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来 第27章

作者:卫风 标签: 古代言情

  阿福有点摸不着头脑,又不能表现出来。杨夫人在她肩膀上轻轻按了一下,阿福连忙跪下。

  “是个好孩子,以后也要尽心服侍你家殿下也是。”

  阿福急忙说:“承蒙太后教诲,奴婢日后一定安守本分,尽心尽力。”

  太后笑了:“是啊,既得尽心,也得尽力。”

  

  第18章 绢花 下

  

  阿福的脸先红后白,但是站在她对面的那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宫女,却是一派平静,那张脸上别说表情了,就是眼睛,半天也没有眨一下。

  “给姑娘道喜。”

  阿福受也不是不受也不是,急忙说:“两位别折煞我,我哪儿当的起。”

  “当的起。”这两个宫女都穿灰色,在宫里头最让人眼睛发疼心口发紧的就是这灰色的宫装,宦官宫女,穿着灰衣的,遇见了总没有好事。

  左边那个宫女说:“老身姓韩,这一位是孙姐姐。我们两个,来和姑娘说一说规矩。”

  阿福低下头:“请两位指点。”

  说实在的,一直到现在,阿福也没省过神儿来,比她漂亮能干出身好的宫女,太后怎么一个也没看上,反而就选中了她?

  昨天从德福宫出来,杨夫人就将其他人遣退,留了她一个,开头一句和刚才那两个老宫女说的一模一样:“给姑娘道喜了。”

  阿福心里隐约的危险预感一下子成了真,当时就象根柱子似的傻在杨夫人面前了。

  以前发现自己穿越后,下的那些决心,给自己的忠告,虽然好些记不清了,可是有一条阿福绝对没忘。

  那句话是,宁为乞丐妻,不做富人妾。

  可是现在……

  她能说,我不要做妾么?

  “不要不好意思。”杨夫人显然误会了她的沉默:“你这孩子,我看了很久,觉得你又细心,又稳当,年纪比殿下小一岁正合适。这是好事儿,不要惶恐害怕。殿下是你天天都见着的,待人有多和气你也知道。难得你又投了太后的缘,原来太后的意思,是没有什么名份的。刚才却已经嘱咐了我,报给内府,阿福,等内府记了档,你就是七品的娘子。阿福啊,你这可是一步登天啊。”

  阿福肚里呐喊:我不想登行不行?

  杨夫人拉着她的手,阿福木木的跟着坐下来。

  “我从宫女熬到现在,不过是七品的掌事,虽然得人尊称一声夫人,可是这和贵人的夫人品级可是不一样。夫人那可是二品的贵人。”

  阿福觉得自己脑子里全是浆糊,肚子里全是棉花,舌根底下全是黄连,苦的她只想痛痛快快哭一声。

  可是这个宫里面的人,没有哭的自由。别说是她,就算是杨夫人刚才提到的,正二品的贵人夫人,她们敢无故落一滴泪试试?

  杨夫人又拉又哄又劝又捧,浑身解数都使出来了。阿福虽然一直没吭声,但杨夫人显然非常满意——老实好,老实代表着,不会去挑战杨夫人在太平殿的权威,不会触碰她的利益和体面。

  不能不说,最后太后也看中阿福,杨夫人是很欣喜的。

  阿福出了杨夫人的屋子,惊讶的发现,这件事虽然刚刚发生,但似乎,已经不是一件秘密的事情。起码太平殿上上下下,对于她们被带到德福宫去做什么,都有了自己的揣测,这揣测还与事实已经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接近,有的人甚至直接得出了结论。蕊香她们几个小的已经偷偷过来向阿福道喜了,紧接着德福宫的赏赐和杨夫人的贺礼来了,太后赏了锦缎,首饰,这些东西都供在阿福现在的床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中间一柄金如意。

  杏儿一改平时的多话,反常的沉默起来。大概她也和阿福一样,觉得这一切来的太突然,就象一个梦似的不真实。

  是啊,阿福就是觉得不真实。

  她想离这所皇宫远远的,却在今天被告之,她的盘算落空了。她已经不可能象自己设想中的那样,攒些钱,再磨练磨练针绣手艺之类的,熬到出宫去过踏实安定的日子。

  杏儿不知道想什么,小心翼翼的把那枝阿福摘下来放在妆镜前的红石榴绢花捧起来看,然后,又递到阿福面前。

  阿福不知道她要干什么,顺手把绢花接了过来。

  杏儿小声说了句:“阿福姐……你做了贵人,那,我还是跟着服侍你吧?”

  阿福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好象有点空落落的,又有些倦意:“我也不知道,要看杨夫人安排。”

  “可是夫人一定也会听你的。”

  阿福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么累,这么烦躁。

  杏儿大概也看出来了,没有再说话。

  手里的石榴花仿佛有着灼烫的温度,让阿福觉得指尖发疼。

  要是自己没挑这朵花,那事情会完全不一样吧?

