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 第189章

作者:意迟迟 标签: 古代言情

她用血沐浴,往前掺牛乳,或掺水,但她很快就开始想要用纯的了。薛公公对她马首是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立马就屁颠颠地又出门买人去了。

可买了两回,人精似的薛公公便觉得不能再继续了。

次数多了,将来总会留下破绽。

于是他的目光落在了街头巷尾的小乞儿身上,虽然一个个瞧着脏兮兮的,可洗干净了,也没什么不好。而且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没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他开始像只黄鼠狼,瞅见了落单的小鸡仔便上前一口咬住。

浮光长公主要的东西,从此再也没断过货。

她过得开心。薛公公也就过得开心了。

可这人幺蛾子多,多的薛公公都恨不得掐死她,奈何是主子,还是身份尊崇的主子。他只能一天到晚摆个笑脸任由她差遣。

浮光长公主说,她做梦了。做了极可怕的噩梦。

薛公公在旁打着扇,轻声问:“公主梦见了什么?”

“小孩儿,一群小孩儿!”她哆嗦了下,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

薛公公愣了下。

喝人血的时候她不怕。事后倒怕上了。

自这以后,浮光长公主日日不能安眠,说小孩儿鬼魂缠着她。想害她,战战兢兢夜不能寐。过了两天。她忽然说,要把尸体都丢到半山寺去。

薛公公唬了一跳。

浮光自顾自道:“有佛镇着,谅他们也不敢作祟。”

薛公公听了直想嚎上一场,毁尸灭迹多的是法子,可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主子,尸体不让毁还不准藏,得丢到山寺里去。

可主子发了话,他只能照办。

好在路是人走出来的,法子是人想出来的。

他顺顺利利把这事给办妥了,堪称完美!

薛公公很得意,痛痛快快跟着浮光长公主去了行宫避暑。

哪知回来一看,完了。

偏生浮光长公主脾气大,又不知他的难处,风口浪尖上还要“货”。薛公公几乎是哆哆嗦嗦出的门,想着随便抓一个,带回去就算。

然而他那不起眼的小马车一出门,就叫苏彧的人跟上了。

京城里养着太监的人,拢共那么些。

苏彧私下将人悄悄安插在了各府外边守着,一有不对就跟,眼下正是不对劲的时候。

公主府里满目奢华,想寻架破破烂烂的马车可不容易。

苏彧的人不远不近跟了一路,在薛公公抓人时,将其逮了个正着。薛公公当即慌了神,乱了手脚,满心懊悔:他就知道不该出来不该呀!

一面又想,公主会不会救他。

可浮光长公主这会,还等着他来解救自己,哪里反能救他。

她比他还慌,慌得连话都快说不清楚了,指着若生说了半天竟没能说清楚自己是冤枉的。

而且千重园里兵荒马乱,也无人愿意听她说下去。

因着大夫未至,若生一手的血看着也委实骇人,云甄夫人便驱散了众人,亲自为她验伤。

仔细看过,云甄夫人松了口气。

位置偏了,不曾触及动脉,只是皮外伤。然而口子不小,所以血淋淋的,极吓人。

稍后大夫赶到,为若生上药包扎妥当,道:“恐是要留疤。”

云甄夫人面色一冷。

若生自己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的,一道疤而已,她身上原本多的就是疤,早就瞧惯了。

云甄夫人则心疼极了,忍不住斥她,总算也跟着窦妈妈学了一阵拳脚,怎地就连浮光那么个人也避不开。可斥完了,她眼眶一红,竟是差点哭出来。

若生哪里见过这样的姑姑,顿时慌了神,连忙扑上去认错。

“认什么错,你哪里有错!”云甄夫人双目微红,将脸一板,抛下句“歇着”,转身就出了门去找浮光长公主。

浮光见她来,连忙说:“阿九疯了!”

云甄夫人见她张嘴就排揎若生,问也不问一声伤得重不重,气得抓起手旁茶杯就摔在了她跟前:“我瞧你才是疯了!”

浮光何尝被人这般对待过,立刻跳了起来,泼妇似的冲过去抓她的胳膊:“疯了?你敢说我疯了?”

“公主!”云甄夫人看见这样的她,不由怔了一怔,旋即将她往地上用力一掼。

浮光瘫坐在地上,连要喊人也忘了,申辩也忘了,只满嘴说:“好,你们可真真好,我要去告诉父皇你竟敢打我……”

“如此甚好!”云甄夫人束手而立,声色俱厉,“公主纵然不去说,我也是要去的。”

“连家的姑娘虽不及公主您金贵,可到底人命一条,皇上再纵容您胡来,也不会纵容您杀人。”

言罢,云甄夫人拂袖而去,再不去看浮光一眼,随后便命窦妈妈为自己更了华衣,抓了浮光入宫去了。

  第258章 落网(二)

浮光长公主始终不见薛公公,临近宫门时开始阵脚大乱。

她虽比常人恶些,但论胆色却不过平平,往前和云甄夫人放肆打趣,信口说话,还真没瞧见过云甄夫人大发雷霆的模样。今儿个一见,心生怯意,她迟迟疑疑说起话来:“不过小事,何须说到父皇跟前。”

云甄夫人闻言,抬眼瞥了她一眼:“方才可是公主您口口声声说要到皇上跟前分辩分辩。”

浮光长公主一噎,又没了声音。

然而她心里已在痛骂若生,骂了一句又一句,最后心想,自己清清白白的压根不曾动过手,纵然连若生这臭丫头满嘴胡言哄了连家的人,难道还真能将父皇也给哄了过去?

