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妆夺谋 第305章

作者:西子情 标签: 古代言情

  苏风暖又坐回书房的矮榻上,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分外明媚。她趴在窗前,看着窗外,几只鸟儿在海棠枝头唧唧地叫,她记得,那几株海棠还是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栽种的,那时候,她喜欢海棠开满枝头的娇嫩模样,便央求了三个哥哥与她一起栽种海棠。

  大哥说海棠是娇嫩的物种,十分难养,需要精心呵护。

  后来,苏府离京,多年空置了这处府宅,如今回府,她发现,十几年了,那几株海棠还是好好地活着,没有死掉。

  没有大哥说的那么娇嫩。

  它的花娇嫩,但不代表树根树干也娇嫩,如此的冬日里,风雪严寒,它的枝干也未见干枯。

  也许她的身体不会到最坏的那一步的,总有办法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她转回头,对千寒说,“千寒,去搬几个火盆来。”

  千寒一怔,“姑娘是否觉得冷了?要在书房生火炉?”

  苏风暖摇头,“不是。”话落,她伸手一指,“你看到外面那几株海棠吗?稍后,你搬来火炉,我们就将火炉放在树下,再给这几株树搭个暖棚,兴许在这寒冬腊月里,能捂出几株海棠开花来。”

  千寒看着她,怀疑道,“这样的话,能让海棠在冬日里开花吗?”

  “试试呗。”苏风暖笑着说,“反正左右无事,闲着也是闲着。”

  千寒点点头,转身去了。

  苏风暖下了软榻,出了书房的门,叫来管家,让他喊几名小厮,为几株海棠树搭建暖棚。

  管家瞅着苏风暖,见小姐心情很好,便将怀疑的话吞了回去,应声去了。

  不多时,小厮们带着一干物事儿来到书房外的院落里,开始动手搭建暖棚,千寒依照苏风暖的吩咐,搬来了几个火炉,放在了树下。

  这件事儿惊动了苏夫人,苏夫人闻讯来到了书房院落外,对着苏风暖嗔怪地说,“我听说你要在大冬天里将海棠树捂开花?怎么可能?我看你真是闲得慌,没事儿干,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做。”

  苏风暖笑着挽住她的胳膊说,“娘,我小时候就喜欢海棠花,这几株海棠,可是我亲手种下的呢!多少年我们不在京城,也见不着它们开花,年后,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不知多久回来,没准又会错过它们的花期,不如早些让它们在我在的时候开了好了。”

  苏夫人一怔,“你年后要出远门?去哪里?”

  苏风暖笑着说,“与我师兄一起回一趟师门,是师门的事儿。”

  苏夫人问,“跟小裳说了吗?”

  苏风暖摇头,“还没说,过了年再与他说,如今他整日里忙的昏天暗地,先不烦他了。”

  苏夫人点点头,笑着对她道,“我就没听说过大冬天里海棠会开花的?倒要看看你捂不悟得开这几株海棠,别倒头来白折腾一翻。”

  苏风暖对她吐吐舌头,“没有做不成的事儿,只有不费的辛苦。”

  苏夫人点了点她额头,“那好,我也等着观赏你的海棠了!若是你这海棠在大冬日里开了,也算是奇景了。”

  苏风暖看着暖棚很快就搭建好,将几株海棠都给围护了起来,棚内暖意融融,笑着点头,“若是我真把海棠在大冬天给捂开了,到时候不仅娘可以赏,您还能邀请与您要好的夫人们来咱们府赏海棠。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苏夫人失笑,“打算得这么远?还是等你把海棠真能捂开了再说吧。”

  苏风暖笑着扬了扬眉。

  搭建好暖棚后,苏风暖回到自己的院子,刚踏进门口,千寒忽然拔出刀剑,清喝,“什么人?”

  苏风暖闻言回头,便看到两个身影立在了院中,正是望帝山来的两位师兄弟,她顿时笑了,对千寒说,“自己人。”话落,又对那二人笑道,“七师兄、十一师兄,原来是你们两人来了,一路辛苦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同父异母(二更)

  

  来的人正是望帝山这一辈子弟里排行第七的萧离,排行第十一的谢轩。

  二人看了千寒一眼,又看向苏风暖,蹙了蹙眉,齐声问,“师妹,你出了望帝山,也有一个多月了,伤势怎么半分没见好?还是下山时的样子?”

  苏风暖见二人一身风尘,显然是刚刚赶到京城,让开门口,笑着说,“两位师兄进屋说吧。”

  二人点点头,进了屋。

  来到画堂,苏风暖亲手给二人倒了两杯茶,见二人不喝茶,只看着她,她叹了口气,将身体经络结冰之事说了。

  二人面上齐齐露出惊骇之色。

  苏风暖想着这样的事情,真是说出来就能吓坏听的人,她笑着说,“应该没什么大碍,我身体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

  二人对看一眼,虽然于医术上不是十分精通,但也不是一点不懂,经络结冰,这是闻所未闻的奇事儿,这种事情意味着什么,往坏处想的话,是会将整个人给冰冻住的。

  萧离立即说,“几日前,我们在沛城见到了紫风师叔和玉灵师叔,他们并没有说起你经络结冰之事,只说你伤势不见好转,脉络凝结,如今这是又恶化了吗?”

