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妻(破镜重圆) 第41章

作者:妙一 标签: 古代言情

  顾峥不好意思低头笑笑,她声音很轻很柔叫了一声娘,周氏喜得,忙不停应着,甚至撩起围裙擦起眼角。

  顾峥这时忽然想起一事,她问:“娘,我那表妹徐茜梅,你是不是……对她很有成见?”

  周氏冷道:“不止是成见!我一见了她就心忒烦!我再提醒你一声啊,她可不是什么好货色!你少让她到这里来!”

  “为、为什么?”顾峥弱弱又问一句。

  周氏道:“长着一双精明世故的眼睛,一看,就是心里藏奸……你呀!就是个傻丫头,呆子,什么时候,你被她卖了,我都担心你给她数银子!”

  顾峥面色惶骇然,她的背心渐渐感到一阵发悚发凉。

  ※※※

  快到傍晚时,徐茜梅一脸笑吟吟地又来家中窜门子,正好顾峥和周氏蒸了好大一锅米糕,也吃不完,顾峥表情复杂,就忙招呼表妹将就着一块儿坐下尝尝。当然,她一来,周氏脸色很不高兴,冷笑着就站一旁重新找事情做了。徐茜梅“挂念”于顾峥和周牧禹复婚之事,因此一过来坐下边拿着糕吃,就边问:“我听你刚才叫她娘了?”

  她努嘴指指周氏:“怎么一回事?你俩还真的决定复婚了?你真不听我的劝啊?”

  顾峥不放过徐茜梅脸上任何一个表情。“是!”她斩钉截铁道:“我决定了!”

  “咚”地一下,徐茜梅手中的那块糕掉砸了地。她的脸一下就变了。

  顾峥问:“怎么了,表妹?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没啊、没哪里不舒服……”

  徐茜梅说,然而她的表情,此时此刻,已全部出卖了她内心藏也藏不住的一些东西——

  顾峥终于发现,这个表妹,她的内心,并不希望她好过。

  ※※※

  顾峥觉得现在自己的心情、简直不知如何形容。

  那天,她看着徐茜梅在听说她答应和周牧禹复婚时,徐茜梅脸上的那种表情——那是一种明显写有的扭曲、嫉妒、阴狠、和愤懑烦躁难言。

  是的,她莫名的暴躁,急得在她跟前踱来踱去,实在是太太明显了!想要人去忽视都很难!

  ……

  顾峥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她甚至,多么希望当时表妹徐茜梅所出现的那个表情是她多心疑虑了,因此,才又今天巴巴地去问周氏,关于对徐茜梅的看法。

  这是最后一次的试验,顾峥也甚至在心里想了一千次、希冀了一千次,是假的!那天,是自己的多心与幻觉!表妹并不是那样的人……

  然而……

  她真的不希望自己这辈子好过!

  实在是太明显了!

  顾峥又想起她和表妹从小一块儿闺中长大、种种相处的日常点滴、姊妹情分。那时,她们去山上一庙里拜菩萨求平安符,当时,都只有六七岁,途中,顾峥的右腿被一只毒蜘蛛所咬伤,因中毒而晕阙在路途。视线昏昏迷迷中,是表妹徐茜梅帮她吸的毒,并那种想也不想,埋头帮她去吸。她感动得热泪盈眶,也心痛得无以复加,随后,回到顾家大宅,便一个劲儿拼命求他爹,日后定要将表妹常常接来府中住,而但凡自己有什么好的,不管吃的用的穿的,统统都送她……

  她已经把她当做是生命中的姊妹,甚至,比亲姊妹还要亲。

  .

  顾峥想着想着,眼泪忍不住快从眼睑飙涌出来。

  她还是不甘心——

  恰时,周牧禹也回来了。头发是随意披散着,看起来宗之潇洒,形容分明该狼狈落拓,却偏偏英挺俊朗,身材伟岸,他把他的那身外罩王服给脱了,只穿了件白色素衣中单,她有些一愣,不明白怎么回事。

  顾峥笑了笑,也没多想,故意走到男人跟前撒着娇,道:“您回来了,王爷,我可是想死你了!”

  她把男人的手轻轻摇着,抱着,扬起头,笑得又甜又娇媚,梨涡乍现,分明活脱脱当年那个纯真明艳、如同玫瑰花般风姿绽放的青春妙龄十七岁少女。

  周牧禹身子一抖,忽然好像全身笼罩了一层春风,不,应该是五脏六腑忽然吃了颗糖下去,整个脑子都乱嗡嗡,甜起来。

  “你,娇娇,你……”

  他有些无语轮次,一扔手中马鞭,转身,低头,手轻颤颤托着女人香腮,眼波都眩惑迷离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有人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第51章 十年生死

  此时的天空好似一张彩画,夕阳红得近乎滴血,霞光把周围的云染成多种形状颜色。

  周牧禹的心开始绮丽起来。

  他当然不明白这时的顾峥只是在装腔演戏,女人的脸,看起比天上的霞光还要瑰丽艳美。

  顾峥又关切地边帮他整理衣襟,边问:“呀,您这是怎么了王爷?你的衣服呢?你头发怎么也散了,走回屋里去,我帮你梳梳头吧……”

  徐茜梅在旁看着他俩,脸颊及整个五官都在抽搐扭动不停。

  旁边周氏放下手上活儿,也凑过来笑,故意盯着徐茜梅:“是啊,禹儿,怎么一回事?快回你屋里让你媳妇好生梳梳?”

  嗯咳一声,又转身对徐茜梅说道:“你看呐,徐姑娘,这天色也不早了,您……”是不是该回你院子去了?

