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情
那人一怔。
叶昔扬眉,“怎么?不乐意?”话落,他用信函敲敲手掌心,“不乐意,你先死,你八里堡的人后死。你这些年打家劫舍,富甲乡绅估计恨透你了。你有一个表亲是叶家太叔公院子里当差的二管家也不管用,他救不了你。”
那人连忙说,“小人愿意,小人早就当够土匪了,但小人不敢投靠官府,怕投靠后,官府趁机收拾了我和我的兄弟们。”
叶昔觉得他说得也不无道理,叫过身边的一人,“言责,你带着他去一趟南兵营,就说我说了,八里堡的人所有年轻力壮者,都从军,让柳河将人收了,该调教调教,但不准为难。”
言责应是。
那人见叶昔言谈间似乎他派去人传个口信,那柳副将就一定会收了他们一样,他顿时提起了三分精神,当即叩头,“小人谢公子宽恕不杀之恩。”
叶昔道,“杀人脏手,我最不爱做,你以后不在军营混出些名堂来,别说是我让你去从军的,免得丢人现眼。”
那人连连应是。
叶昔摆摆手,言责将人带了下去,暗中送去了军营。
叶昔把人打发走,站起身,伸了个拦腰,揣着那封信,出了房门,去了叶睿的住处。
叶睿正在书房练字,一名清秀可人的姑娘陪在他身边。
有人禀告说叶昔来了,叶睿应了一声,并未出去迎接,而是道,“将大哥请来我书房吧。”
那人立即去了。
叶昔到的时候,叶睿依旧在练字,叶裳瞅了一眼,笑着说,“四弟红袖添香,好羡煞人啊。”
叶睿面色不大好,瞅了叶昔一眼,低声说,“我曾经问过大哥,大哥说让我不要打暖姑娘的主意,她虽生于金玉,长于乡野,不卧闺阁,但却是人间富贵花,将来是个会嫁入锦绣富贵地的人儿,我够不到她的边儿,免得空有相思,负了相思。”顿了顿,道,“当初你说这句话,是指叶世子吗?他的确是个金尊玉贵的人。”
叶昔看着他,笑着说,“你只见了她一面,还放不下?”
叶睿道,“放不下也要放,叶世子和世子妃如今都已经大婚,来江南叶家探亲了。我的确如大哥所说,负了相思。”话落,一指身边人,“这是玉珠,我收在身边的人。”
叶昔听他这般介绍,扬了扬眉。
那女子连忙屈膝见礼,“奴婢玉珠,见过公子。”
叶昔看着她,“八里堡军师的妹妹?”
那女子咯噔一下子,连忙低下头回话,“正是奴婢。”
叶昔瞅着她,挺伶俐的一个姑娘家,他将袖中揣着的信函摊开,放在了叶睿的桌案上,对他说,“能仿得你一手好字,的确是双妙手,也是个妙人,只是可惜了,看来虽然跟在你身边,但是心却不向着你。”
叶睿一怔,看着那纸他落款的信函,一时间极为惊异,他看了片刻,猛地转头,看向一旁,沉下脸,不敢置信地说,“玉珠,我待你不好吗?你为何这般害我?”
玉珠“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色煞白。
叶睿盯着她,“为什么?”
玉珠顿时哭起来,“奴婢自小卖身进了叶家,跟在您身边十多年,几年前,哥哥为我赎身,我都不愿离去,甘愿跟在您身边做奴婢。可是您,就因为见了公子带来的师妹,自此就一心倾慕于她,根本看不到身边的我……”
叶睿道,“所以,你就恨上我了?”
玉珠哭着摇头,“不,我是恨公子,若没有他带回来那个女子,你就不会倾慕于她,自此念念不忘。她有什么好?”
叶睿看着她哭诉,一时无言。
叶昔无语地瞅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没想到他因为带苏风暖回了两趟叶家,而惹出了这么一桩情意怨恨,他沉默片刻,淡声道,“我的师妹,她自小学文弄武,钻营医术,学尽所学。文能让云山真人与之谈论文道,武能统领千军,杀敌于战场,护卫燕北,征战西境,大败北周。医能活死人、肉白骨。她能高坐在天下最尊贵的地方与皇上随意谈笑,也能居于市井,在街道上看到病得快死的乞丐不嫌其脏破,对其施以援手。她曾经徒步上岭山,从瘟疫的涂炭场救出无辜婴儿,抚养长大,家国天下,大义面前,她从未乱过阵脚,怯过姿态。你说她哪里好?”
