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宠姬 第125章

作者:未降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古代言情

  楚禾一闭上眼睛,仿佛又跌入前世那个深不见底的皇宫之中。只有经历过那一切的人,才能深切地体会到其中的绝望。

  只是她不知道,如今的这幅模样落入赫绍煊眼里,又是何等惹人怜惜的模样。

  赫绍煊张开双臂将人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脊背,似是玩笑一般说道: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这小孩懂得忒多,到底是让怎么教大的?”

  只是过了许久,见楚禾仍然窝在他怀里不出声,赫绍煊便轻叹了口气道:

  “好了,我知道分寸,答应你不会轻易涉险。”

  楚禾心中仍有许多话没有讲出来,可最终却只有一声极轻的“恩”,没有再多言。

  帐外,晴朗许久的琼州草原忽然飘起一阵绵柔细雨,滋润着这片草地上万物生长。

  而这片雨却连绵不绝,落在远在百里之外的障阳城,便成了一片瓢泼大雨。

  即便郑子初的医术在这天下首屈一指,可仍旧难以挽回北尧王日益严重的毒性。

  郑子初开始整日整日地闭门不出,整座北尧王宫上下几乎都能闻到一股浓烈而刺鼻的苦药味。

  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这些浓烈的苦药味代表着赫瓒的生命已经渐渐走到了尽头。

  太子赫禹自从回京之后,便一直待在他父王常待的勤政殿,日以继夜地批改着他原本不擅长的庶务。

  然而因为他的离开,北境的动荡与日俱增。因为缺乏有力的统帅,如今镇守在北境防线的将士们几乎草木皆兵,每日都会有各种军中奏报传入王宫,让他忙得焦头烂额,时不时地就要发一通脾气。

  一个内侍战战兢兢地端着一碗凉茶走进勤政殿,便听见赫禹大喝一声,吓得差点砸了手里的托盘。

  只听他怒道:

  “这些人是怎么当差的?眼下只要多见几个蛮族人,便会有一堆折子递上来,如此草木皆兵,岂能成事?”

  那内侍点头哈腰地将凉茶送到他面前,连忙劝慰道:

  “殿下方才接手政务没多久,且多谢耐心回了他们便是,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赫禹狠狠瞪了他一眼:

  “要真等出了大乱子就晚了!可你看看,这些人成天不把心思放在巡视和操练上,每天净逮住一些无关紧要之事前来禀报,这岂不是添乱?”

  那内侍额前一阵一阵地出汗,连忙点头道:

  “是…是…”

  就在这时候,殿外忽然闯入一个内侍,慌慌张张地跪在赫禹面前:

  “殿下…王上他,他不好了…”

  赫禹一急火攻心,连手中的凉茶也不顾了,随手丢到桌上便跑出了勤政殿。

  茶碗歪歪斜斜地倒在桌上,方才陪侍在他身边的内侍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将茶碗扶好,以免茶水倒出来沾湿了奏折。

  外面忽地来了一阵电闪雷鸣,将小内侍吓得不轻。

  他担忧地看着窗外,嘴里忍不住絮絮叨叨地说:

  “这雨,恐怕一时半会也停不了…”

  赫禹从勤政殿出来之后,也不等内侍给他打伞,径自便冲进了雨里,顶着风雨朝他父皇坐在的建章宫而去。

  宫门前似是有人在等他。

  那宫人见到赫禹的身影之后,连忙便将他引了进去:

  “殿下可算来了…方才王上一直咳血不停,但好在已经清醒过来了,当即便要召殿下前来。”

  赫禹顾不得许多,还沾着雨水的长靴迈入殿中,径直奔向床榻。

  床榻上,一代英王赫瓒已经气若游丝,但在他脸上仍然看不见任何颓势,仍然带着一股倔强挣扎的劲儿。

  他见自己的儿子来了,一把握住赫禹的手,手劲大的吓人:

  “禹儿…”

  赫禹忍不住红了眼眶,立刻便跪在他面前:

