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雨梧桐
两人聊了许久,玉衡感觉脚有些站酸了,便提议回去。
两人并排往客舱走。
“什么破地方,这怎么能住人?李妈妈,你快去和那管事的说,给我们换个干净地方!”
刚进舱门,玉衡就注意到前面有个穿藕色小袄裙的少女,捏着秀鼻,眉头紧皱,正冲着身旁的妇人叫嚷。
那妇人一脸为难,轻声劝道:“小姐,这已经是最后一间了,我和碧鸢她们,今晚上都得在房里打地铺呢。”
“都怪哥哥,非要我们坐这破船,房间又小又臭...”少女话还没说完,不经意抬眼,一个丰神俊逸的男子正朝她走过来,她看得一怔,不觉止住了埋怨。
那李妈妈还在劝,“铺盖我们都带着的呢,一会儿碧鸢她们就将铺盖换了,熏上香,就什么味儿也没有了。”
玉衡见那小姐突然住了嘴,愣愣地看着他们这边,又忽而粉面生春,害羞地别过头去。玉衡看向旁边的柏回,心里暗笑。
越过了那少女一行人,两人各自回房。
第18章
出去时开了窗,房里的怪味散了不少。玉衡为难地看着小床上已经看不出原色的被褥,稍微凑近一些就能闻到异味。
她不由后悔,为何自己不也像那少女她们那样带铺盖出门,虽说出门在外以方便为主,她还是很难劝自己将这样的被褥盖到身上。玉衡打定主意,晚上将包裹里的衣裳取出来当被褥用。
木壁外传来激荡的水声,颇有节奏,听来令人发困。
玉衡呆坐在凳子上,正犯着困,突然传来的两道敲门声将她惊醒了过来。
玉衡起身开了门,正撞上柏回笑吟吟的脸。
“东家,我送你样好东西。”
玉衡一愣,柏回已自顾自地走进房来。玉衡这才看清,他怀里竟抱着一床绣花被褥。
柏回将被褥小心地放在木凳上,长手一伸,将床上的脏被褥扔到一边,这才将那床绣花被褥铺在小床上。只是他明显没做过这些事,弄了半天也没铺好,倒将被褥弄得乱七八糟。
“柏回,你这被褥从哪弄的?”玉衡呆呆地走上前去,摸了摸那被褥,面料上佳,绣花精致,芳香扑鼻。
柏回笑道:“我管隔壁那小姐她们讨的。”说着他伸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本来是想跟她们买的,可是那小姐非不收我的银子。”
玉衡一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真是多谢你了。”
柏回面有得色,笑道:“我就知道那臭烘烘的被褥你肯定不敢盖。”
说了没两句,柏回就欲告辞,虽说玉衡穿着男装,但毕竟她是个姑娘,他久待不便。
玉衡叫住了他。
“徐大哥在做什么?”
“在睡觉呢。”
“那你回去也没事做,不如我们说说话吧,打发时间。”玉衡邀请道。
柏回心里一喜,又有些犹豫,但见玉衡面色如常,落落大方,他本就不是拘泥的人,也就爽快地应了。
但两人认识不久,能说的话题也不多,说了一会儿就相对无言了。玉衡偶然见到桌上的茶杯,想起一个打发时间的乐子来。
玉衡让柏回将桌子搬到床前,她坐在床上,又让柏回隔桌坐在对面。
玉衡将茶杯倒扣在桌面上,将规则和柏回简单地说了一遍。
柏回一听就明白了,抚掌笑道:“这个有趣。”
游戏很简单,两人对立而坐,双手交互拍手和拍茶杯,可随时将茶杯拿起,一人将茶杯拿起,另一人出手的时候就得将手掌握成拳头。
柏回一开始还觉得这个游戏委实简单,真正玩起来了,才发觉该握拳头的时候,总会反应不及,依然伸掌。
徐进小睡醒来,柏回不在,思及东家安危,起身朝玉衡房里走来。
玉衡房间门并没有关,里面不时传来一阵阵笑声,或清脆如银铃,或玎琅如撞玉。他探头往里面看去,见两个年轻人面对面坐在小窗下,似在游戏,笑声欢快。
徐进看得一怔,那些大漠上篝火旁玩闹的记忆倏地涌上心头,回过神来,已不觉泪目,忙避回房。
房内的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
上一轮柏回抢了拍子,惹得玉衡直笑,手上动作就不过脑子,见柏回似乎想抓起茶杯,她不禁迅速伸出手去,先行抓起了茶杯,还不及缩手,柏回手就已经放下来了,正好盖在了她的手上。
一股温热之感从手背传来,玉衡不由愣住了。
手仿佛是盖在了一片柔荑上,温软嫩滑,柔弱无骨,柏回不由心中一荡。
玉衡率先回过神来,从柏回手底下抽回手,手里还握着那个茶杯,笑道:“我抢拍了。”说着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外的夕阳,水中铺满了火红的霞光。
“我们玩了有两个时辰了吧,太阳都落山了。”
柏回缩回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掌,指尖轻轻在手心摩挲着。
“这个果然很打发时间。”
他朝玉衡望去,霞光在她的半张侧颜铺上温柔的暖色。
“该吃饭了,我去看看徐大哥醒了没有。”柏回见气氛微凝,笑道。
玉衡回过头来,笑道:“好。”
柏回回到房中,徐进并不在房内。
