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靡宝
我忙道:“是小冬捉的。我没下河,真没下河!”
大嫂眼神如刀,瞅着我上上下下看了半晌,这才姑且相信了。
她数落道:“你也是,才发过病,就到处乱跑。回来这么迟,药熬好了也不见人。感情这身体不是你自己的?”
我笑嘻嘻地挽着她的胳膊,把她往厨房拉去。
“大嫂辛苦啦。你瞧,小冬说你喜欢吃河里的莲花鱼,专程下山给你捉的。这孩子多有孝心啊。”
大嫂哼了哼,“不把我气死,他就算是孝顺了。”
剩饭热在灶上的。大嫂给小冬送饭去了,我端着坐在厨房的小桌子上吃。土豆牛肉烧得十分入味,我吃完了干的,又拿汤泡了饭,吃了个干净。
大嫂转了一圈回来,见我狼吞虎咽,忍不住说我:“身体不好,别吃那么急。真是的,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我抹干净嘴,端起药来,咕咚咕咚喝光,然后丢了碗抱着糖罐舀糖吃。
“前辈子属耗子的吧。”大嫂一边埋怨,一边过来收拾碗筷。
我笑道:“那嫂子您前辈子肯定属羊的,才能这么温柔贤惠。”
“糖吃多了,光嘴甜。”大嫂笑嗔着,望了望外面的大太阳天,“老天爷终于是放晴了。不然总是下雨,看你那么难受,也真作孽。你这药再吃几天就该换一副了,给你好好养养肺。”
我说:“我真没你们想的那么虚。我今天从山下一口气走上来,气也不喘,头也不晕的。”
大嫂瞪我一眼,“之前下雨天像个从棺材里扒出来的人,是谁?”
“是谁?”我嘿嘿傻笑,“不认识呢。路过的吧?”
大嫂赏了我一个白眼。她容貌秀丽,这个白眼,自然也是个漂亮的白眼了。
我帮着大嫂收拾了厨房,然后把鱼拎出来杀了。这莲花鱼肉细刺少,我以前也很爱吃。不过现在身子不好,鱼又是腥荤之物,我是看得到却吃不到。
正拿刀一点一点地刮鱼肉末,外面传来人声,想是大师兄回来了。
我大师兄叶怀安是名门公子,生得如传奇小说里写的那些大侠一样,高大英俊,为人正直,武艺超群,威武不凡。除了人有点唠叨,就几乎没什么缺点了。当然我大嫂汪惠英也是江湖医仙之女,兄嫂两人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大师兄是师父的俗家弟子,早几年已经下山了。这次举家回来,其实主要还是为了我。
当年一箭差点穿心,体内又毒上加毒,我只差一点就真的呜呼了。师父和二师兄花了数日才抢回我一口气,可我依旧还是很凶险,师父只好去信将成家在外的大师兄夫妇叫了回来。
大嫂一出手,救了我一条小命。从那以后,每隔几个月,他们全家就要进山来看我一回,给我看伤换药方。
我就同大嫂说:“连累你们跑来跑去的,十分过意不去。”
大嫂爽朗笑道:“家里人多事杂,特别是逢年过节,要送礼,要开宴,麻烦死了。我还巴不得远远躲开!你大师兄也不爱应酬,小冬又喜欢回山里玩。你也不要东想西想的了。”
大师兄一进门就说:“这天,一会儿下雨阴冷得很,一会儿出太阳又热死人。”
我把午饭端给他,问:“师父怎么样了?”
“老样子,闭关没消息。我顺便去看了你三师兄一趟。你三嫂快要临盆了。”
三师兄前年下山后就在隔壁大游镇开了个药铺,后来娶了当地一个布商之女。三师兄老实敦厚,三嫂倒十分泼辣,夫妻俩一个管店,一个抓药,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
大嫂掐指头算了算,“日子过得可真快,难怪人家说山中无年月。我这还得准备一下,到时候不能空手上门。”
我问:“看得出是男孩还是女孩不?”
“只知道是双胞胎。我看不来这个,回头你和你大嫂上门去拜访,让你大嫂看看吧。”
小冬抓着几张纸跑过来,“爹!我功课做完了!”
大师兄拿过来看。小冬已经拉着我的手要往外跑。
“回来!”做爹的一声大喝,“你这写的什么鬼画符!”
我笑嘻嘻地把小冬往屋里推,趁大师兄忙着教训儿子,脚底抹油跑走了。
第 65章
道观并不大,除了正殿外,其他屋子都住了人,后院还有猪两头,鸡六只,鸭四只,狗一条,菜地半亩,山涧一汪,鱼一群。
午后的水潭被太阳照射得碧绿剔透,宛如一块上好的冰玉。
潭边有棵大榕树,树下有张竹台。青山碧水,微风送爽,我吃饱喝足,躺在竹台上,翘着脚一晃一晃,闭上了眼。
很温暖,很惬意。
背靠在一个温热坚实的胸膛上,腰被小心圈着,保护的姿态,真让人安心。
身下的马慢慢地走在沙地上,我们跟着一摇一晃。
碧空如洗,阳光灿烂。有人体贴地用白纱巾围住我的脸。我握着缰绳,回头冲他微笑。
那人也回我一个温柔地笑,面目却像隔着千山万水一般,看不真切。
他是……
我张口想叫他的名字,那个声音却堵在了喉咙里。
他是……
气息在胸腔里一阵翻涌,我猛地张开了眼睛。
夕阳已经将整个山谷染成了暖黄色,太阳在山腰最后地燃烧着。我枕在一个人的腿上,身上盖着他的衣衫。衣服很暖,散发着山里白芷花那带点甜苦的清香。
我抬起头,看到一张被夕阳勾勒了金边的清俊侧脸。
“二师兄。”
夏庭秋低下头,笑容温柔似水。
“醒了?”
