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青鲤
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好说。
只不过他们这些阉人,离开了皇宫就是废物一个。除了为皇帝拼命,也没什么选择。
富贵险中求,万一活下来了呢?
“既然东厂这边人手不足,竹影,你带上你那边二十个人,即刻前往福地。”
竹影眸光一动,终于沉不住气了:“王爷不过去?”
赵斐轻笑了一下:“你要差遣本王?”
“属下不敢。”竹影道,“只是主子万岁爷交代得清楚,王爷博闻强识,见识过人,此番破门,里头机关重重,若是王爷不前往坐镇,只怕又要徒劳无收。”
“你的意思,之前东厂的人破门艰难,是本王的错?”赵斐慢条斯理的说。
“王爷既然说到这里了,属下不得不直言。王爷到了扬州,本该即刻前往福地坐镇指挥,可王爷偏偏到了扬州行宫,只让东厂的人在前头卖命,如今东厂的人折损大半找到了正门,王爷依旧不肯前去,属下倒想问问王爷,此来扬州,到底是为着自个儿休养还是为了主子万岁爷?”
“放肆!”陈锦冷冷喝道,抬手打了竹影一巴掌。
竹影虽挨了打,脸上并无半分动容。
赵斐慢悠悠道:“这些事,你不是早就传书父皇了吗?父皇可有旨意?”
竹影的脸绷得很紧。
发回京城的传书,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出发前,皇帝讲得很清楚,一切听赵斐差遣,给影卫唯一一道指令,若然赵斐在帝陵中对宝物起了异心,即刻诛杀。
眼下,自是远远不到执行这道圣旨的时候。
李方一直坐在旁边看着这戏,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等到竹影被赵斐逼得哑口无言,方才缓缓道:“王爷,奴婢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奴婢带过来的那帮弟兄,对主子万岁爷忠心可鉴日月,只是他们没读过什么书,对什么五行八卦一窍不通,蛮力破墓,的确是寸步难行。”
赵斐道:“本王知道你们的难处,所以才叫影卫前去支援。奈何有些人太过惜命……”
话音一落,竹影便道:“影卫誓死效忠万岁爷,为万岁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王爷也知道,影卫的弟兄都是精锐,若是前头破门就把影卫折损在里头了,后头要用人的时候,王爷又有何人可用?”
竹影这一番话出来,赵斐倒对他刮目相看。
影卫果然没有弱兵。
却是李方笑了笑,“奴婢打前锋,这是理所应当的,不过竹影大人这话,奴婢有些听不明白,东厂的人都快死光了,影卫大人们不上,倒叫王爷这个做主子冲在前头,是不是不太合适?”
赵斐挑了挑眉,刚才那碗安神汤,倒是没有白费。
“此事不必再说,竹影,你即刻清点人马,随李方出发,本王五日后动身,等本王抵达福地之时,大门务必打开。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你也不配做父皇的影卫。”
竹影抿着唇动了动,李方先拱了手,“奴婢遵命。”竹影闻言,方才跟着道:“属下悉听王爷安排。”
语毕,见赵斐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两人便退了出去。
走出春晖堂,李方见竹影脸色难看,笑道:“竹影大人,您这边即刻整队,奴婢在行宫侧门等候。”
竹影阴恻恻地看了李方一眼,厉声道:“李方,你可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李方也不生气,只温和道:“自然是效忠主子万岁爷。”
“你知道就好。”
李方道:“可竹影大人别忘了,王爷是谁的儿子?”
竹影冷笑:“皇子又如何,不照样是万岁爷的臣子?”
“奴婢很佩服竹影大人这样的能人,只是见大人钻了牛角尖,有几句话很想奉劝大人,不知大人愿不愿意听。”
竹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李方继续道:“若是福地里当真藏着无上秘宝,且众人都起了觊觎之心,你、我、还有王爷,你觉得主子万岁爷希望这秘宝落到谁的手里?”
