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情
苏风暖点头,“这就是我今日一早看到的军器监和弩坊署,那时,太阳已经升起,我看的很清楚。我的画工虽然及不上当世有名望的画师,但自诩也不会失真。”
皇帝震怒,“怎么会这样?”
苏风暖看着他,“南齐重文轻武,历史由来已久,十二年前容安王战死后,我爹引咎辞官,自此,南齐太平了下来后,更是无人理会兵事军事。自然连带着这两个按理说该是军器重地的地方,也破败成了这个样子。”话落,她反问道,“皇上,您将这样的军器监和弩坊署交给我?您觉得,能有多少用处?”
皇帝面色变幻,十分难看,隐忍之下,到底没忍住在桌子上挥了一拳,“砰”地一声,顿时血流如注。
小泉子在门口听到动静,吓得冲了进来,当看到皇帝手打破的血,顿时大骇,“皇上……”
苏风暖也没料到皇上会如此血气地挥出了这一拳砸桌子,她愣了一下,立即道,“皇上,您砸桌子有什么用?我今日来找您,可不是想您拿自己的龙体不当回事儿砸桌子玩的,这若是被人知道,因为我的关系,让龙体受伤,我可是大罪啊!”
小泉子连声哭喊,“奴才这就去请太医!”话落,他就要往外冲。
“给朕回来!”皇帝大喝。
小泉子停住脚步,焦急地看着皇帝,“皇上,您的手啊,不请太医怎么行?”话落,他看向苏风暖。
苏风暖道,“我虽会医术,这伤也能包扎得了,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包扎药箱,我也没办法。”话落,她对小泉子道,“不必请太医也行,快去太医院将药箱拿来。”
小泉子看向皇帝,皇帝不放话,他不敢走。
苏风暖想着这小泉子倒是比冯盛强,冯盛仗着在皇上跟前侍候的时间长了,倚老卖老,是个惯会替皇上做主的。这小泉子显然很听皇上的,虽然年岁轻,但极为忠心。
她见皇帝不吐口,道,“皇上,您这手以后还要批阅奏折。”
皇帝闻言闭了闭眼睛,对小泉子道,“去吧,请太医来。”
小泉子得了令,连忙跑了出去。
苏风暖看着皇帝的手,血滴滴答答地流,地面已经被流了小小的一片血渍。他面上不见疼痛之色,只见怒意。
她想着,皇上是该怒极的,她看到的时候,没想到军器监和弩坊署那么破败,皇上虽然是执掌这江山的人,但多年来,大半的心里都用于抵抗太后和外戚上,虽然江山至今安稳,但其实与北周上一战,已经是倾尽全力了。若是北周再卷土重来,粮草兵马还是小事儿,没兵器打仗,才是真正的大事儿。
她觉得,有些血,总要流一流的,便没上前拿药为皇上止血。
不多时,太医院的一名太医提着药箱匆匆地来到,当看到皇上的手血糊一片时,顿时大骇,“皇上……”
皇帝瞅了那太医一眼,怒意不减,“大惊小怪什么?包扎就是了。”
那太医连忙应是,拿出药箱,大概是许久不曾见过皇上受伤,所以,包扎的时候手不停地抖。
苏风暖看得实在无奈,对那太医道,“我来吧。”
那太医满头的汗珠子,闻言转头看向苏风暖,犹豫,“这……”
皇帝道,“就你来。朕太医院的太医,难道一直都这么废物不成?连个小小的受伤都包扎不了吗?要你何用?”
那太医惊骇,再不敢手抖,定神为皇帝包扎。
片刻后,他包扎妥当,嘱咐道,“皇上,这手伤……切不可沾水,每日要换三次药……”
皇帝摆手,“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太医见皇帝尚在怒意中,连忙提着药箱子退了下去。
小泉子看了一眼皇帝的神色,也跟着退出了外面。
苏风暖一时没再说话,等着皇帝平静下来。
过了许久,皇帝面色怒意终于褪去,平静了下来,声音有些沉地对苏风暖问,“你需要什么?只管跟朕说。”
苏风暖道,“需要工部着手,配合我,重建军器监和弩坊署。”顿了顿,又道,“应该还需要一支兵马,将西山包括皇家猎场在内的所有地方封锁,使之飞鸟难度。否则这样的军器监和弩坊署,藏不住消息,难免会泄露。所以,就要做到即便别人都知道皇上私下有动作,也能封锁住消息,让人只能猜测,不能窥探到实情。”
皇帝点头,“好,朕准奏。”话落,他道,“稍后朕再下一道密旨给工部尚书,至于兵马……”他想了想道,“从京麓重地驻守的兵马里抽调一支五千人的兵马。你看如何?”
