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天的柳叶
暗室中,并没有点灯,一人问:“又是大捷?真没想到,罗天珵竟是天生的将才,在如此颓势下,还能重挫靖北军,要是援军再赶到,那靖北军岂不是烟消云散了?”
“主上,实在是没料到前朝废太子实力如此不济,连冬日都没撑到,就一败涂地了。”
黑暗中的人冷笑:“前废太子藏头露尾数十年,现在现形,顶多是给大周添添堵罢了,还真以为能指望他们成事不成?”
“只是,主上,若是靖北军一灭,想要谋事就没那么容易了。”
黑暗中的人长叹:“是啊,这趟水搅得越浑,才越有利可图。户部那边,怎么样了?”
“主上放心,已经妥了。”
“妥了?那就好,这样一来,就算援军到了,只要靖北军能撑到冬日,我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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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罗将军再这样下去,就真无我等的立足之地了!”
龙虎将军蒋大勇面色深沉,冷声道:“能不能立足,那是以后的事儿,眼下,当然是剿灭靖北军更重要!”
一山难容二虎,对罗天珵,他当然心中不喜,甚至到了极为忌惮的地步,可是他毕竟是一位领兵多年的老将,在国家利益面前,个人得失总要暂时往后靠一靠,一切,等赢了再说。
“我的将军哟,等靖北军灭了,论功行赏,罗将军肯定是风光无限,我们恐怕是连汤都喝不上了。”另一人道。
“够了!”蒋大勇一拍桌子,“这样的话,以后我不想再听到,想要吃肉喝汤,就拿出些本事来,别什么风光都让姓罗的抢了去!”
那人终于不再说话。
见蒋大勇起身出去,暗室中的两人对视一眼,悄悄点了点头。
另一处二人再次碰面,其中一人道:“看来龙虎将军终究是老了。”
“是啊,人年纪大了,就容易糊涂了,不然又怎么会在东凌打了那许多年呢?”
二人相视一笑。
东凌海上常年闹匪患,屡禁不止,一方面是海上情况特殊,强盗神出鬼没确实不好对付,另一方面,又怎么会少了他们的暗中放水。
要知道这武将,只有有仗可打,才有那丰厚的油水和人人敬仰的地位,若是太平盛世,鸟尽弓藏,他们这些人就只能被文官压得死死的,当孙子罢了。
他们又怎么甘心拼死拼活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无言的交流中,其中一人终于开口打破沉默:“前几日,有一人找到了我……”
二人凑在一起,任由茶水凉透了,也没喝上一口,悄悄商谈了许久才散了。
似乎才刚到了十月,天就冷得厉害了,援兵和粮草虽到了,可物资并不齐全,特别是少了军用的棉袄棉鞋等物。
“和前朝废太子的交战,还有南边夏末时闹的水患,导致国库空虚,剩下的物资正在抓紧筹集,稍晚些就能到了。”运送粮草的人这样说道。
罗天珵等人听了虽恼怒,却也无可奈何,只是这仗,是不能再打下去了。
去年冬日发给士兵的棉袄,大多数人都穿烂了,现在只能将就着御寒,这样去打仗,无疑是先落在了下风。
“那便先修养一段时日吧。”龙虎将军蒋大勇见罗天珵等人不反对,发了话。
靖北军兵力受损,大周军物资不全,一时之间倒是难得过了一段太平日子,只是见了士兵们冻得浑身发抖的样子,甄妙都觉得心中沉甸甸的。
“也不知道物资什么时候送来呢,要是到了十一月,恐怕将士们就撑不住了。”甄妙打开了箱子,把那些从京城带来的皮毛翻出来,拿尺量了准备给罗天珵裁衣赏。
罗天珵面色阴沉:“已经派了人回京城打探消息,我怕这其中有人搞鬼。”
山高皇帝远,可也正是因为太远,在京城时的布置再周全,到了这里还是可能受制于人。更别提前一世的这时候,厉王还没有反叛,这场战争提前了三年,他也没有多少先知的优势了。
“世子,我倒是有个想法。”甄妙放下了尺子。
“你说。”罗天珵伸手抚了抚甄妙发丝,目光温柔。
“靖北民风彪悍,许多都以打猎为生,盛产毛皮。既然目前休战,何不派了人去各家各户收购,然后制成毛皮背心,虽然杯水车薪,但也聊胜于无。”
罗天珵眼睛一亮:“这是个办法,至少先保证军中队副以上的人能分得一件。皎皎,难为你想的周到。”
这毛皮背心不属于军用物资,说是分下去,也是要交钱的,不过在这种时候,想来没人吝惜银钱。
甄妙笑道:“你可别这样夸我,领兵作战我半点不懂得,只能在小处多思量,替你分忧啦。”
很快罗天珵就派了人出去收购皮毛,无论是经营皮毛买卖的商家,还是寻常百姓家,统统没有放过,短短数日,竟收购了不少。
甄妙带头,组织了城中妇人起早贪黑赶制皮毛背心。
第四百一十八章 棉袄
原本还有人建议做整套皮袄皮裤卖给队副以上的将士,反正棉袄等物资很快就运到了,但是罗天珵还是坚持只做毛皮背心,这样的话,多出来的背心,普通士兵也可以拿军饷买一件穿上。
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棉袄晚到一日,多一位将士穿上毛皮背心,就可能少冻死一人。
“姚将军,你怎么来了?”甄妙把摊在腿上的皮毛放到一旁,站了起来。
她嗅觉敏感,整日泡在一堆皮毛中,那味道已经熏得她胸闷气短,隐隐作呕了。
姚夜归看着她难看的脸色,心中微动。一般来说,那些领头的,不都是做个样子就够了吗?