“我……”
“大人千万别说自己并不想拿,奴婢未曾近身伺候过万岁爷,大人是万岁爷的亲信。万岁爷会怎么想,大人应该比奴婢更清楚。”
当今皇帝,的确是一个疑心重到极点的人,若不是他信不过影卫,这件差事完全不用把东厂和越王牵扯进来。
皇帝大费周章的封赵斐为越王,还赐下了江北大营的兵符,如此大费周章,就是希望越王能死死压住影卫和东厂。
当然,皇帝不是只怀疑影卫的忠心,在这件事上,他谁都信不过,包括赵斐。
但赵斐跟他们又都不同,他是皇帝的儿子,因此在三方之中,皇帝自然更偏向于赵斐。赵斐即便起了异心,也是皇帝的血脉,能保住赵氏江山。
难怪,他报回京城的那些传书,宫中没有任何回应。
皇帝绝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迁怒赵斐,相反,他催得越急,皇帝反倒会更疑心他。
李方眼见得竹影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笑道:“奴婢自然明白大人的一片忠心,咱们都是拿着命为万岁爷办事,有些事确实会有所疏忽。”
竹影恭敬向李方行了大礼,“竹影一介莽夫,承蒙李公公指点迷津,大恩不言谢。”
李方道:“大人客气了。王爷在万岁爷那边拿了王爵拿了兵权,若是惫懒,万岁爷那边绝不会轻饶。依奴婢愚见,王爷会说五日后出发,必然有所安排,只是不想告诉你我。”
竹影从前也只以为赵斐是一个病弱皇子,但这半个多月在扬州行宫相处下来,已然察觉赵斐的深不可测。
且不说心机手段,今日他派人跟着陆湘出去,都能叫赵斐察觉……赵斐手底下的那些侍卫,不说胜过影卫,至少是旗鼓相当。
“公公去门前稍后,我随后带弟兄过来,即刻出发。”
李方颔首,两人当即分头而行。
……
春晖堂,陈锦捧着一卷信函匆匆进来。
赵斐本来已经躺下了,见状皱了皱眉:“舅舅的信?”
“正是。舅老爷在信上说已经到了京城,问主子在扬州是否安好?依主子看,该怎么回信?”
“不必回了,舅舅写信过来,已经是犯了父皇和母后的大忌,把信收下就好。”
“那舅老爷?”
“不回也是一种回信,舅舅会明白的。”
陈锦顿时一凛,低下了头。
“让你们找的人,找到了么?”
“已经找到了,正在往扬州来的路上,后日便能到。”
赵斐点了点头:“拟一封信,盖上兵符和我的私印,去江北大营调两百人前来,随我一同前往福地。”
“主子真要点江北大营的人?”
“不妥?”
“奴婢只怕会走漏风声。”
“无妨,调他们过来,只是为了善后。”赵斐说罢,又问,“竹影和李方出发了?”
“李公公对着竹影大人一番劝说过后,顺当的离开了。”
赵斐听到此处,总算露出了一个笑容。
陈锦又道:“李公公还说,誓死效忠主子。”
誓死不誓死的,听过就罢了,眼下赵斐的确还缺李方这么一个人,李方愿意效命,自然是最好。
“熄灯。”赵斐说完,陈锦便灭了烛火退下。
赵斐躺在榻上,并未闭上眼睛。
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妥当,照理说,已经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只是不知为何,夜深至子时,竟然仍然没有半分睡意。
许是平躺着不太舒服,赵斐翻了个身,仍是不太舒服,他往另一边翻身,依旧不太舒服。
赵斐长长的呼出口气。
这个时辰,也不知道陆湘睡着了没有。
第95章
陆湘早就睡熟了。
宽大的床榻,柔软的锦被,再不是船舱那狭小冰冷的木板,陆湘在榻上打了个滚儿,觉得实在太舒服了。加之晚膳用得多,躺下之后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出宫这么久,今晚是她睡得最安心的一回。
再睁开眼睛时,阳光已经透过窗棂洒落在地面上了。
陆湘伸个懒腰,慢条斯理地起身梳妆,打开殿门时,看见萧裕依旧守在院子门口。
“姑娘起了?这会儿传膳么?”
“不用了,我出去吃。”
“姑娘要出门?”
“不行么?”陆湘惊讶道,“昨日王爷说我可以出门的。”
萧裕笑笑:“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姑娘想去哪儿?”
陆湘道:“好不容易来了扬州,自然要出去尝尝江南小点,从前在宫……在京城吃过藕粉圆子,当时就喜欢,一会儿找一家酒楼试试,看那会儿吃的是否地道。”
昨日那一顿淮扬菜陆湘吃得很满意,今日便起了出去觅食的兴致。
“还有瘦西湖,从前读到书里的句子就心生向往,若是不远,也过去瞧瞧。”
柳弄温柔。萍逐风流。
陆湘真要过去瞧瞧,瘦西湖里是不是真的空有烟波眼底收。
“瘦西湖在扬州城西北边,从行宫过去得有一个时辰,姑娘若想去,想是得在那边用午膳了。”
“无妨。”
萧裕道:“姑娘稍等,属下去主子那边回一声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