  苏风暖点头道,“经脉结冰是这几日的事情,在两位师叔离京之后。”话落,她看着二人,“两位师兄途经沛城,可是正赶上我爹出事儿?”

  萧离颔首,“正是那一日,苏大将军出事儿,我们恰巧途经沛城,奈何我们医术不高明,幸好两位师叔赶到了沛城,才保住了大将军的命。”

  苏风暖道,“怪不得两位师兄比我预料的晚了几日进京,原来是在沛城因为我爹之事耽搁了。”

  谢轩道,“那一日,我们正好赶上苏大将军出事儿的地点,那一批截杀苏大将军的黑衣人手段狠辣,皇上的轻武卫与之对打,都不占上风,我们也与之交了手,发现其中有一人的武功路数,竟然是我们望帝山的武功路数。”

  苏风暖一怔,“什么样的人?”

  萧离道,“那人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武功奇高,显然是领头之人。十一师弟竟然不是他的对手。我们二人联手,最终也没能擒住他,让他撤走了。”

  苏风暖问,“什么样的一双眼睛?身形如何?两位师兄可还记得?”

  谢轩点点头,“记得。”

  苏风暖拿出笔墨纸砚,铺在桌案上,“十一师兄擅丹青,不如就画一画他。”

  谢轩颔首,执起笔,寻思片刻,将那人当时的样子画了出来。

  苏风暖看着他画好的人像,黑衣蒙面,一双眼睛平凡无奇,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也没什么出奇之处。她打量半晌,蹙起眉头。

  萧离看着她,“师妹可识得出是什么人?”

  苏风暖摇头,“识不出。”

  谢轩道,“我也纳闷,怎么有人会我们望帝山的武功路数?多年来,除了我们望帝山子弟,唯你那未婚夫叶裳受你所教,学了我们望帝山的绝学。”

  苏风暖想起望帝山的弃子林客,但这画像上与他的身形也不符,她问,“两位师兄,你们可还记得当时那人交手所用的招式?是我们望帝山的哪门武功?”

  谢轩点头,“记得,我这就给你演练一遍,是我们望帝山的绝学,青九堂的武学。”话落,他便在画堂里,将当日与那人交手的情形,演练了一遍。

  苏风暖看罢,又看向萧离,“七师兄呢?”

  萧离站起身道,“当时十一师弟在与那人对打时,我正在苏大将军身边为他止血,十一师弟喊了我一声,我才发现,那人竟然用的是我们望帝山的绝学青九堂灭杀式,十一师弟不敌,我去帮十一师弟,那人接了我一掌,趁机撤走了。”话落,他将当时情形以及出掌动作,也演练了一遍。

  苏风暖看罢,眯起眼睛,道,“青九堂的武学,隶属望帝山九派里最高级的武学功法。非望帝山嫡系传人不可学。灭杀式更是灭天杀地的霸道功法,需要达到青九堂九重功法之大成,才能学会灭杀式。”话落,她看着谢轩道,“十一师兄功法仅到第七重,自然不敌九重功法大成后的灭杀式了。”

  谢轩欷歔,“幸亏我眼看不对,喊了一声师兄,否则当日我险些把命栽在那人手里。”

  萧离道,“我用的是青九堂的回天式,险险从那人手下救了十一师弟。那人接我的回天式不见吃力,显然精通我望帝山武学,见我加入,没再恋战,撤走了。”

  苏风暖沉默片刻,对二人问,“两位师兄下山来京时,三位师祖可有什么书信让你二人转交给我。”

  萧离立即说,“有书信!”话落,他伸手入怀,拿出书信,“是忘提师叔祖给你的亲笔所书。”

  苏风暖伸手接过,当即打开,只有寥寥数语。

  信中言:四十年前,望帝山确实有一个弃子,是她师傅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出生时,便被遗弃。如今既然他活着,想必是她师傅暗中庇护了他。此事事关望帝山上一代的恩怨,书信不能详述。说待她什么时候回望帝山,再与她细表。

  苏风暖没想到林客是她师傅同父异母的弟弟,她心情一时间分外沉重。

  她师傅本就出身望帝山,是望帝山斩熠师祖之子,斩熠师祖娶的是南齐高祖之女英夙,当年,据她所知,英夙公主弃了身份,随斩熠师祖居于望帝山,生有一子,就是他的师父,那时高祖已崩,太宗赐名云凰,望帝山的弟子号名青凰。

  至于斩熠师祖什么时候另外有娶了女子,给她师傅又生了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她是不知的。

  望帝山虽然不染尘世,但也是南齐的望帝山,南齐建国以来,望帝山与皇室从不曾断了牵连。以至于,她手中的铁券符,传到了他师傅手中,他师傅临终又将帝师令与铁券符一起,一并传给了她。

