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荔枝很甜
半个时辰,池水早就没了温度。
从浴池里出来的那一刻,付茗颂双腿都在发颤,随手拿了件巾帕,胡乱擦拭两下,随意套了件薄衫在身上,她靠近门帘唤了声“遮月”。
不等她吩咐,遮月便将一身干净的衣裳递了进来,逃命似的退下。
借着给他扣腰带的距离,付茗颂这才看到他眼下的一片乌青,大抵也能猜出他这几日,定是未曾睡好过。
她哑着嗓音道:“皇上睡会儿吧。”
“嗯。”
“内务府进的凝神香颇有些提神醒脑的作用,下回臣妾送些去御书房,您就不必来回跑了。”她如此道。
闻恕随口应下,心道与香无关,他这来来回回的缘由,难道不是她么?
—
转眼八月十五,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应沈太后的吩咐,未免铺张浪费,今夜只设家宴。
白日里付茗颂安排完一应事宜,将内务府新进的凝神香送往御书房。
谁知今日,却是扑了个空。
伺候于此的小太监笑着道:“方才沈世子来,这会儿与皇上一同在御花园下棋呢,娘娘可要等皇上来?”
付茗颂微微颔首,只捧着那装着凝神香的匣子进了里间,又叫太监拿了火折子来。
她轻声道:“先点了香,将门窗合上。”
太监低头应是,又匆匆关好门窗。
这皇后娘娘来御书房,实在来的太勤了,小太监放心,合上门窗后便到门外候着。
付茗颂从匣子里挑拣了块完好的凝神香,却见那香炉上铺了厚厚一层灰,她不由一顿,元禄不像是这般不仔细的人。
她想也没想,抬手便用帕子扫去面上的灰尘,刚将香炉盖儿揭开,咚的一声,眼前那面墙竟挪动开来。
付茗颂怔了怔,心下顿悟,生怕瞧见什么不该瞧的皇家密辛,忙就要将香炉盖儿放回去,可已经晚了。
眼前的一小面墙,已经彻底转了过来。
她心慌意乱的抬眼,忽的顿住。
火折子落地,烧尽成灰。
墙上赫然挂着一幅画,画卷泛黄,却依旧能瞧出画中之人。
付茗颂如雷轰顶,杏眸睁大,不可置信的瞧着面前的画。
她耳边忽然灌进一道声音,立后前夜,付姝云的话——
“皇上曾经有过一个女人,何时不知,姓甚名谁也不知,那幅传于众人口中的画像,画的应当就是那女子,这才会有前两年勤纳妃的事儿。”
…
…
付茗颂下意识走近一步,目光紧紧盯着画中人。
每一处,每一寸,饶是眼尾那颗痣,都与她分毫不差。
是当真,一分一毫都不差。
若非她这过于张扬的神态,付茗颂当真就以为画的是自己了。
她呼吸急促的伸手碰了碰,胸口如被一只手攥紧,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画卷左下角落了两个字。
宋宋。
“宋宋?”付茗颂喃喃道。
原来夜里他时不时唤的那几声,是这两个字。
可是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怎么会…
蓦地,她心道,怪不得,怪不得……
付茗颂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幅画,不知缘由的,眼泪啪嗒一声便落下。
正此时,外头传来声响。
她忙将香炉盖儿放好,轻轻转动了一下,那面墙又转了回去。
手忙脚乱中,凝神香被碰落在地,她忙蹲下身子去捡,内室的门便被推开——
作者有话要说:
jj很抽,这两天如果有评论不见的,不是我删的…
第49章
一室静谧,雕花木门推开,“吱呀”一声,尤为突兀。
付茗颂呼吸一滞,手心紧拽着几块凝神香,不知所措的保持着蹲下的姿势。
她仰起脸,惊慌未定的站起身,眼下还有尚未褪去的微红。
闻恕眉头稍稍一抬,望向她手中的香块:“怎么了?”