玉珠忽然停止了哭,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叶昔说完这些,不再理会那玉珠,也不再理会叶睿,出了叶睿的书房。
叶睿站在桌前,沉默许久,之后对玉珠道,“谁指使你的?你一个人不可能做成这件事儿。你的送信之人是谁?要对付大哥,却从我这里入手?说!”
玉珠看着叶睿,含着泪道,“奴婢若说了,您还能让奴婢继续跟着您吗?”
叶睿低头看着那封信函,片刻后,转过身,温柔地伸手,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道,“自然,你跟在我身边十多年了,我怎么可能看不到身边的你,有的人是天上的云,我注定够不到。何不惜取眼前人呢?”
玉珠一听,顿时伸手抱住他,哭起来,“多谢公子,奴婢做了错事儿,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叶睿点点头,“乖。”
玉珠哭了一会儿,小声说,“是三老爷,他觉得太叔公对公子太好了,太叔公人老糊涂,不中用了,公子既然回来了,有什么不敢动手的?等着他走了,哪天再回来叶家接手叶家吗?一定要赶紧动手,所以,趁着天黑路滑,劫了大老爷和夫人,威胁公子,迫公子就范,才是上策。”
叶睿听完,点点头,没有情绪地道,“原来是三叔。”话落,他看着玉珠,温柔地道,“你跟我一场,给你一个全尸吧!”说完,沉声道,“来人,将玉珠拖下去,杖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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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香消玉殒(二更)
玉珠不敢置信地看着叶睿下达了对她杖毙的话,浑身的血液都僵了。
她看着叶睿,惊恐地说,“公子,您刚刚答应过奴婢,让奴婢继续跟在您身边的。”
叶睿对她道,“你死了,就埋在我早已经给自己选好的坟墓旁,不会将你扔去乱葬岗,也不会将你送归八里堡,还是依旧留在我身边。”
玉珠睁大眼睛,死死地抱住他的腿,大颗眼泪落下,“公子,奴婢的确是做错了事情,可是为了公子,奴婢罪不至死啊。奴婢若是走了,公子身边就没有人侍候了,奴婢侍候了公子这么多年……”
叶睿面色淡漠地瞅着她,“你陪伴我这么多年,便只学会了效仿我的字,以我之名,联合三叔,对大哥出手吗?”
玉珠哭道,“是奴婢受了三老爷的蛊惑。”
叶睿道,“你跟在我身边多年,至今仍旧不知道,叶家这二年来,乱作一团,我为何不参与其中,任他们互相残杀,乱哄哄地抢掌家权吗?”
玉珠止了哭,看着叶睿。
叶睿平静地道,“那是因为,我早在几年前就知道,这个叶家,无论别人怎么闹腾,掌家权永远都是大哥的,谁抢也没用。”
玉珠立即说,“只是因为您不出手,您若是出手,掌家权未必是公子的,他自小离开叶家,多年不在家中,每年只回来一次,哪如自小生在叶家长在叶家的您?”
叶睿冷笑,“你错了!大哥即便常年不在叶家,但他始终掌控着叶家的局势,江南境地四方兵营,统兵者从上到下,都是他的人。叶家的乱,这二年,一直内乱,未波及叶城外,四方兵甲,按兵不动。你当是为了什么?那是因为,大哥不让动,风动,兵也不动。”
玉珠顿时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叶睿看着她,“枉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却什么也不懂,学会了效仿我的笔迹,但连一个睿字的风骨也学不会。大哥不必查,便知道效仿我笔迹的人是你,你如此愚蠢,我给你一个全尸,也不亏待了你。”
玉珠看着叶睿,泪眼濛濛,“公子,是奴婢错了,奴婢……”
叶睿不想再听她说什么,对进来已经等了一会儿的府卫吩咐,“拖出去,杖毙。”
府卫上前,将哭着的玉珠干脆地拽离了叶睿身边,外面传来行刑的声音,女子的哀痛声,闷哼声,不多时,便奄奄一息了。
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跑进了叶睿的院子,看到行刑的人,大呼,“住手!给我住手!”
