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布丁琉璃
她出生时,谢家就站在了荣耀的顶峰,有天子的倚仗和朝臣的尊敬,像这般深陷牢狱之灾还是头一回。
六哥通晓兵器营造之术,且对自己极好,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六哥遭人陷害……
思来想去,谢宝真一咬牙,打算悄悄去一趟祁王府打探口风。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特意换了身低调的衣裳,且没有坐谢府的马车,而是步行三刻钟前去。
谁知天公不作美,走到一半下起了飘雨,谢宝真出来匆忙并未带伞,小跑着赶到祁王府时,鬓发和外衣都被雨水洇湿了,显得颇为狼狈。
祁王府门前没有停轿子或马车,说明王府今日并没有其他客人在场,谢宝真松了口气。
她上前同府兵自报了姓名,不多时,一侍婢打扮的女子举着伞跑来,见到谢宝真先是一番大笑,欣喜道:“宝真,果真是你!”
这声音熟悉,谢宝真猛地转身,而后眼睛一亮:“沈姐姐!”
这名祁王府的‘侍婢’,赫然就是她在扬州的好友沈莘!
“你怎么来洛阳啦?”见到沈莘的笑颜,谢宝真沉重的心情总算轻松了些许。
“还不是多亏了你的美言,我家主子才大发慈悲把我召来洛阳做了亲卫。”说着,沈莘举袖擦了擦谢宝真被雨水打湿的额发和鬓角,问道,“你跑出来淋雨作甚?湿成这样,当心风寒!”
“没事,只是打湿了一点外衣。”谢宝真掸了掸身上的雨水,朝府中庭院张望了一眼,细声问道,“我……我有急事找九哥,他在吗?”
“他有客。”沈莘道,“你别站在门口吹风啊,先随我到偏厅去避避雨。”
谢宝真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不想让外人知道她私下来见谢霁,便推辞道:“不必啦沈姐姐,他既是有客,我明日再来好了。”
“哎,你不能就这样湿着衣裳回去啊!进来罢,我给你擦擦,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说着,沈莘拉着谢宝真的手就朝府中走去。
谢宝真拗不过沈莘,只好跟着她进了祁王府。
祁王府很大,也很冷清,阳春三月,府中竟是一株花也没有,四处耸立着灰青色高墙,只有几丛竹子、几棵松柏点缀其中。
“这把伞,还是你离开扬州时送我的呢!”沈莘将伞倾斜,分了谢宝真一半,笑着说。
回忆当初,谢宝真也笑了,轻声问道:“沈姐姐,你为何做侍婢打扮呀?”
沈莘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着边际,信口胡诌道:“主子说府上没有女人,总需要个端茶送水的丫头,恰巧你姐姐我貌美如花,于是就被选中了!”
正闲聊着,中庭廊下迎面走来两人,正是谢霁和吴相国。
谢宝真停了脚步,心中一紧,下意识要回避,可祁王府空荡无比,连座藏身的假山都没有,实在不知道该往哪儿回躲。
她四下张望一眼,正犹豫间,谢霁和吴相国已看见了她。
“这不是永乐郡主么?怎的这般打扮?”吴相国挺着大大的宰相肚,眯着眼,别有深意道,“祁王殿下这儿真是热闹,怎的连郡主这般深闺小姐也会来造访?”
吴家老二吴蔚曾向谢宝真追求示好,却多次遭拒,甚至还被人用麻布袋蒙头莫名其妙揍了一顿……为此事,吴相国觉得拂了面子,迁怒于谢家,加之谢家如今有难,他说话便不似从前那般恭敬。
谢宝真听出了吴相国言语间的奚落,便轻轻一笑:“怎的,吴相国来此,也是为避雨?”
雨水从她鬓发间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抹深色的湿痕,她的眼睛也像是浸透了雨水般湿润漂亮。
谢霁望着她洇湿的外衣和发丝,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沙哑开口道:“永乐郡主是本王的妹妹,妹妹看望兄长,自是理所当然的。”
“殿下重情重义,老夫佩服。”吴相国打量谢宝真一眼,呵呵笑道,“只怕郡主此番并不仅仅是避雨叙旧,而是为谢澜一案而来罢?”
来意被人当面戳破,谢宝真睫毛一颤。
视线落在少女绞紧的手指上,谢霁眉毛皱得更紧些,眸子里像是凝了一层寒霜。
他望向沈莘,公事公办般道:“带郡主下去换身干爽的衣物。”
“是。”沈莘僵硬生疏地福了个礼,朝谢宝真使了个眼色。
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谢宝真压下心中情绪,不同吴老狐狸计较,只朝谢霁一福礼道:“多谢九……祁王。”
走了四五步,又听见谢霁的嗓音漠然传来:“谢澜之事绝无转机,不管何人来求,都是这个结果。”
吴相国哈哈大笑:“祁王大义灭亲,可敬!可敬啊!”
谢宝真脚步一顿,咬了咬牙,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前行,娇弱的背影依旧优雅挺直,不愿流露出丝毫狼狈破绽。
送走吴相国那只老狐狸,谢霁转身回府,每走一步目光就阴沉一分,沉沉唤道:“关北!”
“属下在。”关北从檐上飞下,稳稳落在谢霁面前,抱拳道,“殿下有何吩咐?”
“三日之内,揪出相国府的狐狸尾巴。”谢霁指腹摩挲,回想起谢宝真发梢滴水、抿着唇受委屈的模样,他眸中的霜雪更浓,冷冷道,“还有,谢澜的事我不方便出面。我记得,督察院御史张素的儿子在刑部留有案底?”
关北道:“不错,前些日子他还打算求您出面救他儿子一命。不过,您当时没有见他。”
“张素在朝中颇有些威望,你去告诉他,若想他儿子销罪活命,便想法子保下谢澜。别的不必多说,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
安排好这一切,谢霁整理好神色,朝偏厅走去。
……
沈莘抱了一身干爽的新衣过来,让谢宝真换上。
翠襦红裙,用的是最好的料子,不大不小、不长不短刚刚好,就像是为谢宝真量身定做。
不知想到什么,谢宝真系腰带的动作慢了下来,垂下眼出神,似有心事。
“方才公子那般,是故意说给旁人听的,你别伤心。”沈莘以为她在为谢霁的话伤神,便安慰道。
“我知道。”谢宝真点点头,将腰带系好,抚了抚簇新的衣料道,“我只是觉得今日不该来这,平白给他添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