  雨还没有停,阿福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和杏儿,刚到太平殿来。

  原来才只一年的时间,可是怎么觉得已经过了很久了一样。

  上半夜阿福没睡着,她想起上辈子的事情,好多事印象都已经模糊了。繁华的街道,拥挤的人群,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规律的一日日重复着的生活……后来睡着了,感觉只是打了个盹,天就亮了,然后,来了教导她规矩的人。

  坐,站,走,这些都不用再教,说话,称呼,她们讲一遍阿福也就记得了。她们虽然并没板着脸,可是那副肃然的神情,看的阿福心里发慌。她不是没有准备的,袖子里笼了两枚簪子,是昨天太后赏的和杨夫人赠的东西里头的,趁着那两人停下来喝茶的功夫,打开手绢包,一人送了一枚。她们也收了,但脸色依旧是那样,让人心里没底。阿福想,也许没有房间折腾她,已经是塞的礼物起作用了。

  可是这规矩教到最后一项,却让阿福诧异到了极点。

  姓孙的那个老宫女,又拿出了一本册子来。

  阿福以为还是什么宫规训诫,老老实实站着。

  “你过来。”

  阿福走到跟前,那人翻开册子:“时间紧,这些事本该好好教你。你先自己看吧。”

  阿福看了一眼,册子上画着两个人,一个男,一个女,没穿衣服,正在……

  好吧,这其实不算什么。上辈子比这更加活色生香的也看过。这张图上的人体比例失调,面目怪异,除了清晰的让人看到了他们的身体和动作,谈不上任何美感或是……其他。

  姓韩的宫女见阿福只看了一眼,低声劝了句:“这没什么好害臊的。你是要服侍皇子人了,这些事理当知道。况且……固皇子眼睛不便,以前也没有房里人伺候,你若再不通晓人事……”

  阿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送走那两个人的。她们说,明天还要过来。阿福只觉得没有比这消息更让她郁闷的事情了。

  “阿福。”

  她有点意外的回过头,刘润站在廊下。雨丝将庭院的颜色染的深暗朦胧,看上去象是一张绘在旧纸上的画。

  刘润走过来,端详了一刻:“刚才是不是受气了?”

  阿福觉得喉咙口微微的发堵,被刘润这样一问,刚才压抑的委屈现在好象都泛上来了。

  “那些在宫待久了的人……”刘润只说了半句,轻声说:“别想了,自己得看开些。”

  刘润是从昨天到现在见到的人里,唯一没和她说恭喜的。

  阿福越想忍着,越觉得眼眶酸热。

  刘润了解她,所以,他才不说恭喜的话吧?

  “殿下让你过去。”

  阿福意外:“殿下?”

  她几乎忘了,他……

  这件事件的另一个主角。

  阿福一直纠缠在要当小老婆,要失去自由这件事上,可是却把事情的要点给忽略了。

  固皇子……他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吗?

  他是否也是不情愿的?

  该怎么去见他呢?

  

  第19章 梳子 上

  

  “嗯……我,这就过去。”

  刘润和她没走往常的绕过庭院的回廊,而是从后头走。阿福明白原因——虽然她不是什么新娘子,可是这会儿固皇子让她去相见,被人知道,总是不好。

  屋还是那间屋,人也还是那个人。可是阿福进屋的时候,却感觉着……心情全然不同了。

  固皇子喜欢坐在窗子前头,阿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风雨声可以听的更清晰入耳。

  屋里面没有人,不知道他是怎么把人都打发出去的。

  “殿下。”即使没有人,礼也要行。阿福从来不在这种事情上偷省。固皇子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才说:“起来吧。”顿了顿又说:“你过来些。”

  阿福慢慢走到跟前,固皇子伸出手来,他的手掌白皙修长,指甲圆润,带着一点柔白的光润。阿福要想了想才明白固皇子的意思,犹豫着将自己的手递给他。

  并没有过肢体接触,有时候固皇子散步,上桥,去亭子里的时候,阿福也会扶一把。但那时和现在,是不同的。

  那时候固皇子在阿福心目中的印象,是一个抽象的形象。只是渐渐从“主子”这两个符号字,变成一张画上纸上的人像。无论是符号也好,人像也好,都是没有真实性别的。

  阿福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这样强烈的感觉到,固皇子是一个男子,而她,是个女人。两个人在一起,不仅仅是主仆的关系。

  “你别担心,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固皇子轻声说:“她们这会儿都不会进来的,你坐下吧。”

  阿福缓缓在圆凳上坐了下来。窗子开着,庭院里的几竿竹子被雨水洗的碧绿青翠,雨滴打在竹叶上的声音,淅淅沥沥的,听着让人觉得心里慢慢的就沉静下来了。

  “阿福,你信命吗?”

  信不信?

  按说,这种东西不该信,可是阿福又觉得,自己现在坐在这里,说来说去,大概也逃不过一个命字。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也许,信了好。这样,有什么不顺遂的,都可以推说那是命里注定。”

  固皇子唇边泛起笑意:“你说的对。我有时候也不信……不过现在,我突然觉得,该信的还是得信一下。”

  顿了一下,他说:“杨夫人和柳夫人来过,和我说了……”

  说了什么,他不必点出来两个人也是心知肚明。

  “我很高兴。”他声音又轻又柔和,又重复了一遍:“我觉得很高兴。杨夫人说,这真是缘分。你平时就很好,又偏巧拣了那朵石榴花,太后还喜欢你的名字。”

  阿福没出声。

  固皇子半仰起头,他脸上的笑容如和风一般温煦:“刚听到这事儿的时候,我觉得太后是急了,乱点鸳鸯谱。因为我两次指婚都没有成,所以想了这个办法,或许她也觉得我的命格太硬,克人。也可能太后觉得我的年纪不小,即使不成亲,身边也要纳人。”

  阿福依旧没出声,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固皇子看起来也并没有要她开口的意思,他只是在叙述。

  “我没想过……不,是没想过,会这样快。一时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觉得似乎有些难过,又有点气愤,唯独没有欣喜。如果,我真的象传言说的那样,命格太硬,克母克妻……”

  “殿下,”阿福打断了他的话:“那些是无稽之谈。”

  “是啊,但是也有句老话说,许多事宁可信其有。如果真是那样儿,我不就又害了人了吗?杨夫人说,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个有缘的人,一定福泽绵长,绝对不会象前两次一样——我才知道人已经择定了。”

  他转过头来,虽然知道他看不到,可是那专注的温柔的神情还是让阿福觉得微微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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