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青鲤
他们雇了两辆马车,将盼夏、串儿、二喜和厨娘阿春一并带了过来。
如今这边人多,主子有陈锦伺候,香香姑娘那边总要用人的。
盼夏一直在秦延的鼓励下练习走路,如今已经能站起来了,只是还不能走路。秦延便将她从马车上一路背进来,将她安置在左边的厢房里。串儿和二喜也跟着住在这间屋子。
两个丫鬟中,串儿机敏一些,秦延便把她领到陆湘跟前。
许久不见盼夏,陆湘自是想跟盼夏说几句话,只是她去了,盼夏怕是也认不出她,说不上什么贴心话,陆湘躺在榻上,一边让串儿捶背,一边问了些盼夏的近况,听到她能站起来了,自是为她高兴。
秦延送了串儿进去,又回厢房看盼夏这边还有没有要做的事。
盼夏坐在榻上,见秦延进来,忐忑地问:“王爷那边用得着串儿么?”
串儿和二喜虽是丫鬟,但盼夏与她们相处十分随意,因此两个人并不像大户人家的丫鬟那样懂规矩。
“往后要叫公子。”
“知道了。”盼夏望向秦延,“公子他,没有问过姑姑的事么?”
秦延摇头。
他看得出,赵斐爱极了这位景姑娘,两个人同住一屋,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盼夏叹了口气。
秦延想了想,安慰道:“当初姑姑是自己要离开的,大约也是不想跟着公子,如今或许在某个山明水秀的地方过安生日子呢。你别担心了。”
“嗯,我明白的。我只是有点想你姑姑。”
“如今这院里人多,暂且不要出门,你和二喜都在屋子呆着。”
“知道了,我会跟二喜说的。”
院子里住着这么多人,婉娘和阿春要张罗这么多吃食也不容易,盼夏便打发二喜也去帮忙了。
见盼夏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秦延蹲了下去,望着她眼睛道:“公子说,等外头风声松一些,我可以带着你离开。往后我们找个地方住着,不在京城,别的事情也找不上我了。”
盼夏脸一红,喏喏道:“谁说我要跟你离开了?”
秦延听她这么说,愣愣看着盼夏,见盼夏都不看他,站起身,失落地往外走去。
盼夏见他居然就这么站起来走了,又急又气,想喊他,又怕外头的人听到,便抓起身边的枕头朝他扔去。
无奈她力气小,秦延走得又快,枕头砸落到地上。
好在秦延耳力强,听到动静,转身就看到地上的枕头。
他捡起枕头,朝盼夏走过去,刚想递给盼夏,盼夏抓起枕头朝秦延脑门上砸去。
秦延本能地侧了身,枕头从他肩膀边上飞了出去,再次落到地上。
盼夏手头没有枕头,一时恼了起来,只对着秦延大喊:“出去!”
秦延以为是方才的话把她气成这样,更加懊恼。只是刚才的话皆出自真心,即便盼夏不肯接受,他的真心亦无可更改。
他默默拾起枕头,拍掉上头的灰尘,放在椅子上,再次朝外头走去。
盼夏见他这模样,立时哭出了声。
秦延惊讶地回过头,望见盼夏的眼泪,不知所措。
他心里难受,又不知该怎么去哄盼夏,“盼夏,我,我往后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
盼夏只是捂着脸哭,没有搭理他。
“盼夏……”
“谁不要你说了?”盼夏哭着道。
秦延又是一愣,紧紧盯着盼夏,回味了一下盼夏这句话,惊喜道:“你是说往后我可以多说?”
“你爱说不说!”
秦延又听迷糊了,搞不懂盼夏怎么想的,只好道:“今日奔波许久,你先歇着,我一会儿……一会儿再过来。”
他得好好的想想,盼夏到底是什么意思。
“行吗?”见盼夏不理他,他小心翼翼地追问一句。
“我要是说不行,你是不是就不来了?”盼夏反问。
若是说不行,自然是不来了。
来了,岂不是又要把她惹哭么?
