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情
他属于愚笨的那种人,父亲在外养了七个外室,就在这京城,他竟然半丝不知。
他从小到大,一直做着平郡王府的小郡王,在他的记忆里,他爹虽然喜好女色,府中收了不少侍妾和通房,但却是个对他严加管教的父亲,他从来没想过他爹有这样窝囊的样子,没想过他会背着他娘和他,在外面养了七个外室,生了十七个子嗣。
各个府邸的荣华竟然比肩平郡王府。
他从小到大,虽然与叶裳等人被人称作京城里的一帮纨绔,但他也是有理想,有抱负的,想着不依靠爵位,自己做出一番成就。他喜武,他爹觉得武没有前途,让他从文,他便听从他爹的,温书准备参加科举。
因今年出了诸多事情,科举推延了,他才没参试。
可是没想到,他爹明里一套,背后却一套,贪墨三百万两赈灾款项,且拿这么庞大一笔钱,养七个府邸的外室和子嗣。
他觉得,有这样的爹,还不如他从小就与叶裳一样,是个孤儿算了。
但人不能选择出身,诚如沈琪,诚如陈述,诚如他。
他是平郡王府长子,该面对的,他还是要面对。
回到平郡王府,齐舒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刚下马,管家便跑上前,白着脸说,“小郡王,您……您总算是回来了!郡王妃听说郡王爷用贪墨的三百万两银子养了外室和子嗣,气的要杀了那些人……如今郡王在拦着,二人闹僵了起来……您快去看看吧……”
齐舒冷笑一声,“我爹还有力气拦着,真是好得很!”
管家顿时不吭声了。
齐舒迈步往里面走,他刚到内院,有五名府卫翻墙跃进平郡王府,立在他身后,其中一人道,“小郡王,我等奉世子之命,听候您吩咐。”
齐舒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面色缓和说,“多谢了!随我进去。”
“是!”五人跟在齐舒身后,入了内院。
管家看着突然出现的五人,这焐热身穿黑色锦衣,腰牌隐着,辨不出身份,他们跃墙而入,竟然没惊动平郡王府的府卫。可见武功高绝。他慢走了两步,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了。
齐舒抄了七座府宅之事,并没有避讳着人,不足一个时辰,京城的大街小巷便传开了平郡王用贪墨的银子养七个外室和十七个子嗣之事。
各府邸都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苏府内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苏风暖听闻后,分外讶异,“平郡王养这么多外室?还生了这么多子嗣?”
千寒点点头。
苏风暖欷歔,她是有听闻平郡王妃厉害,对府内管得极严,但似乎女人再厉害,也管不了男人的好色本性,平郡王府依旧是妾室通房一堆。没想到还另外安置了七个外室,生了十七个子女,这可真是如他贪墨的银两一样,是个庞大的数字了。
她对千寒道,“照你所说,七座府邸,金砖铺地,仆从众多,荣华皆堪比平郡王府。这么多年,那些银两,真都花在这上面了?”
千寒道,“三百万两,不是小数目,但七座府邸若是银钱如流水似的花,也差不多一年要三十万两。”
苏风暖无语地说,“这个平郡王,委实是个人才。”
千寒点点头。
苏风暖忽然笑着说,“叶裳所交的兄弟们,都有一个有本事的老子。”话落,对他问,“打探出来了吗?他因为什么原因顶撞了皇上?让皇上雷霆大怒,竟然砸了御书房?”
千寒摇头,“这件事儿恐怕只能等世子来,姑娘问世子了。”
苏风暖点点头。
当晚,叶裳出了户部后,直接回了容安王府,没有去苏府。
苏风暖听闻他回了容安王府后,对千寒笑着说,“你家世子定然是因为我与皇上起了冲突。”
千寒一怔,“姑娘为何这样猜测?”
苏风暖笑道,“他啊,不想被我问的时候骗我,也怕骗不过我,所以,今日干脆不来苏府了。定然是因为事关我。”
千寒无言。
苏风暖支着额头,看着窗外说,“让我想想,我身体出了问题之事,虽然有心瞒着他,怕是没瞒得过他,他心中想必有了主意,要随我如何,所以,趁着今日贪墨案,与皇上摊开了。”
第四章再不食言(二更)
听闻千寒禀告,说苏风暖的两位师兄从望帝山来了,住在了风暖阁。
叶裳从户部出来,虽然很想前往苏府,但他犹豫之下,还是回了容安王府。
回到容安王府后,他去了叶家主的院子。
叶家主正与叶昔在说话,见叶裳来了,叶昔挑了挑眉,对他问,“怎么没去苏府看小丫头?难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不敢见她?”
