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出书版) 第10章

作者:树犹如此 标签: 古代言情

  一夜没回顔府,只是去了从前未出嫁时的“懿昙宫”,那里是母后的寝宫,自从母后去世以后,那里便空了下来,时时有人去打扫,袁夫人还住在里面,就像皇后还活着一样,袁夫人是先皇后的侍女,一辈子未嫁,始终守在这里,对待西晏像自己的女儿一般。

  “夫人,你说,七年前到底发生过哪些大事?母后为何要禁一种北岳过来的药材?”西晏知道袁夫人不会骗她,既然没有文字记录可看,至少还有从前的当事人可以询问,“我只记得,那年六弟出生了,当时宫里有七八年没有孩子出生,父皇很高兴,母后还把六弟抱到懿昙宫来抚养。还有就是当年南川对北岳的战事,打了一场大胜仗,那次父皇御驾亲征,士气大振。凯旋以后,宫里大宴群臣,还封赏了很多人。其他的,我完全记不得还有什么更加值得一提的事。”

  “公主还是不要插手太多,当年这种北岳的药材掳走了很多人的钱财和性命,皇后娘娘这才奏请皇上,禁了此药。”袁夫人似乎不想与她多说,只是担忧的劝慰她不要深究。凭直觉,西晏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事。

  “可现在有人重新用此药做配方,这是明知故犯。”

  “此药虽然已成禁药,可民间有些黑市已然暗地里通行。这种药材昂贵,北岳的商贩不肯放弃发财的机会,铤而走险的大有人在。”袁夫人替西晏铺了被褥,柔柔的劝道,“公主早些歇息吧,这个年过的不太平。宫里谁尾巴翘的最高,往往最容易被当做众矢之的。”

  

  一晚上辗转反侧,几乎没有一刻合眼,想着最近发生的事,确实有太多疑点,寿禧宫现在已经全面封锁,关于西旻的病情完全没了音讯,太子那也一直是老样子。看来最容易着手的地方,竟是顔子晴这边,尽管三姨太极力排斥她,可身份的悬殊,这里面仍大有可为。

  正想的出神,西晏忽然感觉到背后有细碎的声音,轻微的脚步和喘息,吓的她立即警觉,刚要回头,就被一个黑影掩住了口鼻。

  她急的要挣扎,就听得耳边熟悉的声音“嘘”了一声:“别动!是我。”

  西晏这才发现是顔子昭,他一身黑衣,蒙了半边脸,从窗口进来,俨然传说中的刺客打扮,于是使劲掰开他的手,低声质问:“你怎么来了?”

  顔子昭在她耳边轻笑了一声:“我猜你一定没查到什么。”

  “和你无关,反贼!”

  “你笨笨的硬闯,定然被拦在门外。早有人知道会有人去查这些东西,已经做了防备,要看这些,不能用寻常的方式。”顔子昭扔给她一件夜行衣,示意她赶快换上。

  西晏拿着衣服反而犹豫:“这是江湖上下三滥的手法,我身为公主……”

  “你若不去也成,我自己前去,查到什么,也不用知会你。”他似乎有意激将,转身要出门。

  “喂!”西晏下意识的想留他。

  他停住了脚步,只是没转身:“你休息吧,别辱没了你公主的身份。”

  西晏想起太子的情况,心里纠结,不容多想,一咬牙答应了顔子昭。

  

  深夜的宫里处处显得威严和阴森,重要的宫殿彻夜灯火通明,而聚典楼前只亮了两盏灯笼,朦胧的很。西晏跟着顔子昭躲过侍卫的巡查,一直来到楼后。后门上了厚重的铜锁,上面是雪花和灰尘,已经很久没人打开。

  顔子昭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针状模样的器具,插进锁眼里捣弄。

  “你还会开锁?”西晏惊讶的看着他熟练的手法,忍不住感叹。

  “你应该听说过我流落在外八年,这些年里,我学到的东西,也许比以后一生还要多。”在顔子昭的动作下,听得“啪”的一声,锁顺利打开。

  西晏此刻竟觉得有些佩服他,这些年流落的生活,他应该吃了不少苦。

  

  聚典楼里一片黑暗,顔子昭点了一根蜡烛,伸手牵着怯缩的西晏。到处是灰尘,层层都是历史的厚重感。从南川开国以来,所有的典籍和记载都收录在这边。

  西晏顺着蜡烛的光亮看着斑驳的楼壁,周围挂了一些字画,唯一光秃的墙壁上,爬了几只狰狞可怖的壁虎,吓的她差点叫出来,下意识的牵紧身前的顔子昭。

  他停了一下,不客气的将她搂过来,低声笑道:“原来你怕这个,今后再说要毒打亲夫的话,我可有报复你的工具了。”

  西晏伸手推他,作势要挣脱,他却不肯放手:“公主大人再忍耐一会,这楼里脏气太重,老鼠蟑螂臭虫,各种可怖的小动物都住在这里。你若离我太远,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能保你。”