“嗯。”我揉着眼睛坐起来。
做梦混乱的气息还没平复,动作一时有点急,我呛咳起来。
滚烫的掌心贴着后背,一股热流传输过来,将我混乱的气息抚慰平静下来。
我抹了抹嘴角,转头冲二师兄笑了笑,“谢谢二师兄。”
“好点了?”
我点头。
夏庭秋温柔无害的笑容逐渐扩大,脸也越挨越近。我心里大叫不妙,不待抽身,一双魔爪已经袭了过来,揪住我的脸皮。
“小丫头不学好呀,大白天不盖被子睡外头,吹风招病吗?不想活了老子就把你一脚踹潭子里淹死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我脸皮朝两边拉扯去,就和拉面团一样。
我哇哇大叫,手舞足蹈,无奈打不过他,嘴皮合不拢,连话都说不顺。我只好也使出我的必杀技,舌头抵着门牙,冲他嗤嗤弹口水。
夏庭秋一脸嫌恶地把手一松,我的脸皮又啪地一声弹了回来,痛得我又嗷嗷叫。
夏庭秋笑嘻嘻地看着我,一双桃花眼弯弯的,“知错了不?”
我怒,伸爪朝他俊秀的脸蛋抓过去。
夏庭秋就地一个翻身站起来,我扑了个空,还把下巴磕得生疼。
“武艺退步到这个地步。”夏庭秋一脸惋惜地摇头,“虽然你当初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可好歹比阿黄强一点。如今阿黄扑骨头的姿势,都比你优雅几分。”
我跳起来,指着他大叫:“姓夏的,你不要太嚣张!”
夏庭秋伸出白皙修长的手,理了理鬓边一缕散发,道:“师兄教训师妹,怎么使不得了?”
我气鼓鼓,“你就知道趁师父闭关,跑来欺负我。我告诉你,你别得意。等老子养好了伤,保管打得你神仙都认不出来!”
夏庭秋掏了掏耳朵,“这话听得我生耳屎。四年过去了,你还是当初那个菜鸟样。”
我气不过,伸脚踢他。
夏庭秋呵呵笑着闪到一边。我这才看清他原来穿着一身道袍,不过并不是平日待客的那种做工精致的束腰长衫,而是宽袍大袖,下面是条皱巴巴的灯笼裤。
这一身衣服,料子褪色,布料松软,简直不修边幅到了极点,再配上夏庭秋那头乱得尚且有几分形状的发型,外人晃眼一看,肯定以为此人是山里的土匪流氓。
好在我二师兄这人修长挺拔,肩宽腿长,这身衣服穿着,不至于太狼狈。
我收了腿,笑问:“哟!今天怎么这个打扮?你平时不是最爱俏的吗?穿这样,山下的大姑娘小媳妇见了,恐怕心都要碎了。”
夏庭秋也很是不悦地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没办法,下山作法,穿漂亮了惹桃花。”
“你身上的桃花,都可以开满整片山林了吧。”我说着,和他一起朝宅子走去,“这次是捉鬼还是除妖啊?”
“捉鬼。”二师兄冷哼了一下,“虹桥镇上的张财主家死了个小妾,说是死后家里就不太平,老太太和小少爷生病,大太太半夜总见鬼影在窗户前飘。”
“那你去看了,是什么?”
“张家人说小妾是生病死的。我看那鬼分明是被西堂花的枝叶毒死的。张家大太太就昏了过去了。”
“还真是毒死的?”我不由仰慕我二师兄。
夏庭秋嘿嘿笑,手又贱贱地伸过来要掐我脸,给我躲过了。
“你二师兄是什么人?我可是金天师的嫡传弟子,门下高徒。”
“高徒。”我点头,“平时也就画点符,哄骗山下的小媳妇老妈子掏钱。”
夏庭秋咧嘴笑,“冲撞本师兄我,今晚给我倒洗脚水赔礼道歉!”
“美得你!”我拉着眼皮吐舌头。
夏庭秋扑过来抓我,我哈哈笑着躲开。我们俩追打着跑进了院子。
大嫂正在收晒在院子里的花生,对周围的鸡飞狗跳视若无睹,只轻轻说了声:“开饭了。”
我和夏庭秋猛地打住,然后不约而同地朝着饭堂扑过去。
因为下午睡觉去了,答应了小冬的粉丝鱼丸让大嫂代劳做了。小冬咬着筷子说娘做的没有小姑姑做的好吃,被他爹在左边头上敲了一个包。这孩子今天功课没做好,右边头上已经被敲了一个包,这下终于对称了。
同往常一样,吃完饭,我洗碗,大师兄带孩子,大嫂和二师兄去烧洗澡水。
那也不是普通的洗澡水,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大木桶里放进各种草药,煮成暗褐色,再放温了,然后我再跳进去浸上一个时辰。
等时辰到了,我又已经呵欠连天了。
大嫂给我诊脉,满意道:“天气暖了,的确是好多了。再泡一个月就不用泡了,然后可以开始试着调息运气了。”
我大喜。这药水泡了四年,都快把我泡成一根皱皮木桩子了。想我当年皮肤多白皙的,这些年来总被二师兄嘲笑我是南越的黑村姑。
我说:“想我当年,千里走单骑,穿草原,过沙漠,纵横万里,所向披靡。如今啊,唉,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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