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十一月
所以,天子只是让人处置了东宫和秦王.府的几个属官,反到是在回长安的前一晚令人设宴,将太子与秦王都叫了上来,一起吃宴。
按着位次,太子居左下手,秦王则是坐在右下手, 都是紧挨着天子。
天子只一抬眼便能看见这两个最为器重的儿子。
太子被关了这些日子, 哪怕他心知天子身侧也有齐王与萧清音等人为自己说话,自己想必是无碍的, 可终究还是免不了提心吊胆。虽然只是短短些许时日, 可太子如今看起来竟是消瘦了许多, 便是华服锦饰也难掩憔悴。
比起太子,秦王也好不到哪里——他被天子派去庆州平乱,临去前得了天子的允诺,可谓是踌躇满志,回来的路上却又听说天子又将太子放了出来,所谓的允诺自然是不了了之.......虽说庆州之事于他不过小事,可这来去匆匆,他心中又是大起大落,情绪激荡之下,哪怕秦王素来沉稳,面容冷肃,依旧显得脸色微白,竟是难得的有了些微的憔悴之色。
天子来回的看着这两个儿子,见他们脸色都不好,做父亲的心头终究也是难受的:他倒还真想把这些事情查个清楚,可这一查二查,两个儿子都清白不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他都这般年纪了,还能如何?倒不如就这么含糊着把事敷衍过去.........
这般想着,天子倒也勉强挤出笑来,状若寻常的笑着道:“大郎,二郎,还有三郎,你们可记得当初读《诗经》时,你们阿娘教你们的第一首诗是那首?”
比起太子和秦王,齐王倒是轻松许多,这会儿还能与天子玩笑几句:“阿耶这话可问错人了,阿娘素来偏心二兄,这要问二兄还好,问大兄许也是知道的,若是问我——我和阿娘统共也没见过几回呢,阿娘何时教我读过《诗经》?”
若说齐王素来爱说元穆皇后偏心,秦王便是打心里的敬爱元穆皇后这个生母,自是听不得齐王这话的,立时便道:“三郎你这都是什么话?!为人子者,怎可这般非议父母?”
齐王自知失言,只好抬眼去看天子,眼中颇多求恳之色。
天子虽心知元穆皇后看脸的毛病,知道元穆皇后待齐王这个貌丑的小儿子不大好,可也不乐意齐王这般说:“既不知道,便吃你的酒,哪来那么多话?!我瞧你是顺心日子过多了,欠教训!”
齐王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太子直到此时方才开口:“我记得,阿娘当初教我们兄弟几个读《诗经》,教的第一首便是《棠棣》。这一首诗,她便教了三遍,每回都要将我们聚到一起,兄弟三人一起念这诗。”
天子闻言果是神色稍缓,温声应道:“是啊,都说‘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再亲不过兄弟——我当时还嫌你们阿娘爱折腾,如今想来,这却是她用心良苦。果然还是她想得深远啊........”
说话间,天子先是看了看太子的神色,然后又看了看秦王的神色,这才往下道:“你们是兄弟,同父同母,血脉相连,乃是真正的至亲。无论是我还是你们阿娘,都是盼着你们兄弟几个能够和睦相处,互相扶持的。所以,我也盼着你们不要为着那些小事疏远了彼此。”
太子与秦王对视了一眼,眼中神色莫名,但也都跟着起身,齐齐行礼,应了一声“是”。
天子心知他们这一声“是”未必是真的,可他却也愿意相信这是真的,这便抬手举起手中的酒杯,笑与左右道:“好好好,那我们一起喝一杯。喝完后,便不许再提那些事。”
萧清音微微坐直身子,抬手替天子斟酒,
天子又看了眼下首蠢蠢欲动的宋晚玉,多加了一句:“明月奴就不用喝了——你如今双身子,酒水什么的也要少碰。”
宋晚玉:“.......”
宋晚玉真的是气得想要去揪天子的胡须!