晚饭要到一楼火房处买,柏回下了二楼,朝火房走去。火房外面已经有不少人候着了,柏回等了好一会儿,才买了三份饭,端着往二楼客房走。
刚走上楼梯,就撞上了一双水光盈盈的秋水瞳。
“宋小姐。”柏回笑着问了个好。
宋小姐便是赠了柏回一床绣被的少女,名宋嘉。婢女碧鸢去买饭去了很久都没回来,她等得不耐,从房里出来,倚在栏杆上朝下看。正巧看到柏回端着饭菜从大厅走上来。她长在闺中十六年,连陌生男子都很少见过,更别提如此丰神俊逸的男子了。不禁看得痴了,直到柏回上了楼梯来。
四目相对之时,宋嘉猛地察觉到自己竟看了一个外男这么久,不禁心生羞意,连忙别过头去,连柏回问好也不敢答应。
柏回见她脸倏然红了起来,只以为自己冲撞了人家小姐,也不觉有些尴尬,连忙走开了。
柏回先将徐进和他自己的饭放在房里,才端着一份饭送往玉衡房里去。
“你和徐大哥的呢?”玉衡问道。
“留在房间里的呢。”柏回笑道。
“多谢你了。”玉衡接过饭盘。
“东家不必跟我这么客气。”柏回还是笑着。
玉衡将饭盘放在桌上。船上的饭菜很是简陋,白菜煮鱼,一小份咸菜。知道她素日肯定是锦衣玉食的,这饭不知道她能不能吃得下。
柏回挠了挠头,转身出去了。
玉衡还不怎么饿,放着饭菜在一旁没有吃。不多时,房门又被敲响。
“请进。”
柏回的脑袋从门缝里钻进来,看了桌上没动的饭盘,笑道:“没胃口啊?”
玉衡笑道:“我还不饿,你吃好了吗?”
柏回开门进来,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一盘醋鱼,色香俱全,和菜盘里的一比,简直像是临仙楼里的大厨做出来的。
玉衡惊喜问道:“你这菜从哪来的?”
柏回笑道:“我让厨子单独做的。你快尝尝。”说着将醋鱼放到玉衡面前的桌上。
玉衡刚拿起筷子,又想起一事,问道:“你们呢?”
柏回笑道:“我们吃什么不是吃,你一个姑娘家就不一样了,你快吃吧,一会儿有人上来收饭盘。徐大哥不知去了哪里,我去找他回来吃饭。”
柏回从玉衡房里出来,在甲板上找到了徐进。两人回到房里,一股醋味弥漫。桌上两盘饭菜中间,赫然放着大半碟醋鱼。
两人入座。
徐进笑道:“没想到这船上伙食还不错,还有醋鱼吃。”
柏回笑而不语,伸筷夹了一块鱼肉送入口中。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玉衡从包袱里摸出蜡烛点上了。船还在疾行,窗外偶尔传来水手们说话的声音。
她躺在床上,那床绣被一半垫一半盖。两日奔波劳累,船身微微晃悠,惹人入眠,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睡了不知多久,一阵激荡的水声惊醒了玉衡。
此时已是人声俱静,只有哗哗水声不断传来。从那小小的开窗望去,外面已是漆黑一片。
玉衡又闭上眼睛,听着哗哗水声,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房中一片黑暗,她感觉有些害怕,玉衡起身,准备点蜡烛。
走到窗台下的小桌旁,玉衡摸出打火石,正准备打火,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压低声音说话。
“二当家他们快到了...劫了这趟货,够咱们东风寨吃...”
玉衡打了激灵,精神一震,竟然真的遇上水贼了!
一股恐惧自心底升了起来,她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只得紧紧地握住手里的打火石,不敢发出半点声音。过了一会儿,那说话的人似乎过去了,玉衡猛地回过神来,轻轻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怕发生失火,船上没点什么照明的灯笼,船舱中一片黑暗,也一派寂静。
她轻轻地敲了敲柏回他们房间的门,虽然很轻,但在寂静的船舱中听来,也突兀得很。
她正担心这点声音不能将柏回他们叫醒,房内就传来轻声地喝问。
“谁?”
“是我。”玉衡轻声答道。
房内两人在玉衡敲第一下门的时候就都惊醒了过来,这会儿听玉衡出声,心里明白一定是有事情发生了,不然玉衡不会半夜来敲门。
柏回跃至门边将门打开,黑暗中只能看到玉衡一点点廓落,她急促的呼吸声却听得分明。
将她拉进房来,柏回问道:“东家,怎么了?”
玉衡着急地想将自己的听到的都说出来,却因为紧张突然失语。
柏回拉着她的手臂往桌边走过去,让她坐下来,摸出打火石,准备点灯。
“不要!”玉衡脱口而出,接着一把抢过他手上的打火石。
见玉衡反应如此激烈,柏回压低声音温和地问道:“东家,发生什么事了?”
玉衡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低声将自己听到的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