叶裳瞥了叶昔一眼,慢慢地坐下身,道,“表兄倒是很了解我。”
叶昔“嘁”了一声,道,“自从小丫头回了苏府后,你开始忍了三日,之后不是每日都往苏府跑?今日没去,用脚趾头都能猜到。”
叶裳看着他,“太聪明了不是什么好事儿。”
叶昔翻白眼。
叶家主笑看着二人,听二人斗了几句嘴,才插话说,“小裳,听闻你今日下了早朝后,顶撞了皇上,皇上雷霆震怒,砸了御书房?因何事儿?”
叶裳也不隐瞒,对叶家主道,“处理完户部之事,我想陪暖儿回望帝山,不知归期,皇上就怒了,说我眼里只有女子,没有朝局社稷。”
叶昔看着他,愣道,“你知道了?”
叶裳闲闲地看着他说,“你以为你帮她瞒着我,就能瞒得住吗?我对她了解不是一日两日了,而你又住在我府里,有风吹草动,能瞒得过我?一封信一封信地送去给玉灵师叔,又送往望帝山,跑去我府中书房大翻医书,不是她身体出了大问题,是什么?”
叶昔顿时没了反驳之言。
叶裳看着他,“你如实与我说,她身体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叶昔没好气地说,“你不是都猜到了吗?还问我做什么?”
叶裳道,“猜到归猜到,我毕竟不精通医术,她身体具体状况,我不知道。”
叶昔瞪着叶裳,片刻后道,“枉小丫头对你一片爱护之心,怕你着急焦急难受,就会告诉我,折磨我。如今你既然猜到问我,我就算告诉你,她也怪不得我。”话落,便将苏风暖当前的情况对叶裳说了。
叶裳听罢后,久久不语。
体内经脉结冰与经脉凝结还不同,体内经脉结冰与如今体内尽是寒气笼罩连脉象都探不到了,更是不同。
果然如他猜测,她的体内住着望帝山的那个寒冰窟。
叶昔对他说,“她不让我告诉你,是觉得,即便告诉了你,也只能让你焦急。如今朝局这般境地,十分不安稳。你本就已经很累,她舍不得让你跟着难受加重负担。”话落,又道,“她的确打算年后动身去望帝山。”
叶裳道,“我猜就是这样。”
叶家主看向叶昔,“苏丫头当真这么严重?这……可如何是好?”
叶昔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回望帝山,看看可有转圜救治的办法。”
叶家主道,“既然如此,尽快启程吧!还耽搁到年后做什么?”
叶昔摇头,“小丫头多年没在家过年了,今年想在家里陪苏夫人过个年。也许她是怕自己一去不回了吧。”
叶家主闻言看向叶裳。
叶裳平静地说,“不管如何,我都陪着她。”话落,对叶家主问,“外公,您当初为何不想让我娘嫁给我爹?嫁给我爹后,为何让我随母姓?”
叶家主叹了口气道,“嫁入宗室做宗妇,跟嫁入天家做皇媳,没有什么分别,都要承担皇家的责任。宗室子弟,不是一生碌碌无为,就是马革裹尸。奈何你娘与你爹两情相悦,我不忍拆开他们。也就由了他们。但我不想他们的孩子,也要背负起皇家恩责。故而,我有一个条件,就是生子随母姓。”
叶裳点点头。
叶家主又叹了口气,“但是我没想到,他们即便血战沙场,马革裹尸,你即便姓叶,终究还是流着刘家的血脉,在这样的朝局境地下,依旧要承担起皇家的恩责。”
叶裳道,“我承担了我该承担的,也做到了我该做到的。至于接下来,江山社稷,朝局如何,也不敌她一人性命。她死,我绝不独活。”话落,又道,“若我与她年后去了望帝山,回不来的话……”
叶昔顿时怒斥,“胡乱说什么丧气之言?师傅给师妹算过卦,她生来就有九条命,比别人命多。无论怎么折腾,都死不了。”
叶裳顿时住了嘴。
叶昔挥手赶他,“不爱听你说话,赶紧去苏府,否则她大晚上的没准跑来容安王府,你放心吗?”话落,补充说,“你今日没去苏府,小丫头聪明着呢,一准能猜到。笨蛋!”