苏风暖道,“好。”
皇帝道,“那此事便这样定了。”话落,他转眼了话题道,“朕昨日接到轻武卫密报,小国舅去了王大学士府一趟后,便调动了许家所有暗卫,掌控了京城林家人的所有动向。可是跟你有关?”
苏风暖失笑,恭维道,“皇上不愧是皇上,真是圣明,这京中的风吹草动瞒不过您。”
皇帝冷哼一声,道,“你少嘲讽朕了,明褒实贬,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军器监和弩坊暑破败至斯,朕竟不知,若真是圣明,何来今日之怒?”话落,道,“说说小国舅,这是为何?”
苏风暖也不隐瞒,便将林之孝追根她纠缠,无奈之下,她请了许云初帮忙之事说了。
皇帝听罢后点头,“怪不得。”话落,他瞧着苏风暖,“小丫头,小国舅的人情也不是那么好欠的,所谓,好欠不好还。”
苏风暖失笑,“我这可是为皇上您欠的人情呢,您既然知道了,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皇帝这才露出些许笑意,对她摆手,“你出宫去吧!”话落,他对外吩咐,“小泉子,送她出宫,任何人若是拦住,包括太后和皇后在内,就说朕让她立即出宫,任何人不得为难。”
“是。”小泉子连忙应声。
苏风暖告辞皇帝,走出了暖阁。
小泉子送苏风暖出宫,刚走不远,太后的凤驾匆匆向御书房赶来,严公公老远便大喊,“苏小姐留步!”
苏风暖循声偏头看去,想着皇上虽然有旨,任何人不得阻拦,但太后亲自来,她还真没法拿着这圣旨当回事儿地不管不顾地走。她有些头疼,想着南齐到如今的地步,太后给皇上拖后腿真是功不可没。
有这样的太后,确实难为皇上了。
小泉子看了看苏风暖,见她停住脚步果真留步了,小声问,“苏小姐?”
苏风暖对他道,“总归是太后,等等吧。”
小泉子点头。
不多时,太后的凤驾来到,严公公扶着太后下了凤辇,太后脸色不好看,皱眉看着苏风暖说,“苏小姐,哀家听说皇上伤了手,可有此事?”
苏风暖点头,“有此事。”
太后脸顿时板了起来,“皇上的手是怎么伤的?可和你有关?”
苏风暖摇头,这个锅她可不背,道,“和我没关系,是皇上自己用手砸了桌案,给砸出血了。”话落,她偏头瞅了小泉子一眼。
小泉子意会,连忙道,“回太后,是皇上自己砸的,确实与苏小姐没关系。”话落,他连忙又提醒太后,“皇上的手已经包扎好了,让奴才送苏小姐出宫,皇上交代了,任何人不得阻拦为难。包括……太后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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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考虑议亲
太后闻言竖起眉,瞪着小泉子,板着的脸染上怒意,训斥道,“皇上这是什么旨意?”
小泉子垂下头,小声说,“回太后,皇上原话是这样交代的……”
太后转向苏风暖,前次和善的眉目和面孔不见,冷着眼恼怒道,“苏小姐,哀家念你年少,压不住脾气,淑雅也是个不知事儿的,得罪了你,受点过也是应该,可以不予计较你点了淑雅公主穴道之事。但据哀家听闻,今日皇上在暖阁里召见了你,您进去后不久,皇上就伤了手,请了太医院的太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给哀家如实招来。皇上乃万乘之尊,龙体尊贵,岂能是说伤就伤的?”
苏风暖闻言无语,她这也算是无妄之灾了,皇上伤了手,是他自己伤的,难道也找她?虽然事情是她引起的,但也是因为军器监和弩坊署破败至斯才惹得他大怒,说白了,就是他自己把持下的朝纲的事儿。可是她能如实跟太后说吗?若是说了,太后以女子涉政之事就能翻塌了天。
她揉揉眉心,无奈地道,“皇上的手确实是自己伤的,至于缘由……”她顿了顿,特意扭曲转移太后的注意力,隐晦地道,“淑雅公主心仪小国舅,都喜欢的快发疯了,对我三番五次围追堵截,如今都闹到王大学士府门前去了,我再三保证对小国舅没心思,都不管用,皇上觉得在朝臣面前因此丢了面子,怒一怒,也是应该……”
太后闻言一噎。
苏风暖看着她,用无比真诚的目光道,“太后,要不然您跟淑雅公主说说,小国舅文武双全,俊秀出众,才华斐然,声望名动京城,我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喜欢舞刀弄剑没有礼数教养的人,实在是不敢高攀他。您让淑雅公主别再为难我了,闹得人尽皆知的话,也丢皇家的颜面。”
太后一时又没了话。
苏风暖痛苦地敲敲额头,诚然地道,“前次太后您问了我一些关于叶世子的话,我回府仔细地认真地琢磨了许久,才琢磨明白几分。以我这样脾气秉性,再加上喜欢貌美的男子来说,叶世子还真是蛮符合的。您若是真有心,就帮我在叶世子那边使使劲,至于小国舅,就算了吧,我有自知之明。”
太后闻言脸色变幻了一下,不知想什么,依旧没言语一声。
苏风暖踢了一下脚,又挠了一下脑袋,颇有些不耐烦的小女儿之态,娇憨地道,“太后,您倒是说话啊,这么看着我,怪渗人的。”
太后闻言扶额,语气虽然僵硬,但脸色却不似早先那般难看了,对她道,“话都让你说了,理都站在你这边,哀家还能说什么?”