付茗颂连连摇头,“内务府送来的凝神香,不小心碰掉了。”
说罢,她侧身出了内室,不料却恰好撞上侯在一侧的沈其衡。
沈其衡亦是一顿,低头拱手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今日家宴,沈太后是邀了国公府一家,沈其衡在此也无甚意外。
付茗颂微微颔首,极力扯出一抹笑意,“沈世子多礼了。”
说罢,她匆匆抬脚离了御书房,活像后头有豺狼虎豹似的。
沈其衡好奇的挑了下眉头,目光落在内室轻轻晃动的珠帘上。
里头,闻恕弯腰捡起桌案下遗落的一块凝神香,起身时恰好瞥见桌角的香炉。
蓦地,男人的目光一暗。
擦去的灰尘,挪动的位置,显然是叫人动过了。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香块,目光落在地上烧尽的火折子上,顿时了然。
男人嘴角抿的紧紧的,太阳穴猛地一跳,回想起方才那姑娘的神情,直觉不好。
元禄挑开帘子进来,“皇上,晚宴已置好,该是时候摆驾天巧楼了。”
话落,却无人应答。
元禄嘴角一顿,顺着闻恕的目光看过去,眼尖儿的发现香炉叫人擦拭过,他心下一跳,扑通跪下。
“奴才疏忽,许是哪个刚来的不懂事儿,都、都是奴才未吩咐妥当,还请皇上降罪!”
元禄自是知晓香炉背后动不得的原因,因而这御书房的打扫,向来不假手他人。
闻恕眉间微暗,沉声道:“摆驾吧。”
元禄又是一顿,狐疑的抬头瞥了一眼,这才匆匆起身叫了龙撵。
—
天色稍暗,余晖落在沁心湖面上,波光粼粼,只叫人赏心悦目。
天巧楼位于湖东,从阁楼上望下去,一览无余。
今日宴上,除却沈国公一家,来的皆是亲近的几位皇亲,气氛倒是融洽。
付茗颂与闻恕分别坐于沈太后左右,姑娘十分周到的时不时给沈太后添菜倒酒,一晚上嘴边的浅笑就未曾放下过。
可偏偏,就是没抬眸看过他一眼。
闻恕面无神色的握着酒盏,掌心贴着杯沿,来回转动,心下暗暗数着她饮了几杯酒。
旁人在说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脑中只有方才姑娘在御书房中不知所措的模样。
约莫一个时辰,沈太后酒后头疼,这家宴才算散去。
付茗颂扶着她上了步撵,嘱咐素心:“吩咐御膳房做碗醒酒汤,给永福宫送去。”
“是,奴婢这就去。”素心应声道。
付茗颂在原地站了会儿,方才那几杯酒下肚,头亦是有些昏。
她揉了揉太阳穴,刚一转身,就撞上男人坚硬的胸膛。她踉跄两步,闻恕伸手扶住,才堪堪站稳。
“头疼?”他抬手按在穴位上。
她猛地一僵,撇过头应了声。刚抬脚要走,便被桎梏住手腕。
“躲了朕一晚上,你还想躲哪儿去?”他垂眸道。
付茗颂仰起脸,“臣妾为何要躲着皇上?”
“你动了朕的暗格,你当朕不知?”
话落,付茗颂一滞,彻底没了声儿。
秋风四起,凉意渐渐。泛黄的树叶叫一阵风抖落下来,惊了三两只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向高空。
闻恕从遮月手中接过披风给她系上,“走走,醒醒酒。”
说罢,不容分说的握着她的手腕,往前方石子路上去。
身后随行的宫人跟了一队,轿撵就停在不远处,见此情形,纷纷一愣,只敢远远跟在主子身后。
付茗颂心里七上八下的,走至半道上,才抬眸轻声道了句:“我不是有意动的。”
闻恕抿了抿唇,许是饮过酒,嗓音有些浑浊,“她叫宋宋。”
付茗颂一怔,脚步攸的停滞,仰起脸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