  她想起,她师傅的死,经脉尽断,天命大限,回天无力。她跪在他身前,不停地问是谁伤了他?以他的武功,如何能被人伤至此地步?他却摇头说是他天命大限的时日到了,经脉自断,摸着她的脑袋说,“我一生最得意之事,莫过于收了两个徒弟。一生最失败之事,莫过于……罢了,罢了,天命如此。”

  她当时以为,他最失败之事,想必说的是鬼山派的掌门玉颜轻,门派殊途,不能连理,实为憾事,他一生未娶,她一生未嫁。师傅的武功,没人能杀死他,除非他自杀。

  如今既然林客是他师傅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如忘提师祖所说,师傅一直包庇他,那么,师傅的死,是否另有隐情?

  她沉默思索得太久,想必脸色十分不好看,以至于萧离忍不住开口,“师妹?怎么了?忘提师祖信中可说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苏风暖折了信纸,也不隐瞒,将林客是望帝山弃子,且是他师傅同父异母的兄弟之事说了。

  二人听罢,震惊不已,显然也是不知道望帝山竟然还有这样的一桩秘辛。

  苏风暖将信纸扔进了香炉里,道,“师傅心地仁善,我在想,既然他背着望帝山私下庇护了被望帝山遗弃的弃子弟弟,是否也私下里教了他望帝山的绝学?”

  二人对看一眼,更是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风暖又道,“我代替师傅教会了叶裳望帝山的所有绝学,师傅默认收了叶裳,只不过没行拜师礼。想必,叶裳不是先例。”

  二人看着她,齐声问,“师妹的意思是,这一次截杀苏大将军,也许就是那个林客做的?”

  苏风暖道,“是不是他做的,还不能断言。望帝山传承千百年,不是一代两代,只我们九派的嫡系子弟传承了下来,但武功也未严谨到除嫡系不传的地步。”

  二人点点头。

  苏风暖深吸一口气,道,“两位师兄一路奔波辛苦,我先命人给你们在我这院落里收拾出房间,你们先沐浴,用过午膳后歇一歇。”话落,又道,“若非师兄和叶裳不放心我,也不会劳累两位师兄来京保护我了,往后怕是要劳烦两位师兄在京城住一阵子了。”

  “师妹不必客气,你身系我们望帝山传承,是帝师令传人,如今你武功尽失,身体抱恙,是该需要人保护。”萧离道,“我们本是孤儿,二人别说住一阵子,就是住上几年,也不算什么。”

  谢轩笑着说,“在师妹身边,比在望帝山待着有意思,师兄弟们听闻后,都抢着要来京跟在你身边,不过没抢过我们。”

  苏风暖失笑,喊来管家,吩咐在她的院子里清扫出两间房间,供二人住下。

  

第一百一十五章追忆当年(一更)

  

  苏风暖特意嘱咐了管家,她的风暖阁住了两个人之事,不得张扬。

  苏府的管家是老管家,多年来,从京城跟随苏家离京到乡野,又从乡野跟随苏家回了京城,十分忠心。听到苏风暖的嘱咐,便知晓这两位定然是贵客,连连点头,叫了个嘴巴严实的小厮收拾出了两间房间。

  苏风暖的风暖阁住了两个人,此事管家自然不瞒苏夫人,苏夫人闻声,很快就来了风暖阁。

  萧离和谢轩本来打算沐浴之后再去拜见苏夫人,没想到苏夫人得信儿来了,二人连忙起身给苏夫人见礼。

  苏夫人看着两个年轻人,容貌虽然比不得叶裳和叶昔,但也是鲜有的清俊秀美。她笑着摆手,说,“我听说暖儿这里来了贵客,恐怕这小丫头随性惯了,怠慢你们,便过来瞧瞧。”

  萧离连忙说,“师妹没有怠慢我们,我们刚到这里,因出身望帝山,来京不敢张扬,恐惹不必要的麻烦,便没走正门,翻墙而来。叨扰了伯母。”

  苏夫人是隐约听苏风暖提过,她从望帝山请了师兄弟来京保护她,闻言恍然,连忙说,“我早就听暖儿说她的师兄弟要来,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到了。”话落道,“她这风暖阁院子小,让你们挤在这里实在怠慢……”

  谢轩连忙说,“不怠慢,我们与师妹自小相识,同门师兄妹,既要保护她,自然要离她住得近些。”

  萧离道,“伯母无需拿我们当客人。”

  苏风暖这时开口,“娘,两位师兄都是自家人,您若是当贵客一般待他们,恐怕不出今日,京城就该传扬开了,没有谁家府邸能瞒得住消息。两位师兄来京未曾张扬,住在京城期间,也不能张扬。我这风暖阁,您嘱咐下去,没有我的吩咐,府中人不得靠近风暖阁,两位师兄需要什么,我会告诉您,寻常时候,你就当不知道他们住在这府里就是了。”

  苏夫人闻言看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