  西晏心里气的直骂人,又惧怕他说的那些东西,只得老老实实的跟着他,任他圈住她的身体。

  寻了接近一个时辰,终于在楼的第三层找到一卷七年前的宫廷大事记载。

  翻开发黄的卷轴,用昏暗的蜡烛照明,里面的蝇头小字映入眼帘。

  ——庚戌年正月初六,皇六子出生,母顔氏。

  ——正月二十,皇六子西旻进懿昙宫,由皇后纪氏抚养。

  ——三月初五,皇帝御驾亲征,讨伐北岳贼军。

  ——六月初十,城垣五郡收复,大获全胜,圣驾班师回朝。

  西晏逐行筛选可疑的内容,后面几乎全年都是庆典宴会的记载,那一年似乎喜事重重,完全没提到关于禁药的事宜。

  翻过歌功颂德大事的一页,在补充说明的小字批注里,西晏似乎窥到了了一丝异样。

  ——三月二十,皇五子西晎抱恙,于次日夭折,时年八岁。

  ——六月初三,惠夫人叶氏偶感风寒,薨。

  ——六月初七,列“検峀”为禁药。

  整年的记载里,似乎只有这两条算是哀事。惠夫人叶氏正是皇五子的生母,两人接连过世,且都在父皇御驾亲征的时间里。在惠夫人过世的第四天,“検峀”就成了禁药。西晏忽然觉得蹊跷,或者禁药的事,和惠夫人薨逝是有直接关系的?

  

  窗口忽的吹进一缕细风,将顔子昭手上的蜡烛吹灭,整个楼里瞬时回复了一片漆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的多一点,路过的童鞋要记得留个爪哈

15

15、窥探玄机 ...

  西晏忽然没了方向,楼里阴沉的书卷味浓重,没有灯光的照耀,楼里黑漆漆的完全看不清景物。恐怖的感觉瞬间袭上心头。腰间顔子昭的胳膊却收的更紧,动作比先前更加亲密。

  “快把蜡烛点上!”西晏一只手抵在顔子昭的前胸,另一只手还握着书卷。

  “被风吹灭了,我可没带火石,只能摸黑了。”顔子昭无奈的叹了口气,将蜡烛收进随身的口袋里。

  西晏本想再仔细研究卷档上的内容,现在只得作罢。泄气的摸索着将卷轴放下。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两人步履维艰,只有顺着记忆中的位置,寻找下去的路。入夜的聚典楼,已经彻底沉入黑暗。小心的挪动着步子,慢慢的下移。

  “还说一切妥当,最关键的时候搞出这种事!”西晏嘴里抱怨,手上却不敢放开他,阴森的木楼,对她来说仍是令人惧怕的。窄窄的楼梯环绕楼的边沿,轻手轻脚的一步步迈下台阶。

  

  “有鬼!”顔子昭忽然低声吼了一句,脚上也停了下来。

  西晏吓的想叫,被顔子昭掩住双唇,声音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仔细听得外面,果然有人的说话声,只是极细小低沉。

  两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眼睛睁得大大的,楼外的月光照进来,使得眼睛的光亮更加灵动。仔细听着外面,确乎有一男一女在楼后的拐角处。

  周围静静的,那两人的对话在寂静的深夜里更加清明。

  “二殿下,岚岚这些日子天天都在惦记着您,您说过,有朝一日,一定会给岚岚个名分的,这次殿下您替太子监理国事,皇上龙颜大悦,正要赏赐您,这是个好时机,不如殿下趁现在向皇上或娘娘提请要了岚岚吧……”女人的声音纤细柔弱,带着撒娇的成分。

  西晏和顔子昭听她叫“二殿下”,才意识到是二皇子西映,平日里几个皇子中,最不爱参与纷争就是西映,因此被皇帝封为“敦王”,以合衬他的个性。如今这种事,西晏万万想不到竟是二哥的所作所为。

  “现在时机不成熟,太子虚弱,眼看朝不保夕了,三弟,四弟,还有六弟都蠢蠢欲动,内宫纷争四起,在这偌大的后宫,真正是我西映的心腹的,只有你一个,如果你不在宫里,本王真的大业无望了。”西映的声音低沉,像在劝慰恳求。

  西晏心中一惊,凉意渐渐渗透心绪。原来一向老实敦厚的二哥,也在暗地里图谋大位。不禁让她觉得心寒。

  “殿下,六殿下近来情况不好,寿禧宫的人都不能随意进出,皇上也急坏了。贵妃娘娘最近整日以泪洗面,想是太医那边给了不好的结果。”岚岚将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听的出极是用心。

  “这是好事,西旻向来深受父皇喜爱,如果他没了……”

  西晏听不清后面还讲了什么,外面的风声逐渐掩盖了谈话的声音。顔子昭也感觉到她的身子僵硬,适时的收紧了胳膊,提醒她身边的情况。月光下,西晏咬着嘴唇,整张脸表情严肃。

  “好岚岚,在宫里委屈你了,本王也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等大业得成,一定会给你一个响亮的名分。你万不能暴露了身份,为了咱们的将来打算……”

  西晏和顔子昭始终静静的听外面的两人谈话,越往后竟越听的不甚清楚,再到后来谈话声音结束了,传来了急切的亲热声。“心肝儿,宝贝儿”的呢喃渐渐代替了刚刚的言谈,亲吻的吮吸声,娇吁和牛喘合成一气。

