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青鲤
趁着如今宫里清闲,出门也不容易被发现。
这日清早,陆湘瞧着天气不错,便喊来玉漱,说自己今日身子不适,主子若有传话,帮她搪塞过去,好让她好好休息一日。
玉漱自是一口应下。
等着玉漱走到班房里去了,陆湘才悄悄从敬事房后院的侧门出去了。
上回出门出师不利,留在地道里的衣裳毁在了大街上了,镇国公赔她的新衣裳不能用,是以陆湘抽空自己重做了一身衣裳,还没得空放回密道里。
这是宫外最时兴的样式,比起宫装行动更为便利。
陆湘把衣服用包裹装好,一路尽捡着小道、偏道走,瞧着前头有人就急忙绕道,就这么七弯八绕的,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冷宫。
时辰尚早,没遇到值守的人,陆湘顺顺利利进了那间屋子,有条不紊地更衣、换妆,举着烛火在地道中走了半个时辰,方才到了悦宾楼。
进地道的时候,还是敬事房陆姑姑,从悦宾楼柴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又成为少女景兰。
悦宾楼这会儿已经开门迎客了,正是热闹的时候。
陆湘本想径直去宅子,闻着饭菜的香气,决定先坐下吃一顿。
羊肉馅饼和胡辣汤,都是时下京城百姓最喜欢吃的朝食,陆湘见客栈里的人吃得畅快,加之走了这么久早已乏了,便学着旁人模样,各点了一件。
馅饼的火候极佳,刚出炉就端过来了,酥脆可口,羊肉比起宫里的膻味重了许多,好在肉很新鲜,可以入口。胡辣汤麻麻辣辣的,正好重麻重辣的平息羊肉的膻味。
陆湘就这么一口馅饼,一口胡辣汤,吃得颇为爽快,很快就风卷残云地吃光了。
按照她原来的计划,出了悦宾楼就叫一顶软轿送自己去宅子。
只是没想到这馅饼和汤一起下肚,竟是格外的撑。
陆湘为了消食,在悦宾楼坐了约莫一刻钟,才喊来掌柜的结账,走出了客栈。
悦宾楼位置当道,是京城里最热闹的一条大街。
这边来来往往的客人多,因此门口有许多马夫和轿夫等着接活儿。
陆湘在客栈门口驻足片刻,便有人上前询问是否要雇车。陆湘是喜欢坐轿子的,可是有上回的前车之鉴,毅然决然地选了一辆马车。
这车夫看起来忠厚老实,陆湘预付了一半车钱,同车夫说了街巷的名称,便登上了车。
马车并不宽敞,只是套了一匹马的青帷小车,陆湘独自坐在里头都略显拥挤,马一跑起来,人就特别容易撞到木板上,远不如软轿舒适。
想着地方不远,倒也还能忍耐。
陆湘坐在马车里,一手扶着车窗,半闭着眼睛养神,迷迷糊糊,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等到梦醒,发现马车还在摇晃着,懒懒打了个哈欠,方才挑起这帘。
这一看,顿时惊呆了。
这……这是哪里?
第33章
马车外头是层层叠叠的翠绿,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溪水哗啦和鸟鸣的声音。
陆湘突然觉得天旋地转。
这,这是哪里?
京城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山?
“停车!停车!”陆湘急忙喊道。
马车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外头有人回话:“景姑娘稍安勿躁,一会儿就到地方了。”
景姑娘?
陆湘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他们叫自己景姑娘。
会叫自己景姑娘的人,要么是镇国公府的人,要么是赵谟的人,他们怎么会……难道说,从那天自己离开之后,他们的人就一直在悦宾楼的门口守株待兔吗?
怎么会这样……
陆湘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了。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带我去哪里?”陆湘仍不死心的问道。
她本想冲出马车,可身上酸软无力,只能勉强扶着马车坐稳。
外头的人朗声道:“景姑娘不必着急,一会儿见到主子就知道了,姑娘放心,我们没有恶意,不会伤害姑娘的。”
没有恶意,那你倒是放我下车啊!
陆湘只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炸了。
然而片刻之间她着实想不出什么办法。
外头驾车的人,她指定打不过,就算偷袭把他推下去了,自己也不会驾车,这荒山野岭的,带着傍身银子也不好使。
“你主子是谁?是岳天意吗?”陆湘问。
外头的人答得挺干脆:“不是。”
见他还在答话,陆湘又问:“那你是,你是宫里的人?”
