来说,对这种情绪的隐秘变化,却格外敏感。
戚氏悄悄摇头。她一定是多心了,老夫人向来喜欢甄氏,甄氏病了,对她只有更疼爱的份儿。
甄妙却似乎没有察觉老夫人的冷淡,静静坐在那听大家讲话,等散了,起了身笑盈盈道:“祖母,孙媳先过去了,等傍晚再来给您请安。”
老夫人瞧着那笑容,心里也不大好受,面上却不露声色:“晚上就不必过来了,现在是非常时期,不用那么多讲究,我早就免了她们晚上的请安。”
甄妙怔了怔,随后点头:“孙媳知道了。”
等人都散了,老夫人靠着引枕,一声不响的转动着佛珠,越转心里越烦躁,到最后把那串佛珠从手腕退下,放到了炕几上。
对甄氏,她是喜欢的,可只要一想到她曾被掳走数日,心里还是免不了膈应。
甄妙由百灵陪着去了小祠堂。
“百灵,你守在这里吧。”
这种地方,下人是没资格进去的。
里面光线昏暗,一踏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檀香味。
甄妙上了香,老老实实的跪拜一番,起身欲走,手忽然被人抓住。
她属于那种越是受到惊吓越发不出声音来,俗称反应慢半拍的呆子,而且经过被掳的事,再碰上已经完全形成了条件反射,抬脚就狠狠踹了过去。
一个人在地上滚了滚,随后爬了起来。
“二郎?”甄妙吃了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来做什么?”罗二郎眼神凶狠的盯着甄妙,随后转头瞥了香案一眼,冷笑道,“我娘不需要你假惺惺的来祭拜!”
甄妙冷冷扫了罗二郎一眼,抬脚就走。
“你站住——”罗二郎伸手去抓甄妙衣袖。
甄妙从袖子里抽出一支闪着寒光的匕首来:“罗二郎,你再放肆,就不是被踹一脚那么简单了。”
罗二郎呵呵笑起来:“怎么,你要刺我吗?你来啊,有本事让满府的人都看看,反正我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甄妙冷眼打量着罗二郎,摇头叹息:“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我要是你,都不好意思到二婶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