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息隐
尹兰池也跟着起身,显然一副心慌害怕的模样, 但她还在安慰母亲:“娘放心, 女儿在宫里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这些日子,皇上常来看女儿,淑妃即便有害女儿的心思,她也不会得逞的。”
提起皇上日日来储秀宫一事,尹大夫人不由更是无端吓出一身冷汗来。皇上日日来,可不是因为他心里喜欢自己女儿, 而是因为他中了那种迷香的缘故。
这个时候,尹大夫人莫名的不希望皇上来了。早知道会有今日的祸端,想当初,就不该冒险走这一步。
原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可谁又能想得到,早在二十年前,淑妃就用过了这一招。如今是进不得,退不了,夹在中间,好生为难。
太子暗中差人干预了赵王,所以,赵王自然不能如愿。明明已经有迹可循,可却在即将要抓住人的时候,又什么都没得到。数日后,赵王入宫见淑妃,把事情详情一一告知淑妃知晓。
淑妃本来就提心吊胆,此番听闻说尹家已经有所察觉,自然更是觉得事情不妙。思来想去,淑妃还是觉得解决此事宜快不宜慢,所以她决定说:“你找个靠得住的画师,尽早带他入宫来。”
多年前的那个人的长相,她还记得。不管怎样,只要能把那个人找出来控制住,甚至杀了灭口,就没人能抓得住她的把柄来。
这些日子,淑妃吃不好睡不好,忧思成疾,倒是病了。
皇上从皇后的坤宁宫出来,却恰巧撞上形色慌慌张张的两个宫女。两个宫女似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瞧见皇上,立马跪了下来。
“皇上恕罪,奴婢没瞧见皇上,一时冲撞了皇上,皇上饶命。”
皇上见二人颇有些眼熟,不由蹙起眉心问:“你们是哪个宫伺候的?”
其中一个回说:“奴婢二人是淑妃娘娘长春宫的,娘娘病了,奴婢等正去太医院拿药的。”皇上这才注意到散落了一地的药材。
“淑妃病了?”皇上倒是不知道,最近尹妃怀孕,他倒是有挺长时间没去长春宫了。
那宫婢立即回说:“娘娘病了有些日子了,娘娘一直不肯让奴婢们请皇上去瞧瞧她。娘娘说,皇上既是不去她宫里,自然是忙,让奴婢们不许自作主张打搅。”
“病得厉害吗?”皇上问。
宫人回道:“自开了春后,一直病怏怏躺在床上。请了太医来,太医说娘娘是心病,需得解开心结才好。”
皇上垂目想了想,道:“去长春宫。”
皇上从坤宁宫出来后没直接回勤政殿而是去了长春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去了皇后耳朵里。绯霞和皇后说的时候,一脸的鄙夷:“不过靠手段上位的,当真以为自己还能翻身吗?竟给皇上下迷香,等事情水落石出了,看她怎么狡辩。”
绯霞到底怕自己主子难过,骂完淑妃,又劝皇后道:“娘娘,您不必难过,淑妃她翻不了天的。有太子殿下在,皇上不会糊涂。”
皇后却觉得很好笑:“这世上,难道真有那种迷香吗?能摄人心魂,夺人心智?本宫是不信的。或许真有一种香,会乱了人的心,可若是皇上对本宫的心本来就坚定,又怎么会被区区一种迷香乱了去?”