  西晏和顔子昭隔着一层窗户,觉得尴尬极了,楼里狭窄而寂静,让原本紧贴的两人身体的温度在逐渐上升。

  岚岚的压抑的呻吟声,西映急促的喘息声在楼里几乎听的越来越分明。

  西晏和顔子昭新婚以来,始终不曾有过亲密,原本今天紧贴的距离已经超出了这些天的界限,此刻又听到近距离欢爱的声音,羞赧的面如火烧。西晏庆幸蜡烛灭了,黑暗中谁也看不清她的脸色。她感觉到顔子昭搂着她的那只手变的很烫,想推开的时候,忽的感觉到小腹边上的触感已然坚硬。

  西晏是嫁过人的,对男女情事自然了解,但对方是顔子昭,她还是无法接受。

  出神间,恍然看到月光下,那个男人的眸子变得清亮异常,眼神里渗透着让她想躲开的神色,柔柔的唇瓣毫无征兆的覆了上来。一种窒息的感觉顿时笼罩在她周围,这种环抱的动作久违了,仿佛还是和纪尧尘在一起的两年时光,如今都远去了。

  西晏睁大眼睛,慌乱中想推开他,却没有得逞,后退了一步,放满卷轴的架子被撞了一下,上层的竹简“哗”的落下一排……

  

  回到“懿昙宫”时已经是四更天,一夜未眠,身体已经疲惫异常,精神却活跃的很。

  二皇子和那个叫岚岚的宫女,一听到楼里有动静,连忙仓皇的离开。顔子昭赶忙抱了西晏退出楼外,赶在侍卫没到之前逃了出去。一夜的计划草草的收场,尤其在顔子昭吻过她以后,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思维瞬间停滞。

  

  次日,袁夫人来收拾房间的时候,见西晏着中衣正坐在梳妆台前,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像是在思考什么。

  “公主昨夜出去了?”袁夫人没有惊诧,语调像个慈和的母亲在慰问自己的孩子。

  西晏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她,看着镜子里的脸,没有回头,轻轻答应了一声:“嗯。”

  “去‘聚典楼’了吧?”

  西晏没料到她猜的如此准确,捏着手里的梳子,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有侍卫连夜来巡查了,说是聚典楼发现了刺客。”

  “夫人觉得那个刺客是我?”

  “公主当然不是刺客,因为侍卫已经搜查到了那个刺客,是寿禧宫的宫女,半夜偷跑出来,图谋不轨,疑是奸细,已经被抓了起来,贵妃娘娘这回真动了怒,怀疑六殿下抱恙也是奸细的阴谋,今儿早上已经奏请了皇上,让刑部严审那名宫女。”

  西晏心里一沉,她说的那名宫女,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岚岚,没有提及二殿下被抓的事,看来暴露的只有岚岚一个。

  “奴婢见公主回来后,夜行衣还塞在床边的一角,才知道原来公主昨儿夜里也出去了。”袁夫人是个心如明镜的人,西晏的想法她一清二楚,但不到紧要关头,却绝不过问。

  “夫人应该也记得当年的惠夫人吧?”西晏依旧对着铜镜,表情落寞,却忽然提及了另一件事,“我对她的印象竟然很模糊,还有五弟西晎,我记得很小的时候,见他躺在摇篮里,是个相当可爱的孩子,尤其有双大眼睛……他后来没了?”

  袁夫人一惊,抬眼慌乱的看西晏一眼,站在一边沉默。

  “夫人,从小您就待我好,宫里是非多,到头来真正贴心的人却少之又少。我已经大了,经历了很多事,我已经怕失去亲人了。大哥的病,很可能和当年禁的药有关,而我昨天看了卷宗,发现禁药和惠夫人的死似乎有莫大的关系,我想弄清楚这些原委。能跟我推心置腹,对我坦诚相待的,也只有夫人你了。”西晏回头看着袁夫人,想在她忐忑的眼睛里寻到一些不同的东西。

  袁夫人躲闪不开西晏的眼神,重重的叹了口气:“既然公主非要知道,那奴婢也不敢隐瞒,惠夫人是当年吏部尚书叶文轩的女儿,进宫的时候,也算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儿,只是性子太冷清,始终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进宫好几年,才有了五殿下。只是五殿□子弱,一直有不足之症,生的也斯文,果真随了娘。

  惠夫人当年的药方里,的确有‘検峀’这味药,当时五殿下夭折不久,惠夫人受了打击,整日不吃不喝,加之那一年天气变化反复,便染了风寒,用了几味药,其中就有‘検峀’,湿热是退了,但整个人很快虚弱下去,惠夫人是个要强的女人,平日里和谁也处不来,常常一个人写字弹琴。她太孤单了,一个总觉得内心没有知音,又自怨自艾的女人,是不会长寿的。皇后娘娘查到这味药里有问题,很快便封了进贡来的药材。后来皇上班师回朝,当时南川打了胜仗,底气也足的很,证实了那药里有问题,几乎很干脆了下了圣旨,禁止南川和北岳进行这种药材的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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