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寂月皎皎
唐天霄忽然激动起来,一把将扣住她,近乎粗鲁地将唇贴向她,堵住她又颤动着想吐字的唇。
她的身体极柔软,承应着他的吻时也带着生涩的怯缩,眼神却依旧不驯,黑漆漆地盯着唐天霄,倒是带似针尖的锐芒,利森森地仿佛扎入他的皮肤。
雨乱云迷,误断同心鬟(六)
唐天霄居然有点受不住。
他略略把她放开些,轻声道:“你是你,她是她。你是可浅媚,根本不像任何人。”
低下头,他重重地吻向她,辗压。
可浅媚失神地望着简陋的屋顶,喉头动了下,低声道:“那你这么激动干嘛?”
唐天霄抬头,问:“你说什么?”
可浅媚吸吸鼻子,向他嫣然一笑:“没什么。”
她搂着唐天霄的脖子,迟疑着,又如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亲了一亲,才又缩缩头,将泛红的脸庞埋到他胸前。
唐天霄心中一荡,猜她再不会如之前那般紧张畏惧,再也不想克制自己,伸手解开她松散的衣带。
温暖而柔软的躯体,玲珑有致,莹洁如玉,隐隐萦着微甜的芳香,不知不觉间将人溺入其间。
脖颈下的那粒鲜红胎痣,在晴浴耸动间愈发晶莹柔亮,让他忍不住凑上前,亲了一亲。
她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当然也不会是他最后一个女人。
可她本就是他的淑妃,本该伴着他,日后也许……也许也会一直伴着他。
只伴着他,再不会属于庄碧岚,或其他任何的男人。
他忽然发现自己心底竟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担忧,只是深深地望着她,小心地让她贴合自己,接纳自己。
她的身体本能地退缩着,却被他紧紧环着,柔和却有力地束缚住,缓缓地让她承受自己。
一声忍耐不住的短促惊叫声中,她攀着他胳膊的双手抠紧了他,吸着气浑身颤抖,虽未落泪,眼底却已是一片水汽氤氲。
唐天霄安抚着她在惊痛里起着粟粒的肌肤,静候着她平缓些,才轻声问:“疼得厉害?”
“还……还好。”
可浅媚嗓音有点哑,却弯弯唇角,满不在乎的面庞和雾气腾腾的黑眸很不般配。
唐天霄不晓得该对她的逞强说什么,叹道:“我倒希望你能疼些,才能记得住你是我的女人,你是大周皇帝的淑妃。”
可浅媚闻言,侧一侧头,在唐天霄撑于她旁边的手臂上狠狠一咬。
唐天霄吃痛申吟时,她恨恨道:“我也盼你能更疼些,才能记得住你是我的夫婿。先是我可浅媚的夫婿,然后才是大周的皇帝。”
唐天霄张了张嘴,无奈地摇头,也不忍和她计较,依然将她揉在身下轻怜蜜爱。
她长得半分不像北方女子,身体玲珑而纤巧,云情雨意,亦是一知半解,再承受不住唐天霄的英姿勃发,许久尚是紧张干涩着,却咬着唇努力迎合着去取悦他,却痛得身体阵阵颤抖,
唐天霄久经人事,自是晓得她的勉强和讨好之意,想着当日决然离去的女子,心下更是怅然,只对眼前这随顺自己的女子愈发珍爱,动作愈发轻柔。
细密的亲吻,温柔的抚摩,缱绻不舍的交缠身体……
痛楚的申吟里,终于开始漾起某种不由自主的箫魂喘息,飘在云端般不真切。
雨乱云迷,误断同心鬟(七)
可浅媚终于能安静地卧下身时,手足都似被抽了筋骨般失了力道,很是幽怨地瞪着唐天霄。
唐天霄笑笑,将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说道:“睡吧,不休息好,你明天还骑得马么?”
可浅媚立时觉出身体的刺痛,张嘴又要咬向他。
唐天霄忙闪身避开,笑道:“呦,小猫咪一破身就变作小狮子了?我何其不幸,成了小狮子磨牙的食物了?”
可浅媚羞得满脸通红,连踢带踹生生地把他赶得滚落床下。
唐天霄也不生气,哈哈大笑着爬回床上,依然将那绵软芳郁的玲珑躯体拥在怀里,亲亲她的额,安然地闭上眼睛。
可浅媚呆呆望着他唇角那抹温软的笑弧慢慢隐在宁谧的睡颜里,迟疑良久,悄悄儿地从他怀中脱出,蹑手蹑脚下床去了。
唐天霄尚未入睡,只觉怀中一空,心里也似蓦地空了一下,正在惆怅之际,但听背后有“丁”的一声,分明是刀剑出鞘之声。
虽是闭着眼睛,那锋刃间的寒意,依旧如冬夜的北风般无声无息切割过来。
浑身汗毛,在顷刻间森森竖起。
她也许是喜欢抓人的猫咪,也许是嗜血好杀的狮子,可她绝对不是宁清妩,不是可以由任何人宰割的羔羊。
锋刃仿佛在什么丝料或布匹上摩擦了一下,似在试探是否锋利。
这屋子只有他们两人住着,随身武器,除了弓箭,她的是长鞭,他的则是龙吟剑。
虽然不算绝世宝剑,可大周皇帝带着的东西,怎么着也不会是凡品。
如果她在试他的龙吟剑是否锋利,着实是多虑了。
别说他只穿了贴身睡衣,便是身着金盔重甲,也会轻易被刺个透心凉。
有凉凉的手指拂过他的小衣,撩动他散于枕上的发,仿佛在查探他是否真的沉睡。
觉出森冷的剑锋疾速探来时,唐天霄仿佛真的给刺中了般透心凉了。
他毫不犹豫地翻身,侧避,右手肘支着床板,身形灵敏地一转,双腿已对准床前那女子飞踹过去。
几乎同时,他的头皮似紧了一紧,还没觉出疼痛来,便又松了一松,一缕黑影随着剑锋的炫亮光芒从眼前一闪而过。
剑锋并没有进逼,甚至根本没有再靠近他,他的双腿却结结实实地踹到了可浅媚的胸口。
可浅媚惊叫一声,人给踹得向后飞起,重重地落在地上,脸庞上顽皮的笑意未及消褪,便已惊怒失色,勉强坐起身,不解地瞪着他。
雨乱云迷,误断同心鬟(八)
她也只穿了小衣,一手的确拿着唐天霄的龙吟剑,另一手握着一束黑发,已疼得眼泪汪汪,却兀自忍着,不肯落下泪来。
唐天霄低头一瞧,自己鬓边黑发,整整齐齐被割下了一小段。
他忽然发现自己可能误会了什么,忙自床上站起,问道:“你做什么?”