秦延心里是这么想的,只是对着盼夏那双充盈着水汽的眼睛,秦延不敢说话。
“你说话呀!”盼夏见他仍像木头似的,要不是手边没有枕头,恨不得再朝他砸一个。
秦延斟酌了一下:“要是你不高兴,我就不来。若是你高兴,我自然来。”
“我只问你,没有说我。”
只问他?
“只问我,我自是想来。”
这句话一出,盼夏脸上的恼意才消散了许多。
“那你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我来?”秦延问。
“不高兴。你出去!”盼夏道。
秦延垂着头,出了屋子,将房门带上。
屋里的盼夏长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又笑起来。
一块木头,跟他计较这些做什么?
……
秦延垂头丧气地出了屋子,正好对上萧裕和陈锦意味深长的笑。
方才盼夏那么大声喊他“出去”,想必他们都听到了。
秦延有些不好意思:“惊扰公子了清净么?”
“你说呢?”陈锦笑道,“公子听完,立刻就回屋去了。”
萧裕道:“你今晚是不是住那屋啊?”
“当然不是。”秦延说罢,补了一句,“往后当她的面别说这些,她面皮儿薄。”
“你脸皮厚不就行了。”萧裕和陈锦一齐笑起来。
他们是在笑话秦延,秦延却顺着他们的话想了下去。
是啊,盼夏脸皮薄,他脸皮厚不就行了。
秦延忽然明白刚才盼夏为什么那么生气,回想一下方才他们在屋里说的话,秦延立马懊恼起来。
好在他这个人虽然木,做事却不拖拉。
明白这一点,转身又朝盼夏那屋子跑去。
盼夏正坐在榻上,准备绣一块帕子,没曾想秦延又推门进来,秀眉一拧,怒问:“你又有什么话说?”
若是先前,秦延听到这话,必然以为盼夏是真的恼他,在撵他走。
此刻重新进来,再听着她的声音,分明听出了几分娇嗔。
秦延一声不吭,走到盼夏跟前。
“做什么?”盼夏不知他是何用意,皱眉问道。
秦延坐到了榻边。
之前盼夏练习走路时,秦延在一旁扶着,两人是碰触过的,除此之外,两人一直恪守着界限。秦延虽然会进盼夏的屋,却从没像现在这样坐在盼夏的榻边。
“盼夏。”秦延的心有些慌乱,胸膛甚至起伏了起来。
盼夏离他很近,自然看出他的眼神有些不同。
只是她不明白,这人方才还像块木头似的,出去了这么一下就变了个人。
“你到底要说什么?”
“方才,方才是我说错了话。”
盼夏别过脸:“你什么都没说错。外头还有那么多事要你照应,你去忙吧。”
“有陈锦在,没我什么事做。”
“那你跑来这里做什么?我这里也不收闲汉。”
“盼夏。”秦延见她如此,伸手握住她的手。
这么久一来,今日竟是他头一回握盼夏的手。
盼夏的脸刷地就红了,想把手缩回来,却发现秦延是使了劲儿的,她憋红了脸:“你到底要做什么?”
“盼夏,你心里是有我的,对吗?”
“没有。”盼夏怒道。
秦延盯着她的眼睛:“真的?”
他的眼神异常认真,盼夏本来想说“是真的”,却生生说不出口,只闷闷地别过头:“怎么突然想着来说这些?”
“因为我心里一直很忐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没怎么想。”盼夏小声道。
“我知道了。”
盼夏看他笑,只觉得他憨得很,不忍心再口是心非,想了想,只好道:“知道了就好。”
秦延闻言,心中狂喜不已,竟冲动地将盼夏拉到了怀里。
盼夏的脸庞突然贴到秦延的脖子,一下就烫了起来。
她忽然想起了那一夜,她在长禧宫的正殿为秦延“司寝”的那一夜。
盼夏一直觉得,那个夜晚对她来说只有痛苦。
不是她恨秦延,只是当时他太莽撞,实在不懂得怜惜女子。
然而此刻,那一晚的场景竟再次在她眼前浮现,令她的心里涌出了几分盼望,盼望她和秦延可以再像那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