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青鲤
他不是会示弱的人,只问道:“为什么?她都跟着你去了扬州,怎么回来了反而要走?总不至于是要避我吧?”
陆湘喜欢赵斐,这事他早就知道了,昨晚识破陆湘身份时,他曾想过愤怒地掀了桌子,质问赵斐,质问陆湘。
可他拿什么质问呢?
陆湘从来没有属于过他,赵斐甚至没有跟他抢过景兰。
赵斐喜欢陆湘的时候,还不知道陆湘就是景兰。
就这么想着想着,胸中的愤怒渐渐化成了浓浓的无奈。
昨夜他一宿没睡,今日一早去吏部当完差事,又往坤宁宫走了一遭,出来之后,本该去王府查看婚礼的筹备,可走到玄武门,他没有上马车,又往长禧宫来了。
长禧宫里有他牵挂的人,陆湘,还有赵斐。
他不甘心,一定要来看看,他们俩有多甜蜜,有多恩爱,有多欢喜。
只是没想到,长禧宫只剩下失魂落魄的赵斐。
可笑!
赵斐赢了她的心,却跟输了他一样失去了她,两人坐在这里,像极了一对难兄难弟。
“她有她要守的秘密,也有她自己定下规矩,跟我在一起,便是不守她的规矩。”
赵斐神色哀戚,赵谟知道他不是在伪装。
赵谟坐在榻边,伸手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脸。
“你说,她这会儿跑到哪里去了?”
第126章
陆湘这会儿正闲适着。
她倚在临窗的紫檀描金蝙蝠纹的美人榻上,手里捧着一卷古书,榻前摆着一座香炉,里头的白笃耨香悠悠飘出来,充盈着整间屋子。
陆湘吸了一口,将身上的锦被往上拉一些,接着翻看手里的书卷。
北苑后山顶上的寿皇殿,供奉着赵氏列祖列宗,除此之外,那里还隐藏着一条密道,一条只有陆湘才知道的密道。
陆湘从密道出来,走了一个多时辰,直接到了这宅子中。
赵凛跟她说,要狡兔三窟,命人给她修了这座宅子,地道的出口也修在这屋里。
因着地方宽敞,一直空着惹人注意,陆湘便把前头租赁给一位儒士开办书院,如今这里亦是一座百年书院。后头则是她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宅子底下修筑有密室,除了银钱,陆湘还放了许多自己喜欢的东西,白笃耨香就是其中之一。
从长禧宫往寿皇殿去的路上,陆湘难受得要命。
为赵斐担忧,也为他不舍。
说来也奇怪,进了寿皇殿之后,望着墙上赵凛的画像,她突然就松了口气,毫不犹豫地就进了密道。
她早该抽身离开的。
回到这座宅子,燃起白笃耨香,陆湘觉得自己彻底放下了。
她活了多久,赵斐活了多久,说句难听的,她吃的盐比赵斐吃的米还多,真要是跟赵斐继续纠缠下去,将来她到了地下见到赵凛,还有脸跟他说话么?
陆湘这样想起,更加理直气壮了些。
就在这宅子里躲个十几年吧,到那时赵斐定然娶妻生子了,也就消停了。
还好她之前做了准备,把沈平洲的书稿悄悄搬到这边,之前因为赵斐耽搁了几个月,如今提纲已经改好了,她可以一个人躲在这里慢慢把书稿整理妥当。再不济,前头书院里还有那么多先生和书生呢,总有人能帮到她。
……
皇子大婚,历来是宫中大事。
更何况,这一回成婚的是赵谟,娶的又是当朝首辅的女儿,自是不必寻常。沐家准备了一百二十抬嫁妆,送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填满了一条大街。
赵斐腿脚不便,自是没有跟着赵谟一块儿迎亲,他等着秦王府的门口,等到吉时将近,方才见得一袭婚服的赵谟骑在骏马之上,后头跟着一顶大花轿。
帝后原说要亲自过来主持婚仪,临到头儿皇帝头风犯了,皇后也不便前来。
虽然帝后未知,朝中群臣和皇亲贵胄前来道贺的人依旧摩肩接踵。
在喜庆的鼓乐声中,赵谟骑马到王府正门前,下马之后,走到花轿前,牵着沐霜霜下轿。
赵谟牵着沐霜霜在前,一同前往沐府迎亲的还有赵泰、赵温等年纪相仿的兄弟,岳天意也在。
岳天意下了马,望见赵斐,跟着人群走到门口,朝赵斐拱了拱手:“六爷,好久不见。”
上回赵谟叮嘱岳天意请旨剿灭海盗,岳天意即刻便拟旨上奏,镇国公见他终于肯上进,自是从旁协助帮忙打点,岳天意的折子递到京城没两天,内阁便递给了皇帝。奏折中所述之事件件切在要害,皇帝看了自然应允,着兵部办理。
岳天意这回进京,一方面是为了恭贺赵谟大婚之喜,另一方面也是接了兵部的命令,回京商议剿匪之事。
这事赵斐最初提起时,岳天意有七八分信服,想的递回京城让镇国公掌眼拿主意,亲爹拿到折子之后,连声夸赞。
自打岳天意认识沐青青之后的这三年,他再没得过亲爹的夸赞。
今日见到赵斐,他自是满心感谢,上前帮着赵斐推轮椅。
原是有好多话想说,不过王府门口鼓乐声、鞭炮声、说话声太过嘈杂,不是说话的地方。更何况赵斐身份尊贵,若是停在王府门口说话,外头的人都进不来了。
岳天意推着赵斐往里头去了。
今日帝后虽然没来,但京城的各府王爷都到了,按着齿序站在堂中,自有礼部官员主持。
赵谟牵着沐霜霜,脸上一直挂着笑。
赵斐知他如今不同,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看赵谟娶了不喜欢女子,他心中为他不甘,可若是赵谟一直对陆湘念念不忘,难道他就能高兴得起来么?