也正是因此,姚夜归看甄妙的眼神更和煦了些,伸手拉了她出来:“都说了,叫我夜归就好。我真是没想到,你还这么拼命。”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们在前方打仗流血,我们顶多出点汗罢了。”甄妙不以为意地道,新鲜凛冽的空气,让她精神一振。
“夜归,你过来是有事儿?”她还记得最开始时想拉着姚夜归一起帮忙,好给城中妇人做个榜样,没想到吓得姚夜归落荒而逃,直说要她拿绣花针,不如要她的命好了。
姚夜归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左顾右盼,见无人注意,从袖中掏出个物件来。
那物件圆圆鼓鼓,用一方浅蓝色的细棉布帕子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不出是何物。
“这是什么?”甄妙问。
姚夜归露出个明朗的笑容:“你打开看看呗。”
甄妙接过来,触手冰凉,心中更是好奇,打开一看。眼中闪过迷惑:“这乌黑梆硬的是——”
她脸上骤然闪过惊喜,语气带了几分迟疑:“莫非是梨子?”
姚夜归就笑:“对呀,这是冻梨,你不曾见过吧?”
“确实没有见过。”甄妙打量着那乌黑的梨子,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靖北本来就是寒冷之地,水果蔬菜稀少,夏秋两季还好。其他时候就是稀罕物。自从发生战乱后,就更是有钱难买了。
她已经有个把月没吃过水果了。
“从哪来的?”
“偶然得了几个,给你尝尝。”
见甄妙捧着冻梨就要啃。忙拦着:“别啊,要缓缓,等化开了再吃。你拿着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嗳,多谢你啦。夜归。”
“谢啥子?这段日子一直休战,你反倒比我辛苦些。”
看着姚夜归离去的背影,甄妙忍不住笑了笑,把那颗珍贵的冻梨又多包了一层帕子。塞进了袖子里。
“县主,罗将军来了,正在外面等你。”
甄妙回屋后。才坐了不大一会儿,又有人进来报信。
她放下针线出去。见罗天珵倚在门口,不由笑道:“你怎么也过来了?”
这是特意围出来供妇人们赶制皮毛背心的地方,鲜少有男子过来。
别误会,这么多血气方刚的年轻将士,见了母苍蝇恐怕都觉得亲近,更别提妇人了,刚开始时确实有些胆子大的在外面打转儿,后来,被来找甄妙的姚夜归抬脚踹晕了几个,就再也没有后来了。
所以甄妙打趣道:“不怕夜归踹你啊?”
“夜归?什么时候,你都叫她名字了?”罗天珵脸色一黑。
“好啦,到底什么事呀?你这总站在门口,委实不大像话。”
“还不是给你送东西来了。”罗天珵别别扭扭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
纯白色的帕子右下角绣了一丛翠竹,裹着一物看起来鼓鼓的。
甄妙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这是——”她伸手打了开来,瞧见那乌黑的冻梨,不由一怔。
罗天珵笑道:“皎皎,你猜这是何物?”
“冻梨。”
“嗯?”罗天珵一愣,不由问道,“你怎么会认识此物?”
他第一次见时,可是瞧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的。
“刚刚夜归给我送来一个呀。”甄妙掏出那只冻梨,笑眯眯给罗天珵看。
罗天珵整个人都不好了,好一会儿,咬牙问:“她还说了什么?”
“哦,她说要等化开了再吃,不然怕我肠胃受不了。”
罗天珵一张脸黑透了,杵在那不说话。
“世子,怎么不说话了?”
罗天珵捏了捏拳头。
话都被那挖墙脚的说了,他还说什么?
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
转眼十余日过去,陆陆续续赶制出来的皮毛背心已经分了下去,还有小半皮子没有用到,棉衣等物资总算是在翘首以盼中运到了。
整个城中一片欢腾,再送出去的毛皮背心,那些将士就不大想买了。
毕竟有免费发下来的棉袄穿,又何必掏自己的银子去买件背心。当然,多这么一件背心暖和的很,可他们皮糙肉厚的,去年穿棉袄也撑过来了,哪有那么娇贵,还不如省下钱留给家中的婆娘孩子。
“不用再做了吗?”
“嗯,那些兵蛋子在这种可花可不花的地方,是不会掏钱的。正好你也辛苦,就不做了吧,这些皮子先收着好了。”罗天珵道。
“难得召集了这些妇人,我看还是先做好留着吧,这样明年冬天再有这种情况,也不至于乱了手脚。”
罗天珵有些心疼:“我是看你每日回去饭都少吃了一碗。”
甄妙笑道:“还不是这些皮子气味太大,把我熏的,不过最近鼻子对这股气味已经麻木了,干脆一鼓作气做完,省得来年再受一次罪了。”
罗天珵无奈点头:“那便依你吧,只是别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