苏风暖咳嗽了一声,“既然您没话说,那我就出宫了啊,外公近日里罚我抄经书,抄一本又一本,抄个没完没了啊。”
太后闻言道,“抄经书是修养佛性,多抄经书有益处。”话落,她摆手,“行了,你去吧。”
苏风暖得了解放,痛快地跟太后告了辞,向宫外走去。
小泉子暗暗叫了一声好险,刚刚看太后怒气冲冲而来,还以为会把苏小姐怎么样呢,没想到苏小姐三言两语便让太后无话可说了。他不由得对苏风暖升起佩服之感。
待苏风暖身影走远,太后依旧站在原地,严公公小声说,“太后,您就这么轻易地放苏小姐出宫了?”
“不轻易放她出宫能将她如何?你没听到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吗?”太后有些郁气,“哀家每次遇到她,都拿她没办法,这个小丫头,有能把人气死的本事儿,也有能让人哑口无言没法发作她的本事。”
严公公点点头,小声说,“苏小姐确实不同于京中的一众小姐。”话落,他压低用更小的声音说,“小国舅似乎对苏小姐很是上心呢。”
太后闻言又陷入了沉默。
严公公悄悄打量太后神色,不敢再言语了。
过了片刻,太后叹了口气,“不知是哀家眼拙了,还是这小丫头太会装了,亦或者她就是这样的性情招人喜欢,皇上见她讨喜,罩着她,比喜欢公主还喜欢她。叶裳显然在我面前明了娶她的心思,如今云初这孩子也……想想他那天对我说的话,我就觉得担忧。”话落,她头疼地道,“她哪里好了?你说说!”
严公公骇了一跳,立即说,“奴才是太后您的人,自小跟在您身边,也看不出苏小姐哪里好了。”
太后闻言摆手,“罢了,不说她了,哀家去看看皇上的伤,怎么就怒得伤了手了?”话落,她自言自语道,“淑雅也确实不像样子。她虽是公主,但皇室是不可能再和国丈府联姻的,她嫁给谁都行,就是不能嫁给云初。”
严公公小声说,“回头您还是劝劝公主吧。”
太后怒道,“劝她有什么用?稍后你去给她传哀家的懿旨,让她闭门思过,也罚她抄经书,抄不够百篇,就不准参加百花宴。”
严公公立即垂首,“是。”
太后重新上了凤辇,前往御书房旁的暖阁看皇帝的伤。
皇帝在苏风暖走后,拿着那副她绘制的丹青又看了片刻,听闻太后驾到,才将丹青折了起来,收好,迈出暖阁的门,迎了出去。
太后下了凤辇,看着皇帝,目光落在他被包扎的手上,嗔怪道,“皇上,你是万金龙体,怎么能不爱惜自己?发怒也不该伤自己的手。”
皇帝面色如常,“让母后挂心了,小伤而已,三五日就好,无大碍。”
太后看着他,“皇上脸色不好,是因为淑雅?”话落,她叹了口气,“淑雅是不懂事儿了些,哀家已经罚她闭门抄经书了,你就不要气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如何是好?”
皇帝闻言这才想起淑雅来,怒道,“堂堂公主,跑到大臣府邸门前胡闹,实在是给朕丢人。”
太后闻言想着皇上果然是因为淑雅发火,苏风暖看来说的真是实情了,她道,“她也倒了该议亲的年纪,这几日哀家便和皇后给她从京中内外各府邸适龄公子里择选一番,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做驸马。”
皇帝点头,“不错,她的婚事儿该考虑了。”
太后试探地问,“皇上可有合适的人选?”
皇帝哪里有心思管淑雅的婚事儿,便道,“只要不是小国舅,谁都行,母后和皇后看着办吧。朕还有朝事儿要处理。”
太后闻言点头,“既然如此,哀家和皇后先择选一番之后,再由你最后定夺。”话落,对他嘱咐道,“朝事儿虽然重要,但你的身子更是要紧,切不可再动怒伤身了。”
皇帝面色稍缓,“母后放心,朕晓得。”
母子二人能如此和气地说话,似乎很多年不曾有了,一时间,让太后觉得甚是欣慰。对皇帝摆摆手,和气地道,“去忙吧。”
皇帝转身去了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