婚仪结束,众人向王爷王妃道贺过后,喜娘牵着秦王妃沐霜霜往洞房去了,其余宾客开始宴饮。
岳天意趁机推着赵斐往旁边去了。
自大昱开国以来,王府宫室便有严格的定制,各王府不许修筑离宫别殿和台谢游玩去处,由有司负责建造。尽管规格一致,但秦王府仍是京城众王府中最好的一处,一则秦王府的位置当道,二则工部督造时,皇后从私库里添许多东西,气派自是与别府不同。
今日的宴席设在王府的前殿承运殿,酒过三巡之后,岳天意推着赵斐出了正堂,走到一条游廊上。
见四下无人,岳天意便不往前走了,自己坐在游廊的扶手上。
“不是要带本王去瞧瞧花园么?”
“这边风景也不错。”岳天意讪笑道。
去花园只是岳天意借口,他只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跟赵斐说几句话。
“是兵部发函叫你回来的?”赵斐问。
“嗯。”岳天意点头。
赵斐道:“你递上折子这么快就有了回音,公爷帮你走门路了吧?”
岳天意顿时颓丧:“六爷,还有什么是你猜不到的?”
“你没跟公爷提起我吧?”赵斐又问。他曾叮嘱过岳天意,不要跟别人透露是他授意岳天意写的折子。
“没有。我爹问过我怎么想起这事,我含糊过去了。”岳天意说完,望着赵斐道,“为什么不能透给我爹?”
“我在别人眼里就是桩麻烦,若你跟我走得近,往后你爹见到九弟会怎么想?”
赵斐和赵谟之间的微妙关系,岳天意早有耳闻。
听到赵斐这么说,他亦有些惭愧起来。
他偷偷把赵斐带过来说话,要是赵谟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的。
想到这里,岳天意不再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问:“六爷回京后,可见过萍萍?”
“没有。”
“香香姑娘没跟萍萍联系么?”萍萍跟赵斐一行是前后脚离开扬州的,赵斐的大龙船行得快,但商船也不慢,段萍顶多比他们晚两三日进京。
“没有。”赵斐道,“香香已经走了。”
“走了?”岳天意大吃一惊。
再看赵斐的表情极是平静,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岳天意想了下,以为赵斐是不好意思带着香香在赵谟跟前晃悠,把香香藏在了某处,不叫自己知道,省得走漏风声给赵谟。
如此想着,便没有追问香香的去向。
“嗯,她想走就走,我拦不住。”赵斐说完,像是不愿意再提此事一样,转头问岳天意,“威远镖局又跑不了,牵挂人家就自己上门。”
“我上门……不是,六爷,我上门能跟人家说什么!”岳天意烦躁起来。
在扬州的时候,他在段萍跟前豪情万丈,说要把一切准备妥当,再去上门求娶。
如今才过了半个多月,他就想她了。
要办好剿匪的差事,要在军中闯出自己的明堂,要说服爹娘,一切都没有头绪。迎娶段萍,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大哥!”
两人正在沉默的时候,游廊另一头有人走了过来,望见岳天意,惊喜地喊了起来。
“玉儿!”岳天意抬头,见是岳天玉过来了,顿时惊喜起来。
岳天意才会京城没几日,还没得空去王府见岳天玉,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遇到了。
“你怎么往前院来了,去找七爷?”
女眷的宴席摆在后花园,岳天玉走到这游廊上显然不是无意间过来的。
“不是。”岳天玉说着,望向旁边的赵斐,恭敬行了礼,“六哥。”
赵斐颔首过后,岳天玉方才对岳天意道:“娘说你今日也来了,我特意过来找你的。”
岳天玉今日是以皇嫂的身份出席赵谟的婚典,打扮得极是稳重,看着不像岳天意的妹妹,倒像是他的姐姐。
岳天意伸手抓了抓她的头发:“想大哥了?”
“嗯。”岳天玉点了头,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哥,你别弄我头发,六哥还在这里呢!”
今日岳天玉是来做客的,堂堂王妃,一会儿叫人看见头发弄乱了自然是不好,岳天意收了手。
“正厅里人多么?”岳天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