“还有这二十年,他对淑妃如何,本宫是桩桩件件都瞧在眼里的。或许起初淑妃邀宠是借了迷香的功力,可后来那么多年的得宠,还是因为她真正入了皇上的心。”
绯霞不想自己主子对皇上彻底死了心,她是很小的时候就跟在娘娘身边的,从孟府跟着皇后一起入宫,她是见证了帝后间的感情。她不信、也不希望帝后间的那段情就这样被一种可笑的迷香给毁了。
“娘娘,太子殿下说的,那种迷香它……”
“或许有这种说法。”皇后打断她,不爱听这些,“但一段那么浓烈的感情,竟然能输给一种迷香,不觉得可笑吗?不说皇上是不是真的因为香才背叛了本宫,哪怕就是,又如何?过去的早过去了,他也早不是本宫心里心心念念的那个太子殿下。时过境迁,一切都回不到从前。”
见主子态度坚决,绯霞这才没再说话。她只是觉得可惜,更多的,还是对淑妃的可气、可恨。
她是恨不上皇帝的,她就只恨淑妃,恨那个心比天高的丑女人。偏都这个时候了,皇上还能去看她。
她也很想知道,一旦当年淑妃所做的丑事揭露了,皇上会怎么处罚她。
她希望皇上可以对淑妃处以极刑,对赵王削爵削首,判郭家满门抄斩……她觉得只有这样,才算解恨,只有这样,皇后或许才会渐渐相信皇上,信他之前对淑妃的感情,不过都是因为迷香的缘故,而不是真的动了情。
赵王从民间找了画师,画师扮作他王府里的人跟着一并入宫。淑妃凭着自己记忆口述当年给她迷香的那个人的长相,画师跟着淑妃所言,一笔一画将人画了出来。淑妃拿了画像来看后,点头确认:“就是他。”
“只不过,如今二十年过去了,他也该有四十多岁。”
画师一听,又给画上的人添了几笔。脸上多了纹路,下巴多了胡须……
太子其实想要的就是这样一张画像,或者说,他想找的其实就是当年的那个人。只有把当年那个给淑妃迷香的人找到了,并且坐实了淑妃要灭他的口这样一件事,才能有力的把淑妃的一切恶行在皇上面前揭露出来。
所以,太子故意引尹家人用这种迷香,让淑妃起疑心。再在赵王查尹家的时候,故意暗中帮尹家一二,让尹家有所察觉后与赵王对着干,最后,自然逼得淑妃起了杀心。
淑妃这个人,心狠手硬。他相信,淑妃为了他们母子的荣华富贵,为了郭氏满门的荣耀,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去除掉那个人。
不怕她动手,就怕她不动手。
太子的计划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几乎每隔两日,都会有其暗中培植的势力前来向他汇报情况。又过了几日,到了每年春狩的日子。
皇后把后宫随驾前去郊外行宫嫔妃的名单呈送御前,皇上略了眼后,问皇后:“淑妃也在其中?”
皇后道:“淑妃是宫里的老人了,又没犯错,没理由不去。”
皇上道:“那日朕去过长春宫,她好像是病了。”
皇后说:“若她病着,臣妾自然不会把她名字也写上去。臣妾拟定名单之前,有亲自去长春宫探望过,且也问了淑妃,她说她好了,可以随驾。”
皇上看了眼皇后,倒说:“朕原想说,皇后若是不喜欢她,她可以不去。”
皇后道:“臣妾如何会不喜欢淑妃?她素来温柔和善,是最不会给臣妾添乱的一个了。不但能省臣妾不少事,她性子那般温柔纯良,也能皇上分忧解难,若是后宫里都是像淑妃一样的妃嫔,何愁家国不能兴旺?”
面对皇后的一番说辞,皇上喉结滚了几瞬,一时倒不知说什么。从前皇后百般刁难淑妃的时候,他不喜欢,可如今皇后已经放下过往不再对淑妃特别待之了,他又觉得心里不舒服。
甚至,如今他都希望皇后再变回到过去。至少,为了淑妃跟他吵跟他闹,是在意他。而如今这般懂事,这般不在意任何人,便是心中再无从前的那份情了。
皇上也不知道,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
在他心里,他的皇后,不该是这种性子的人。
她曾骄傲的像天上的太阳,光芒万丈,不可一世。而如今,她身上的光灭了,再没了从前的那股子矜傲劲儿,他倒有些不认识。
“兰辛,朕近来时常能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皇上笑着,黑眸若漆,四十多的人了,此刻一笑起来,似是有些孩子气,他拉着皇后的手,喊她的闺名,让她与自己一起坐在龙椅上,与她畅谈小时候的那些事。
“朕记得第一次在孟府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六岁。粉雪团子一样的人,穿着身水粉色的时兴衫子,就那样站在你祖母身边,大大方方看朕。朕当时也傲气,心想,哪里来的小丫头,胆敢这样看朕,看回头不治你。”
皇上似是沉浸在了这些往事中,黑眸漆亮蓄光:“其实朕当时一边觉得你大胆,一边也在想,这个丫头长得真好看。后来朕总往你们孟家跑,在你面前装着孤傲的样子,其实就是想跟你多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