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惊泓
我笑嘻嘻看着那狮子,实在觉得妙得很,脚下却悄悄往后退后些许,护在了方崎身前。
早已退后的沐昕心有灵犀的站到了近邪身侧。
对面的美人怡然抱着云奴,目光悠悠的打量着我,轻轻道:“真是个妙人,我很喜欢你呢,随我去作客如何?”
我笑:“阁下就住在这里么?”
他轻轻“嗯”了一声,随即笑道:“这山居陋野,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不过天色已晚,你等总不能餐风露宿吧?”
我点点头:“既然如此,多谢阁下盛情了。”
那美人笑得如我一般开怀:“请,请。”
正待举步,忽听有人静静道:“难得有贵客光降,叔叔竟也不令侄儿迎客,若不是侄儿听见云奴啸声,只怕便失了礼数了。”
我一震,只觉得浑身鲜血如潮一涌。
啪的激起心头巨浪,再啪的坠落。
这个声音,我想我就算死了成灰魂落地府,也必记忆清晰得一听便知是谁。
贺兰悠。
你,终于,出现了。
抬起突然重如千钧的眼皮,我努力神色不动的向对面望去,昏黄暮色里,一人银衣飘然,长发散披,施施然踱出,神色温柔,微笑羞涩,明朗如阳光,耀亮了这阴森的峡谷入口。
我暗暗咬紧嘴唇,仔细打量这个我不知道该以仇人还是知己来称呼的少年,一别数月,他看来清瘦了些,微微苍白,越发显得眼睛大而幽深,那种幽沉的光芒,竟连他素来努力维持的温柔和煦表象也无法完全掩盖。
我心里微微一紧…贺兰悠看起来有些不对,这几个月,他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有些恍惚,想起西宁卫外,那男子深深的叹息:“他有不得已处…”
“哼。”
身侧近邪的冷哼犹如一盆冰水浇熄了我突燃的希望之火,我懊恼得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怀素啊怀素,你当真是昏了头了!眼前,是伤你师傅,负你情意的万恶之人,是你发了无数次誓要复仇的对象,却在一见他之后就忍不住要为他开脱……你一向自负的冷静理智,公允决断呢?你真是昏了头!
深吸一口气,我云淡风轻的笑看向贺兰悠:“贺兰兄,别来无恙?当日荆州城外一别,我很是挂念你呢。”
他的目光在听到我那声称呼后似是微微一黯,然而立即恢复如常,淡淡道:“姑娘好,多谢挂记,姑娘也一切安好?”又向沐昕施礼:“见过沐兄。”
沐昕默默还了一礼,却是一言不发。
我只觉得指甲已陷在掌心里…姑娘好…好好,真的很好,好平静的对答,好热络的称呼。
那些千里相伴的情意,真的早已云散了。
美人一直抱着云奴,笑意盈盈的看着我们对答,此时突然轻轻向贺兰悠招了招手:“好侄儿,你过来。”
贺兰悠一直紧紧盯着我,听到这话,他一直平静的面色突然一变,随即笑了笑,走了过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哪里不对,忍不住看了沐昕一眼,他目中也有思索之色。
贺兰悠在那美人面前三尺远处停住,微微躬身:“叔叔有何吩咐?”
美人轻轻抚摸云奴的皮毛,如玉的手指竟比云奴的雪色长毛更白,他斜睇着贺兰悠,声音柔和入骨:“好侄儿,你站这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贺兰悠声音里居然有微微的笑意:“叔叔您自然不会吃了我,侄儿却是怕云奴吃了我。”
美人轻笑:“你倒是越来越滑头…我问你,你巴巴的跑出来,却又是为什么呢?”
贺兰悠声音平稳:“宫里难得有贵客光临,侄儿忝为宫中一分子,自然是要来迎客的。”
美人“哦”了一声,赞许的点头:“敢情你是觉得我来迎接客人分量不够。”
贺兰悠连眉毛也不动一分:“不敢,侄儿怎会如此想。”
那美人饶有兴致的看了看他,又转头盯了我几眼,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他笑得如此突然如此狂放,身体猛烈摇摆犹如风中乱荷,高亢尖锐的笑声直冲云霄,惊飞了天空的苍鹰,他持续而近似疯狂的长笑,地面的尘沙竟也被音波震弹四处乱飞,而激起的音浪更如尖石利箭直钻人肺腑,声声刺心!
这个美丽温柔的人笑起来却象个十足十破坏力极强的疯子!
也许他就是个疯子!
我惨白着脸退后一步。迅速将一颗药丸塞入方崎嘴里,同时一手搀扶住已将软倒的她,近邪早已在笑声方起的同时已经吃了一颗,此时也禁不住嘴角沁出了血迹。
一声哀鸣,一只苍鹰如坠石般狠狠砸落地面,身躯僵硬,尚未落地,已经死去。
那美人笑声戛然而止,突然一掠衣袖,冷冷道:“好侄儿,你怕什么?人家聪明得很,哪用得着你巴巴的赶来护着?”
贺兰悠一直微微俯首站在那人身前,动也不动,他离得最近,大半的音波都落在了他身上,此时他微笑不改的抬起头来,张了张嘴似要说话,然而口一张,立时喷出一口鲜血。
我勒紧了手指,命令自己站着不动,绝不能奔上前。
高山上渐起的夜雾令我看不清贺兰悠面上表情,然而听得他语声悠悠若无其事:“是啊,我也觉得我多事了,可是若不多了这个事,有人就会有事了。”
美人看着他,温柔得象看着一朵即将绽放的花,然而说出的话绝不是那回事:“我说,你是怎么出来的呢?”他微笑着摇摇手指:“让我猜猜……嗯,雷无霜呢?”
贺兰悠的语气好像是在述说刚吃了一碗粥,味道不错,:“自尽了。”
“德坤?”
“死了。”
“战将?”
贺兰悠笑起来:“去陪伴德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