  徐茜梅隐隐咬牙,把脚一跺。

  顾峥又道:“王爷,我走不动了,能抱我回屋里去吗?那天我不是脚扭伤了,现在又开始犯起疼……”

  她这模样还真像勾引唐僧的小妖精,小模样可怜,声音嗲得不行,脚当真一扭一扭,仿佛真走不动了。

  徐茜梅在旁轻眯起眼睛,冷冷看着。

  周牧禹一向性格沉稳表情冷峻,此时,女人这副模样,他哪里还能承受,果真关切温柔地问:“你快坐下,快让我好生看看……”

  周牧禹此刻的心,又如百炼钢遇见了绕指柔,又或者是油条泡了汤,整个筋骨都软瘫了。

  他又想了想,“好,我这就抱你进里屋去看看——”

  便一把将女人打横抱起来,迈向厢房去了。

  顾峥笑嘻嘻,把头一偏,靠埋在他怀中,手更是攀着男人的脖劲,眼角余光,却是冷冷注视徐茜梅的那脸,各种失望落寞与心凉。

  徐茜梅这时的夫婿程文斌恰好敲门来了,好像是叫她回去吃晚饭。

  徐茜梅披头盖脸指着她丈夫程文斌就骂:“吃吃吃!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你是猪变的么?”

  程文斌莫名:“娘子,你又在生谁的气?你怎么了这是?我招你惹你了?你简直是莫名其妙!”

  徐茜梅看着自己丈夫那张庸俗不堪、又懦弱不堪的脸,像是鼻子禁不住一酸,口骂了声:“窝囊废!”

  袖子一撒,气急败坏就走了。

  .

  厢房里,周牧禹将顾峥早抱了进去,顾峥也从他怀里跳下。

  她走至菱花形窗格子前,透过窗格的缝隙,静静注视外面的人和场景,她的表情是僵涩的,麻木的……

  徐茜梅气什么?她到底在气什么?这个和她从小情同手足、血浓于水的好姊妹,她当然在气——自己的丈夫,不如她的夫婿;她在气,自己为什么就永远过得没有她好,永永远远,都像是被她压制着……顾峥慢慢地闭上眼睫毛,这一刻的真相让她感到好笑、又觉得悲悯心酸。

  她用手轻轻去摸那窗格子的木门,缓缓地,将窗门再一拉,轻轻阖上,外面的世界,再也不想看了……人性本就复杂,人心也是如同海水深不可测,她为什么要去看那么清楚?人都说,大智若愚,大巧若拙,是啊,把什么都看得太清,这生活就很没有意思了……

  .

  她还是给这男人梳着头。

  既承诺过的事,当然得作数。

  纤白细长的手指,轻捏着一个小木梳,男人坐在窗下的一面铜镜前。“你的脚,快让我好好看一看——”

  他要起来,她把他肩头轻轻一按。“不疼了,我是骗您的……”

  男人一愣,目光有些迷惑地看着她。

  她轻轻浅浅埋头一笑,依旧手拿着小木梳,把男人的脸再轻轻掰着对准向铜镜:“王爷,这男人的头发,一定要梳理养护好,女人十五便束发而笄,男人到二十才算是加冠成年,可见,从古自今,女人都比男人衰老得要快,成熟得要快……”

  周牧禹胸口又如被春风轻扫过水面,缓缓悠悠荡过一层涟漪。“以前,咱们在书院读书,你也常常这样给我梳头发……”

  他的眼眸再次迷离,朦朦胧胧中,仿佛又回到那个时候,半梦半醒间,大清早起来,书院的撞钟一响,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小木窗前,几朵洁白的栀子沾着一颗颗露珠从外面斜伸进来,光线浮尘,香味溢满了整间简陋小木屋。

  她笑吟吟地,头上带着顶方巾小帽,发带飘飘,穿着书生才穿的白衣院服,那院服,袖极宽,剪裁也极不修身,堪堪遮住了胸前正含苞发育的女性圆柔。

  “牧禹兄,我来帮你梳头吧……”

  然后,就又开始念起诗来,一句句,蓄意挑逗。

  “宿昔不梳头,发丝披两肩;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还有还有,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牧禹兄,假若我是女人,你会不会爱上我呀?”

  “嗨,我是骗你的,你当我还真是祝英台啊,别那么看着我,你是有龙阳之好么?”

  她羞涩地低垂下眼睫毛。“世上、世上可没那么多祝英台的……”

  那时,他好半晌都是沉默,又过了一瞬,再一瞬,栀子花的香味越发飘散在整个屋子,有两字色彩斑斓的蝴蝶正巧飞停在上面,双双煽动着翅。

  他喉结滚了滚,盯着那对蝴蝶。

  “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而这个悲剧,本不该发生的……”

  “梁山伯不应该去挑逗祝英台,祝英台也不该去招惹梁山伯……”

  “他们不是同一个阶层,所谓柴门对柴门,却为什么偏要和世俗对抗……”

  “他们的爱情,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可歌可泣,更没那么伟大……”

  “这两人,压根是在犯蠢……”

  “不值得同情,更不值歌颂……”

  “啪”地一下,女人手中的木梳从他头上掉落下来。

  女人乌黑清亮的眸子泪珠儿滚滚,乱纷纷糊满了一脸。“周牧禹,你去死!去死!”

  她从那把掉落在地上的小木梳踩过,以袖捂脸狼狈哭泣着跑出了房门。

  他轻轻捡起地上的木梳,始终面无表情,缓缓闭了闭浓密卷翘长睫。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本来就是个悲剧,是啊……为什么要让它发生?”

  他一边狠狠捏着手里梳子,一边低声呐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