可浅媚提起手中的发,又向桌上望了一眼,哽咽着道:“听说……听说……听说中原的风俗,夫妻成亲那天,会各自割下一缕发放在一起……”
她的泪水忽然便要滚落,她忙别过头,深深地吸着气,浓浓的鼻音下,连向来清脆的声线都含糊不清了。
唐天霄抬头,才见着那昏暗的油灯下,有同样的一缕黑发,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方洁白的帕子上。
她的鬓边长发,也有一小缕被截下了。
她……只是想割一段他的头发?
可浅媚终于把哽上来的气团咽了下去,才能继续说道:“他们说,把两人的头发结作同心,便是结发夫妻。若是日后谁先死了,须得拿成亲时的头发和梳子一起入葬,先死的那个便也不寂寞,便算是生同寝、死同穴,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好夫妻。”
她低头瞧瞧自己手中的发,忽而笑了起来:“其实我便想着你是不肯的。你有那么多的妃嫔,每个都爱得不得了……便是死了,也只有皇后够格和你同一陵寝,哪里轮得上我?”
她把断发和龙吟剑一起丢在地上,低声道:“还是我不知规矩,冒犯皇上了!以后……我就当自己是皇宫里的一棵树,一枝花,皇上愿意看着就看着,不愿意看着砍了也使得,我再不说一句话。”
长发离披垂下,把她大半的面庞遮住,连同那抹连酒涡都蕴着悲伤的所谓笑容。
她的鞋子在被唐天霄踹飞时脱落,可她也不去捡起,就那样低着头,赤着雪白的脚丫踩在冰冷的地上,一步一步,从唐天霄身畔擦肩而过,无声无息地爬回床上。
木板有轻微的咯吱声响,像是不久前两人鱼水交融时那等快活节奏的余韵。
这余韵,却是如此凄凉,仿佛人的心沉到极点,静到极点,却听到了从黑不见底的暗沉深渊传来的幽幽呜咽。
唐天霄蹲下身,将龙吟剑还了鞘,又抓过地上的发丝。
他忽然便发现,原来他还真的很年轻。
他的头发是乌黑的,微硬,有着强韧的弹性和明亮的光泽,即便根根断落,依旧生机勃勃。
继位十五年,其间历尽艰辛,他几度濒临绝境,几度性命攸关,几度踩着敌人甚至亲人的骨血牢牢坐上自己的蟠龙宝座……
生与死,悲与欢,离与合,他都经得多了,也看得淡了。
他拥有一切旁人不曾拥有的,他只需要用自己的方式维持住已经拥有的一切。
雨乱云迷,误断同心鬟(九)
于是,他得心应手地权衡朝内朝外不同的势力,甚至用些看似糊涂昏庸的决策,让他们互相牵制,然后用居高临下睥睨苍生的眼神冷笑,冷笑妃嫔或朝臣们自以为聪明的阴谋阳谋。
连应对后宫,也和他应对朝政、应对朋党纷争一样,被他看作了生活或者说生存的一部分,未必真的愿意为此劳心费力却不得不装作甘之如饴。
等应对出了习惯,他似已习惯了自己待人接物时的那层柔情脉脉的面具,以为那便是自己的真实。
至于能让人心智惶惑进退失据的所谓男女情爱……
似乎早已离他远了,远得就像怡清宫那个远去的背影,渐渐模糊不清。
甚至连他曾最耿耿于怀的南雅意,也需常去见见,才能记起两人少时在花前月下许着浮萍般的山盟海誓时有着怎样的激情。
他想,他是老了,至少心境上早就老了,比被他击败的堂兄唐天重老上十倍百倍。
那样看似无情无义的康侯唐天重,居然会为了救心爱的女子放弃唾手可得的天下束手就擒。
他曾觉得这人蠢钝如猪;可那时,他的淑妃看他的眼神,仿佛他才蠢钝如猪。
据说,他们相拥着饮下他赐去的毒酒时,无怨无悔的眼神里,满是对他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帝王的睥睨和不屑。
而可浅媚……
纵然长得出挑,纵然与宁清妩长得相像,纵然能勾起他嫉妒占有之心,原也与别的后宫妃嫔并无二致。
可真的并无二致吗?
后宫三千人,有谁敢说,我要和你生同寝、死同穴,做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好夫妻?
他是她们的夫婿,可在她们眼里,他更是可以带给她们和她们家族荣华富贵的皇帝,就像在他眼里,她们是方便他用另一种方式协调朝臣矛盾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