偏偏,霍璋还觉着天子说的很对,把宋晚玉跟前的那杯酒给换成了温蜜水。
宋晚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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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天子摆驾自仁智宫回长安,太子与秦王等皆是随驾。
宋晚玉倒是难得的安生,安安稳稳的坐在自己的马车上养胎,也没在这路上折腾出什么来——她心知:虽然天子还欲粉饰太平,可天子这般,只会令太子与秦王私下的争斗愈演愈烈。
若是换做以往,宋晚玉或许还会试着去缓和一下他们的关系,毕竟都是一家人,闹成这样实在不好。可如今的宋晚玉却已对此不抱希望,索性便都随他们了。
再者,宋晚玉已是七个月的身孕,小腹凸起,身子渐渐笨重,实在是顾不上外头那些事。
便是霍璋也都劝她:“太医说,约莫是十月里生产,就剩两个多月了,就当是为了我和孩子,你也要小心些才是。”
宋晚玉也是盼了许久孩子的,想着这孩子确是来之不易,便仰头去看霍璋,对着他点了点头,认真的答应下来。
故而,八月里,天子在长安南郊围猎,以往最喜欢这事的宋晚玉也没跟着过去,而是拉着霍璋等在府里——反正,围猎这种事,无论她去不去,天子以及太子秦王等人都会往她府里送猎物的。
只是,宋晚玉这回没等着猎场送来的猎物,倒是先听说了猎场出的意外。
要说这意外的原由,天子也得背点儿锅——自仁智宫回来后,天子便致力于调和自己三个嫡子间的关系。所以,这回围猎,天子索性便把太子、秦王、齐王三个都给带上了,反正是父子四个齐上阵,一团和气。
大概是为了表达兄弟间的友爱,太子还给秦王送了一匹骏马,说是:“我听说二郎一向爱马,当初战马于战场牺牲时还为之悲痛许久。正巧,我先时得了这一匹骏马,只是这马虽是神骏却脾气太烈,等闲人都驯服不了.......我想着,都说这宝马赠英豪,便趁这会儿,把这马赠给二郎你了。”
天子见着这兄弟和乐的模样,一时也喜之不及,自是在旁说了几句。
眼见着太子这般说,又有天子在上面看着,秦王便也不好推拒,只得亲自马上试了试。
结果,这马果真如太子说的,性烈无比,尤爱尥蹶子。
秦王上马,跑了一段路便见着这马尥蹶子,险些被甩下马,仓促之间只得先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待得这马重新起身再跳上马背。
这一来二去的,秦王倒是真把这匹烈马给驯服了。
只是,大概是前段时间天子言而无信之事让秦王太过憋闷,又或者说太子当面赠马背后却在马上使手段的事令秦王太过恶心。总之,秦王驯完了马后,忍不住与人发了几句牢骚。
结果,也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传出去也就罢了,居然还被传歪了,说秦王当时放言说“太子欲要借此马害我,然而生死有命,我身负天命,自有天佑,怎会陷于此等阴谋小计?”
就连在公主府养胎的宋晚玉都听说了这传言,一时间都有些焦心起来——这种话,她一听就知道这不是秦王会说的话。可这传言传的这么厉害,正所谓三人成虎,若是传到天子耳中,岂不是引天子疑心秦王?尤其是还有萧清音这些整日在天子耳边构陷秦王的人.......
果然,没等多久便听说天子召秦王入宫。
宋晚玉听说了消息,更是坐不住了。
她是知道天子与秦王性子的人——天子这时候召秦王入宫,肯定是听说了那些诛心的流言,可秦王面冷性烈,若天子真要因这无稽之言问罪秦王,秦王肯定不认,这两人非得吵起来。
霍璋自然也能瞧出宋晚玉的坐立不安来,便主动问道:“你想入宫?”
宋晚玉抬手抚着肚子,已是七个多月的身孕,她的肚子已是大了许多,按着太医的说法孩子怕是都已经长出小手小脚了........
然而,宋晚玉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二兄那脾气,平日里还好,要是倔起来是什么也顾不得的——当初在仁智宫时,他便吃了个闷亏,只是忍着没说。这回又是这样的事。我就怕.......”
她是真怕秦王脾气上来不管不顾的,天子又是爱面子的,气头上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好?
霍璋倒不是不担心秦王,只是宋晚玉这都七个多月的身孕了,宫中又有萧清音这般不省心的,宋晚玉这会儿入宫他也不放心。所以,听着宋晚玉这话,他还是忍不住说她:“你怕这怕那,就不怕你这会儿入宫,要有个万一,你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