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鸟:妖孽承欢 第247章

作者:惊泓 标签: 虐恋情深 古代言情

我微有犹豫,他急急道:“真的,外面风声紧的很,陛下要登基了,又在抓先帝臣属,我这里绝对比客栈安全,你放心!”

我见他急得微微有汗沁出,倒觉得不忍,想了想,道:“你认识的,我师傅近邪,烦请你亲自去一趟,别人我不放心。”

说着便索纸,写上几句好做凭信,不料刚提起笔,便觉头昏眼花,手臂酸软,小小狼毫,竟也似有千钧之重,摆布困难。

心知此次病势不轻,看似来得突然寻常,其实病根早已深种,奉天殿前暴雨湿身寒气入骨,撷英殿中拼死闯宫真力耗竭,数日来不断奔波连番磨折,诸番苦痛颠沛滋味一一尝遍,偏我又是个刚傲性子,不肯露于人前一分,如此郁结在心,早已倾颓广厦中空巨梁,昨夜一夜失心失神徒步长行,将最后一分支撑不倒的精气神掏空,终致颓然而倒,如今别说是武功,连提笔写字也是难能。

心里泛起微微苦涩,武功鼎盛又如何?那夜在撷英殿,不过是我本就在宫中,又有诸多暗卫和弃善相助,才闯宫功成,如今京城暗卫大多离开,父亲防卫又更为严密,凭我和近邪,去送死么?

何况......沐昕的母亲和侄子被父亲扣为人质,我便找到他,我能救走三人,其中还有老妇幼童?

我苦笑着,千钧之笔微微一颤,一滴墨汁自笔端滴落,在素宣上洇开刺目的一滩。

草草画了几个字,笔力不继,自己瞧着也不像,估摸近邪能认出,废然撒开手,我道:“烦劳你了。”

他诚恳道:“你只管好好养病罢,有我在呢。”

我看着他,恍惚间想起似乎沐昕亦曾有此言语,心中一酸几欲泪流,连忙仰头,硬生生掩饰住了。

当晚,近邪过来,见到我,他直接道:“我去宫里。”

说着转身就走。

却因我的动作硬生生止住脚步。

照日剑冷光一泓,闪耀在我颈间,我抓紧剑柄,平静的道:“你若去----也没什么,我自刎就是。”

近邪怔然半晌,愤然跌足,夺门而出,一阵风似卷过院外花园,惊落繁花飞鸟无数。

我的泪,终于亦缓缓跌落。

[正文:第一百七十六章 断肠人寄断肠词(一)]

自此在魏国公府养病,静卧于床,起居皆有精心服侍,日子过得安详舒适,然而那颗心,却时时在油锅里熬煎。

安静的魏国公府邸外,天下局势,建文旧臣,亦在铁锅中熬煎。

七月朔日,父亲遣官告天地宗社,具孝服告几筵,长鸣钟鼓,庄严华贵的煌煌礼乐之中,金水桥前百官凛凛跪伏之间,父亲衮服金冠,缓缓登临奉天殿前玉阶丹陛,于赶修建成的九龙御座坐定,接百官贺表,司礼监宣诏,登基礼成。

他于那一刻,定然微笑俯视天下,俯视战战兢兢跪伏于他足下的衣朱腰紫的人群,雍容中志得意满。

是以定年号“永乐”,废建文年号,改建文四年为洪武三十五年。

永乐初年,却厉而不乐,大索天下的新帝,终于抓齐了所有反抗过他的“仇人”。

曾经令父亲几遭惨败的铁铉被执殿前,令割耳鼻塞入其口,父亲狞笑问他:“甘否?”铁铉昂然答:“忠臣孝子之肉,有何不甘?”当殿凌迟,并架油锅烹尸,顷刻成炭,其间尸身始终反身向外,父亲命人用十余铁棒夹住铁铉残骸,令其面北,笑道:“你今日终来朝我。”话音未落,锅中热油突沸,起爆裂之声,飞溅丈余,烫伤左右手足,众皆惊呼而散,尸身仍旧反立向外,背朝新帝。

父亲惊惶之下,终知忠臣气节,不可以杀戮相移,遂安葬铁铉。

后杀铁铉子,将其老迈父母发配琼州府,妻女发教坊司充为军妓。

黄子澄,凌迟,灭三族

齐秦,凌迟,灭三族

练子宁,凌迟,灭族

卓敬,凌迟,灭族

陈迪,凌迟,杀其子。

齐泰妻,黄子澄妹没入教坊司为妓。

建文朝臣五十余人,榜其名曰奸臣,大行屠杀,并实行族诛之法,族人无少长皆斩,妻女发教坊司,姻党悉戍边。

连日里无数人披枷戴镣,被押解出城,徒步徙向蛮荒之境,他们中的很多人,将饱受折磨的死于路途,侥幸存活者,亦要永生别离故土,历经烟瘴,贫瘠,流落,苛政,最终凄惨死于异乡,死时魂魄亦翘首而望,切切盼归。

聚宝门外,刑部侩子手砍卷了刀口,那些断落头颅中流出的殷殷血迹,不断渗入泥土,久而久之,那一方行刑之地,土色赤红。

应天城笼罩在妻号子哭,腥风血雨之中。

这些消息,都是我于卧榻之上,逼迫近邪和徐景盛告诉我的。

但我知道,定然还有一个消息,他们没有告诉我。

这日午后,在近邪的“监视”和侍女伺候下,我以袖掩面,将药汤一饮而尽,还没来得及皱眉咋舌,徐景盛已经殷勤的递过糖渍梅子来给我过口。

我笑笑,接了,一颗梅子尚未吃完,便觉得困意朦胧,喃喃道:“奇怪,今日好生疲倦,既如此,我睡了,两位自便。”

他们对望一眼,皆有安心之色,徐景盛先出门去,近邪犹自注目于我,我挑一挑眉,懒懒道:“师傅你今天好奇怪,有什么事吗?”

他道:“没有!”便即离开。

我看着他身影消失于窗外,轻叹一声,自颈口取出一块丝巾,上面沾满了药汁。

又下床,取水来漱口,连那梅子,都完整的吐了出来。

扶着水盆出神半晌,我爬上床去盖好被子,唤道:“小嬛。”

青衣小婢应声而至,她本是徐景盛的贴身丫鬟,这些日子被拨来服侍我。

我招手道:“我要喝茶。”

她不疑有它,端了茶盏过来,刚到床前,我指风一掠,她应声趴倒在床边。

将她搬上床面朝里,盖好被子,发髻解散,从背影看来,想来和我不甚有区别。

我自去换了衣服,摸出一颗外公的养神丸吃了,环顾四周,顺手取下壁上玉箫,揣在怀里,探了探窗外,前几日小嬛扶我出去散心,怕人看见,走的是后园一处较偏僻的路,我记得那藤蔓掩映处,似有一处暗门开在围墙上,那里是后院,近邪和徐景盛,轻易都不会去。

一路凭记忆到了那处,拨开藤蔓,果有一处小小木门,大约是早期建造时方便搬运砖石所用,后来不需用了便渐渐为藤蔓所遮蔽,大家也便忘却了,我拔出照日,轻轻一别,门上铁锁立即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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