叶裳立即站起身,出了叶家主的院子,备车去了苏府。
叶昔看着叶裳匆匆离开,翻白眼,对叶家主说,“爷爷,谁说他聪明了?依我看,他就是个笨蛋!”
叶家主捋着胡须说,“小裳不笨,只不过是关心则乱。”话落,他看着叶昔道,“你近来也是关心则乱,我当你是为了江南的事情,烦躁不已,没想到是为了苏丫头的身体。”话落,他道,“可惜,苏丫头只一个,不能分两半。你这个当师兄又当表兄的,也只能让着些了。”
叶昔瞪眼,无语地看着叶家主,“爷爷,您向为老不尊靠拢,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叶家主笑骂,“臭小子!”话落,收了笑意说,“苏丫头自幼修习的是至寒功法,如今她体内周遭寒气笼罩,也许不是如你们想象的那般,会将人冰冻,凡事往好处想,也许,是个什么机缘,也说不定。”
叶昔道,“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可是她一身功力尽废,至寒功法哪里还有半丝?如今体内压了一座寒冰窟。望帝山的寒冰窟,万年寒冰,哪里是人为能受得住的?但愿如爷爷所说吧!”
叶裳来到苏府,正逢苏府的管家吩咐门童要落锁,见叶裳来了,连忙打开门,请他入府。
叶裳来苏府,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径直去了苏风暖的风暖阁。
因天色已晚,苏风暖沐浴之后,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本来打算要歇下了,听到外面泥鳅禀告,“小姐,叶世子来了。”
苏风暖一怔,看了一眼天色,已经黑了,想着他既然已经回府了,怎么又来了?
她正想着,叶裳来到门口,推门而入。
苏风暖看着他一身轻袍缓带,这样冷的天,穿的不多,但想着如今他是正常之人,有内功护体,冷不着,便笑吟吟地倚在床头看着他,“叶世子,不打一声招呼就进女子的闺阁,可不是什么有礼数的事儿。”
叶裳站在门口,看了她一眼,见她眉目含笑,浅浅盈盈,他拂了拂衣袖上的寒气,走过来,弯起嘴角,笑着说,“你多年不打招呼就往我房里跑,抢我的床,抢我的被子,有如此先生,难免教出一样的学生。”
苏风暖喷笑,见他来到窗前,伸出手拽住他的手,对他含笑问,“以为你不过来了,怎么这么晚了又过来了?”
叶裳顺势坐下身,手按在了她的脉搏上,笑着对她说,“今日本来累了,想早些回府休息,但回府后,又觉得不放心,过来看看你。”话落,对她说,“我学会了把脉,浅薄地通了点儿医理,过来找你试试脉。”
苏风暖笑着歪在他怀里,懒洋洋地说,“好啊,让我看看叶世子学的皮毛医术,可能探出我体内的脉象几何?”
叶裳手指中规中矩地按在苏风暖的脉上,他本就天赋聪明,学了几日医理,比寻常大夫怕是还要强些。把了片刻脉后,又换了另外一只手。
苏风暖等了他半晌,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她好笑地说,“你这装模作样的,倒也像回事儿,把出来了吗?”
叶裳放下手,对她摇头,“探不到你的脉。”
苏风暖眨眨眼睛,“所以呢?”
叶裳抓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眸光认真地看着她说,“以后什么事情,都不要瞒着我,好不好?被你瞒着,我胡乱猜测,更累。你说你与我一体,但遇到事情,却喜欢瞒着我,自己担着,口不对心,将我排除在外,更让我难受。”
苏风暖暗暗叹了口气,叶裳不是以前的叶裳了,如今虽然说不上朝夕相处,但也是一日一见,她但凡有些举动和神色以及气息变化,很难如以前一样,一年半载不见,能瞒得住,哄得住,骗得住他,如今是瞒不住,哄不住,骗不住了。
她笑看着他,点头,说,“好,答应你。”
叶裳扬眉,“再不食言!”
苏风暖点头,“再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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