行刑的人轮着仗,高举,最后一仗堪堪停住,看着奔来的三老爷,又看向书房内。
叶睿不理会外面传来的大呼声,沉声道,“我说杖毙!”
行刑的人不敢再耽搁,不理那大呼小叫的人,一仗狠狠地落下,玉珠瞬间香消玉殒。
三老爷跑到近前,一探玉珠的鼻息,顿时大怒,转身一脚踹开了书房门,指着叶睿,脸色铁青地大骂,“谁让你杖毙了玉珠?”
叶睿淡淡地看着三老爷,“她是我自小买来的奴婢,我让她生,她就能生,我让她死,她就能死,别人还无权来质问我指手画脚。”
三老爷一噎,气怒道,“叶睿,你的出息呢?你就那么怕叶昔吗?他只不过发现了这件事情而已,找到你门上来,也未将你如何?你何必怕他?而杖毙了自小跟你长大的人。”
叶睿不语。
三老爷又大骂,“你自小聪慧,若是你早出手,这叶家已经是你的了。我们这一房也不必如此困难,你偏偏不出手,谁劝也不听,今日只不过他找上门来,你便杖毙了玉灼,你的心如今怎么学会狠了?你若是早狠些,这叶家还有叶昔的立足之地吗?”
叶睿依旧不语。
三老爷怒火上头,冲进来,“你说啊!你怎么不说话?”
叶睿看着怒火攻心的三老爷,低沉地道,“三叔,您一把年纪了,还惦记着侄子房里的人,你羞不羞?”
三老爷一僵。
叶睿道,“你若是真喜欢她,就将她带走好了,这么愚蠢的奴才,我不要也罢。”
三老爷伸手指着他,“你……你今日不跟我说个明白,玉珠的死,我怎么也不会饶过你。”
叶睿嘲弄地看着三老爷,“三叔怎么饶不过我?”
三老爷颤着手,指着他,一时没了话。
叶睿道,“你要个明白,我便告诉你个明白。在她对我问出暖姑娘哪里好时,她便没有活路了。”
“暖姑娘?”三老爷被气怒冲昏了头脑,如今琢磨了一下,忽然惊道,“你还惦记着叶世子的世子妃?”
叶睿看着他,淡淡地道,“三叔是知道的,这么多年,她是我不能碰触的逆鳞。”
三老爷一时说不出话来,指着他片刻,放下手,灰着脸说,“我们这一房,只出了你这么一个有指望的子孙,偏偏你这般没出息。”话落,走出书房的门,心痛地看着外面已经气绝而死的玉珠,说,“既然你不要了,人我就带走了。”
叶睿淡声道,“三叔请便。”
三老爷抱起玉珠的尸身,脚步一深一浅地出了叶睿的院子。
叶睿站在桌前,将桌案上的信函扔进了香炉里,片刻后,香炉内便散出了燃烧的笔墨香。他静静地站了许久,才继续拿起笔,提笔写早先未写完的笔笺。
叶昔从叶睿的院中出来不久,便听闻叶睿杖毙了跟随了自己十几年的婢女,三老爷得到消息,匆匆闯去了叶睿的院落,抱着那婢女的尸首心痛地去安置了,他脚步一顿,回头瞅了一眼,叶睿的院落树木深深,他什么也看不到。
他揉揉眉心,低声嘟囔,“真是个小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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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叶睿上山
苏风暖和叶裳自然不知道他们将那八里堡的大当家以及那封信函送去给叶昔后,发生了这样一桩事儿,二人睡了半日,醒来时,天色已经晌午,千寒禀报,说舅老爷和夫人在报堂厅里等着他们醒来用午膳。
二人收拾一番,梳洗妥当,去了报堂厅。
叶阑睡了一觉,极其精神,见二人来到,高兴地说,“你舅母让厨房备了好些菜,咱们爷俩今日喝点儿。”
叶裳微笑,“好。”
叶阑道,“我记得暖丫头也是能喝酒的,你既然身子骨无恙,也喝点儿。”
叶阑夫人立即说,“她不能饮酒,我忘了告诉你了,她有喜了。”
叶阑问,“什么是有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