陆湘本来想直接问他是不是赵谟的人,想了想,上回赵谟并没有向自己表露皇子身份,若是贸然问起,定然会惹来怀疑,只能这边迂回曲折地问。
“姑娘稍安勿躁,一会儿见到主子姑娘就知道了。这里有些水粮,姑娘若是渴了,可先用些。”
有人撩开车帘,放进来一个包袱。
马车继续前行着,陆湘这才发觉,外头不止一人,而是并排坐着两人。
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即便刚才偷袭,亦不会得手。
想着他们不是劫匪,陆湘稍稍镇定下来。
赵谟的话,一会儿见到他时,跟他讲讲道理,应当能凑效吧?
她捡起那个包袱,打开一看,里头有一个水壶,一个油纸包,这个水壶制作精良,是贵族男子使用的式样,油纸包里则是装着陆湘在悦宾楼用过的羊肉馅饼。
陆湘拿起馅饼咬了一口,饼已经凉了,远不及在悦宾楼吃得美味,然而陆湘一口饼下肚,发觉自己竟然有点饿。
她心里一震,她在悦宾楼吃得那么撑,怎么会觉得饿,除非……
“你们带我走了多久了?”陆湘急忙问。
外头的人依旧答得干脆:“景姑娘,我们出京城已经行了三个多时辰。”
三个多时辰?
从悦宾楼出城大约需要半个时辰,出城行了三个时辰,岂不是已经走了大半日了?他们要带自己去……陆湘忽然想到,几日前赵斐和赵谟去了西山行宫避暑。
完了,他们要带自己去西山。
百味杂陈。
上回在京城,她尚且可以利用密道玩一招金蝉脱壳,这一次……远离京城,陆湘实在是回天乏术。
活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离开京城。
该怎么办?该怎么脱身?
陆湘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这么着急。
然而这马车之中,似乎放了安神助眠的香料,陆湘急了一会儿,又觉得困意袭来,她强打起精神,在坐垫底下翻出来一个香囊,她撩起车帘,将香囊扔出去,整个人也趴在车窗上透气,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觉得恢复了清醒。
车外头的风景当真是美。
官道旁边是一条小溪,溪中乱石密布,溪水被石头左挡右堵,发出叮叮咚咚的天籁之音。
小溪两旁皆是参天大树,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往林中撒了一把碎金子,着实是美不胜收。
从前与沈平洲相识的时候,陆湘就常常听他说起宫外的事。
沈平洲年轻时科考不顺,心中郁结,带了些盘缠便出门游历,在大江南北行走了三四年,回来之后,心胸豁然开朗,放下了科考一事,安安心心入宫做了起居郎,开始修书。
他曾跟陆湘说,山河辽阔,皇城气象远不及,陆湘还没见过比皇城更雄伟的山,但是眼前的一溪一道,就已经胜过御花园景色万分。
马车越往前走,风景不断变换,没多久就看到了一片辽阔的草场。
这里就是镇国公府的西山马场吗?
陆湘的心突突突的跳起来。
他们把自己带到马场……而不是西山行宫吗?
如果在行宫,或许行为会有所约束,可是在马场……
应当不至于,应当不至于,陆湘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
不管是赵谟还是岳天意,起码人品是没有问题的,绝对不可能直接把她关起来对她做什么。可一转念,他们若是真君子,又怎么会直接让人把她迷晕了带过来?
陆湘脑子里乱得很,努力摒弃杂念让自己镇定些。
正如陆湘所料,行到马场,马车的速度渐渐缓了下来。
片刻过后,马车终于停稳了。
“景姑娘,请。”外头的人先跳下了马车。
陆湘怀揣着复杂的心情,挑开车帘迅速扫了一眼四周。
没有看到赵谟,也没有看到岳天意。
陆湘稍稍松了口气,跳下了马车。
驾车带她来的果然是两个人,看起来身材高大,约莫二十来岁的模样,身上都是一式的玄色锦衣,根本不是先前接生意的车夫。
为了抓自己,他们到底安排了多少人手在悦宾楼?
陆湘的脸色越发难看。
“景姑娘,得罪了。”两个人一齐向陆湘抱拳赔罪。
“那个车夫,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景姑娘放心,他没事,车钱我们也付给他了。”
陆湘点了点头,又往四周打量,并没有见到其他人,“你们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