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初
喜娘一边背着她,一面还唱着什么,鞭炮声太大,她没太清楚,只是忽然于热闹之中传来一阵阵刺破人耳膜的歇斯底里的尖叫,喜娘也同时跟着大声尖叫,猛地挺直身子把她摔下去,迅速地就跑开躲起来。
苏澜被摔倒在地上,透过红盖头都能看到喜娘跑的之迅速敏捷,仿佛武林高手。
然而刚才还充斥着凄厉尖叫的世界却在一声能震动天地的吼啸声后霎时间静止下来,仿佛那一声咆哮是一只可怕的巨手,突然扼住所有人的喉咙,让人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无尽的恐惧,令人颤抖的阴森可怖的气息从四方绵绵不断地袭来,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几乎窒息。
而这种时候,苏澜却还记得要护着她的玉瓶,哪怕摔的狼狈,玉瓶依然在她怀里完好无损。
仿佛只要玉瓶完好,她就真的会平安一样。
但是,她纤弱的身子已经僵硬如冰,捏着玉瓶的手指却抖个不停,贝齿紧咬红唇,从唇瓣弥漫出淡淡的血腥味,还要拼命逼迫自己不要出声。
周围也是死一般的寂静,但是又有极细微的异响,就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踱着步子逼近,一步一步,似踩在人心脏上,每一步都仿佛能把心脏踩爆。
她头上盖着红布,视野很模糊朦胧,隐隐约约,的确看到有庞然大物靠近,但不像人类两脚行走,还有匍匐在地上爬行的。
苏澜忽然想起东宫猛兽园的传闻,想起那一声让所有人静止的吼啸,她后知后觉出什么,心脏似被长着倒刺的手狠狠攥住,毒刺嵌入心脏,一瞬麻痹,几乎吓到心跳停止,立时晕厥过去。
极度的恐惧之下,大脑一片空白的苏澜,完全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手,揭开了红盖头。
就见两丈开外,一头威风凛凛的白虎,血盆大口开开合合,它脚下只剩半个鲜血淋漓,白骨森森的人;
旁边不远处盘着一条巨蛇,只是直立起的身子就足有半大少年之高,正和一头黑熊分食,看起来好像也是个人;
再远一些,一条约有两三丈长的鼍吃着什么,一步步地爬过来……
这应该是东宫的猛兽园被打开了,这些猛兽都跑出来,才闹得人仰马翻,哀嚎震天。
只是怎不见看守凶兽的人前来捉兽?
太子殿下就要眼睁睁看着东宫下人被吃光吗?
濒死的恐慌下,苏澜还有空想这个,随即又想起来,自己就被这一群猛兽围在中间,一瞬间,毛骨悚然,手几乎是无意识地摸到腰间的香囊,里面装着出生时阿娘给她求的平安符。
她就要在成亲这日,成为这些猛兽的盘中餐吗?
她绝望地看着越来越逼近的猛兽,离死亡也越来越近,并不知道,就在前面不远的阁楼上,两个太监分别站在一靠坐在宽大紫檀木椅里的黑衣男子两侧,正在讨论着她的生死。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微胖的叫井大,看着那瑟瑟发抖小可怜的很的新娘,目带悲悯,望向黑衣男子,“殿下,要不还是救救太子妃吧,不管怎么说都是皇上赐婚,这才成亲头一天就被分着吃了,未免也太可怜,皇上那儿也不好交代。”
“可怜个屁!”另一个年轻些身材精瘦的井十三,不屑地道,声音粗砺,像寒鸦凄厉瘆人的叫声,“她就是苏后那个老妖婆派来的奸细!那老妖婆就想让这妖女把殿下迷的神魂颠倒再趁机给殿下下毒,殿下一出事,太子之位就是那老妖婆儿子的了!她想的倒美!殿下,您可千万别中了老妖婆的这美人计!”
“苏后是苏后,太子妃是太子妃。”
“都姓苏!有什么区别!再说谁不知道老妖婆疼这妖女!”
“闭嘴。”黑衣男子似乎听的不耐烦,冷冷吐出两个字。
不过两个字,从他口里出来,就仿佛周围空气都突然变得阴毒刺骨,叫人心胆俱寒。
两人都知道这一时的嘴快触怒了殿下,生怕下一刻盛怒的殿下就要他们毙命,瑟瑟缩缩,大气不敢出。而这时,忽然见场中女子揭开了红盖头,露出那张脸来。
顿时更是一静。
却是不同之前犹如炼狱一般的死气沉沉,却仿佛是那女子容光四射,将弥漫整个东宫的阴霾驱散,叫人绷紧的心弦一下又放松了,跟着便是惊为天人的叹息。
但看清那张酷似卫国公夫人的脸……
井大眼里闪过惊讶,下意识地又看了看太子殿下。
他这个位置,只能看到殿下的侧脸,嘴角略微勾着一个残忍的弧度,苍白的几乎透明的脸颊上,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邪恶又狠毒。
余光又见那几头猛兽都在逼近,张嘴又想求情,可一看到殿下此刻表露出来的阴狠乖戾,老实地闭上了嘴。
随即别开头,不忍看到那个芙蓉般的美人就这么丧生虎口。
却在同一时间,他惊愕地发现太子殿下竟然,跃至楼下,虎口救美?!
这……
怎么可能?!
随即想到太子妃那张酷似其母的脸,他若有所思。
井十三更是震惊,不会吧,殿下真中了老妖婆的美人计?!
那怎么行!
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那老妖婆的奸计得逞!
苏澜眼看着猛虎蟒蛇离自己越来越近,心已经提到嗓子眼,浑身汗毛直立,冷汗如雨下,怀里的玉瓶都快被她挤炸,手更是紧紧捏着香囊里的东西。
难道她今天真的要命丧于此吗?
她还没看到聿哥儿长大承袭爵位!
她还没有……
她眼见那白虎纵身一跃,一声尖叫已经涌至喉咙口,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这时候,自己却意外的离地而起,和那猛虎擦身而过,腥味在鼻尖飘过,老虎的毛刮过她的手背。
她想,她不必死了。
悬着的心微微放松,捏着荷包的手也松开了,随即意识到自己正在半空,亭台楼阁在身下一闪而过,刚放着的心又跟着一紧!
不过她很快就落地,被粗鲁地丢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