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谨鸢
哭声让在场的人心中皆一凛。
闻声的府兵霎时冲向院门,却是晚了。
苗隐带着人撩着袍子跨过门槛进来,涌进的掌戎司一众人等踏着地面,腰间武器在奔走中发出让人心跳加快的震动声。
冲进来的人根本不用苗隐下令,自发就向上房再冲去,嘴里高喊着安平侯束手就擒。
宋晋庭脚下亦动了,比任何人都快,跃上台阶把半个身子还在门口的安平侯往里一掼,在他踉跄不稳时拽上谢幼怡胳膊。
谢幼怡被拽得下意识是要喊出声,嘴却被他伸手便捂住。
“窈窈不要喊……”宋晋庭心里热锅一样,面上丝毫不显,在她耳边的声音再轻柔不过。
她一愣。
谢煜锋伸手刚扶好父亲,就见到妹妹被王八蛋攥着往里边的屋拽,并砰一声关上门。
“宋晋庭!你松开!”
他嘶吼着要扑上去,冲进屋里来的校尉已经把他扑倒,让他挣扎不开。在憋屈的受制于人中抬头,他见到母亲被吓得软倒在地上,父亲亦被人按着,有人狠狠用手肘抵着父亲的后脖子,迫使着跪倒。
“爹!娘!”
谢煜锋红了眼,用尽全身力气撞开一人。
“敬酒不吃吃罚酒!”
有人凶狠地骂,手中刀柄砸向他额头。
谢幼怡被兄长悲愤地喊声惊得回头,着急得呜呜直喊。可她身边的人并不松开,忽然身子被按得矮了下去,她被他塞进柜子。
眼前的光暗了下去,宋晋庭的面容还在她眼前。
“窈窈,嘘……”他食指压在她唇上,眼眸很亮,看着她的眼神柔软而真诚,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不要出声,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动。还记得小时候的躲猫猫吗,他们找不到你,我就守在外头。”
宋晋庭话落,果断反手把柜子门关上。
砰地一声,柜门隔绝了谢幼怡眼前所有的光,让她一颗心都跟着这片暗色下沉。
而宋晋庭身后已经响起破门声,是刘九带着人冲进来要搜查,正好见到他从靠西墙的矮柜站起身。他又伸手打开抽屉,把里头的东西一阵乱翻,不少东西被他拨到地上,有个不知装什么的瓷罐掉出来,在他脚边摔得粉碎。
刘九看了他几眼,眼底有戾气一闪而过,挥着手朝校尉们高喊:“搜!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信件!”
谢幼怡耳边就不断响起重物砸倒的声音。那些动静仿佛都砸在她心头上,勾起一些她不愿意想起的旧忆,额头渗出大颗大颗地冷汗,胸口憋闷得要炸开一般地疼。
一道细小的光束就从柜门的缝隙照了进来,她呼吸停滞,很快,那道光又被遮得严实。他刚才的话又回响在耳边。
他说他守在外头。
谢幼怡难过地闭上眼,明白宋晋庭是为了把她藏起来,才有刚才那些举动。至于为什么独独藏她一个……她手轻轻颤抖,那年宋家被抄,她偷偷跑去想寻他撞见的画面清晰在脑海里回放。
婢女们的尖叫求饶,掌戎司那些校尉淫|邪的大笑声,那些人……那些人仗着皇命,尽做无法无天的恶事!
“宋佥事,方才就见你站这,莫不是这边有什么?”
校尉们纷纷朝刘九禀报没有找到东西,刘九沉吟片刻,看向宋晋庭,是有些怀疑。
宋晋庭却不急不缓伸手摘下腰间长剑,裹着剑尖的端鞘朝下,毫无预兆重重往地上一砸!
沉闷的声响在屋里回荡,刘九因他动作眉头跳了跳,微微眯起眼。
他迎着刘九的视线,这才懒懒地说话:“原来这位千户认得我。怎么,千户是觉得本官今日刚上任,特意来个下马威相迎?先是大肆占了我先到的地方,这会又是要逼供还是怎么?”
他最后一句话拉长了尾音,眼角亦跟着往上一扬,乖戾地笑着。
温润的男子露出与面相截然不同的脾性,让刘九大大吃惊。
更何况他言辞直白,一点余地都没有留给彼此。
新官上任三把火,官大一阶压死人,刘九明白自己不退一步,出了这道门宋晋庭恐怕第一把火就先烧到自己身上。
掌戎司是内斗严重,却也有不成文的规定,就好比刚才,宋晋庭已经在这屋子搜查,他就不得再插一脚。
如同猛兽圈地盘,这个范围内找到的东西,都归先到的人所有。要是占了别人的功劳,即便被背后被弄死,其他同僚也只会看热闹。
刘九刚才确实是看轻宋晋庭,打心眼里看不起他走太子的关系,抱着宋晋庭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的侥幸心理。可眼下对方何止是懂,就差一剑朝他扎过来了!
“佥事说笑。佥事今日将将上任,手下还无趁手的兵,属下是想尽一些绵薄之力。”刘九脸色几变,最后笑开朝他抱拳拱手。
“唔……那是本官误会千户了。”宋晋庭也笑,一并侧看身,朝柜子指了指,“来,这儿你们还没有查。”
刘九哪里还有心思去搜查,在他跟前装孙子已经够怄气的,忙道不用:“方才佥事当着大家伙面搜过的,哪能还有什么遗漏。”
即便这个时候宋晋庭真在这柜子里发现什么,刘九也不会再去沾一点。
宋晋庭意味不明轻笑一声,手中长剑又在石板地上敲了敲,不轻不重,整整三下。然后握着剑把它扣回腰间,率先迈步往外走。
刘九被那声笑笑得老脸都快挂不住,余光扫了眼那个矮柜,一句话没敢再多说,别提多憋屈!
外边厅堂的光景亦如狂风过境,座椅皆翻到在地上,满地瓷片。谢煜锋面朝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边是不断落泪呼喊的安平侯夫人。
至于安平侯,宋晋庭脚步顿了顿,看向庭院,就见安平侯被五花大绑押在苗隐跟前。
有人从隔壁厢房抬出几个大箱子,上面都是一堆书籍和书信的纸张,宋晋庭往间中缝隙一扫,发现被阳光反射的一片银色。
下边遮盖的是白晃晃的银子!
有人见到他从里边出来,快速把箱子合上,朝苗隐禀报道:“禀都指挥使,这里头都是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