她坚信嘉隆帝疼爱自己,别说自己没做过,就是真做了,也不会如何,提着的一颗心慢慢地落回了原处。

马车里再无人言语,寂静得几乎落针可闻。

及至入宫,宫人们见了她皆毕恭毕敬,她的底气就更足了,横眼扫向云甄夫人,道:“您何苦呢。”

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云甄夫人嗤笑了声:“公主还真是一会一个模样。”

浮光不由得跳脚,到了嘉隆帝面前,立刻便道:“父皇,连家那位三姑娘怕是病得不轻,儿臣心想着,是不是请了章院判去连家瞧一瞧?”

“没头没尾说的什么话。”嘉隆帝一向喜欢这个女儿,见她如此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旋即面向云甄夫人问,“家中孩子病了?”

云甄夫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嘉隆帝一惊,霍然站起身来,也不唤人,径直越过桌案,亲自弯腰要来扶她起来:“怎么了这是?”

“回皇上,三丫头身上无病,只是受了伤。”云甄夫人当着浮光的面。一句也不拖延,“伤在了公主手下。”

浮光长公主咬牙,广袖随着她的动作哗哗作响:“分明是那丫头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岂可当真?”

云甄夫人恍若未闻。任由她吵嚷,半个字也不搭理,只兀自跪在冷硬地砖上毫不动弹。

嘉隆帝立刻扭头望向浮光喝了一声:“住嘴!”

“父皇!”浮光长至如今这般年岁,还是头一回听他这样厉声呵斥自己,当下面露失望。

嘉隆帝不理会她。只同云甄夫人道:“快起来说话。”

云甄夫人这才顺势起身,而后忽然背过身去,抬手以袖掩口,剧烈咳嗽起来。

浮光见状大为光火,按捺不得,脸色铁青地又喊了一声嘉隆帝。

她一贯孩子脾性,平常看顶多是娇纵,眼下看却十分讨人嫌。嘉隆帝再疼爱她,也觉得她此刻行事不对,当下皱起了眉头。

云甄夫人便适时为浮光求情说话:“公主当时想必也只是一时糊涂。并非有意为之。”

“若是真的,哪分一时糊涂还是有意为之。”嘉隆帝面色缓和了些,看了一眼浮光长公主后,问云甄夫人,“三丫头伤的如何?”

云甄夫人叹口气:“万幸。”

“还是让章院判仔细看一看!”嘉隆帝立即扭头吩咐下去,让人去连家请若生入宫。

这时,他身边的大太监忽然悄悄靠近来轻声说:“皇上,刑部那边捉到人了。”

嘉隆帝不动声色地笑着安抚了云甄夫人几句,留她吃茶等候若生入宫,一面让浮光去了偏殿休息。随后才仔细询问起来:“可有什么不对劲?”

抓到了人是好事,可传话的人显然口气有古怪。

他先想到了太子,面色一沉。

内官垂眸,斟酌着道:“是浮光长公主身边的薛公公。”

嘉隆帝一怔。少顷面色愈发难看起来:“命人严刑拷打!”言罢又道,“传苏侍郎进宫!”

内官领命而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苏彧入了宫门。

又半个时辰,若生也到了。

他前脚要走,她后脚便来了。

俩人擦肩而过,苏彧眼尖。一下就看见了她脖颈上包扎的纱布,当即一愣。直至宫人轻声催促,他才重新抬脚向前走去。

若生刚刚转过弯,听见声音差点没忍住将头转了过去。

她莫名有些心虚起来,摸了摸脖子。

入宫之前,她可没料到自己会和苏彧在这遇上。不过这么一遇,她立刻就反应过来,薛公公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

然而薛公公只是个奴才,死不足惜,倘若他将所有罪名承担下来,那便没有浮光长公主的事了。

所以,得同时让嘉隆帝对浮光长公主起了疑心才好。

只有他想查,底下的人才敢往深里查。

若生一边走,一边隔着衣衫用力掐了把自己腰间软肉。

疼疼疼,加上脖子上伤口抹了药后火辣辣的痛,一下子她的眼眶便红了。委委屈屈一张脸,进门瞧见嘉隆帝便要落泪。她刚一屈膝,嘉隆帝便让人拦了不必她下跪问安,直接赐了座。

须臾浮光长公主和云甄夫人一前一后入内。

嘉隆帝便问若生她是如何受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