  “儿臣在…”

  赫瓒无力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赫禹见状便立刻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上去,仔细聆听着他的话。

  “禹儿,黛关不能丢,青泽不能丢,洛川更不能丢…你不能让蛮族越过凌柏山,不然中原将再无屏障…你身后,是百万黎民啊…”

  赫禹听着父亲的话,眼中一阵发酸。

  他的父亲,镇守北尧二十余年的战神,如今数起他曾经亲自一一夺回的这些关隘和城池,是如此的熟悉而又不舍。

  “儿臣明白…父王,儿臣会竭尽全力,力保北境不失…”

  赫瓒忽然叹了口气,他抬起手来碰了碰赫禹的脸颊,忽而有些愧疚地说道:

  “这些年,我一心想让你带兵打仗,半点庶务也没能交给你。我…总以为自己还年轻,我还有的是时间交给你这些东西,可是到头来,除了一副烂摊子…恐怕什么都不能留给你…”

  赫禹摇着头说:

  “父王,别再说了,郑大夫在哪里,儿臣让他来给你诊脉…”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嗓音:

  “草民在此——”

  赫禹连忙握住父亲的手,给郑子初让开了一小片位置:

  “郑大夫,快来给我父王诊诊脉…”

  可是郑子初听了他的话,却立在原地没有动弹,脸上不悲不喜:

  “殿下,不用诊了。老朽忙了七天七夜,仍然无力回天,最终只炼出这一颗丹药,或许可以完成王上最后的心愿。”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布兜来,递到赫瓒面前。

  赫禹闻言却忽然大怒,竟一把将那只布兜打掉:

  “什么最后的心愿?我父王明明还活着,你可以救他的,我知道你可以!”

  郑子初见状,却低头缄默不语。

  床榻上的赫瓒却忽然喘起了粗气,赫禹连忙回头一看,却见父亲半趴在床头,伸出手去够那只布兜。

  他的指尖已经碰到那只布兜了,可是还差一点。

  赫瓒全然没有了从前那副威仪,他涨红了脸,发丝凌乱,整个人狼狈不堪。

  赫禹连忙上前扶住他,低头将那只小布兜捡起来,打开一看,却发现里面只有一粒黑色的药丸。

  他颤声问:

  “这是什么?”

  赫瓒看着他手中的药丸,脸上竟露出一丝渴望,口边溢出的涎水几乎沾湿了他的下巴。可他太虚弱了,几乎没有办法再说出一句连贯的话,只能拼命地伸手跟儿子讨要那粒药丸。

  郑子初见状,忽然长叹了一声:

  “保尸丹。”

  “保尸丹是什么东西?”

  “濒死之前服用一粒,便可致短暂地回光返照,三日之后力竭而死,死后尸身可存九九八十一天不至腐坏,故称为,保尸丹。”

  赫禹愣怔片刻,忽然红了眼眶,怒道:

  “保尸丹…郑子初!你大胆!我父王如今还好好的,你怎么能给他吃这种东西?”

  就在他质问郑子初的时候,一时不察,那枚药丸便被赫瓒一把夺走,送入口中。

  赫禹大惊,立刻便要从他口中掏出那枚药丸,可谁知赫瓒已经生生咽了下去。

  咽下药丸之后不多时,赫瓒的身体忽然猛烈地抽搐了一下,口中喷涌出一股黑血,全溅在了衾枕锦被上。

  赫禹大吼了一声“父王”!而后便徐徐跪倒在地上,不断地呜咽。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掌抚上他的头顶,赫禹惊诧地抬起头来,望着父亲那张面色红润的脸。

  可是他一想到那红润的面孔实际是虚假的幻想,便又忍不住垂首痛哭了起来。

  赫瓒叹了口气:

  “禹儿,别哭了,这是为父送给你的最后一件东西,也是为父最后的遗愿,你仔细听好了。”

  赫禹这才止住哭泣,用衣袖拭干眼泪,抬头望着赫瓒。

  赫瓒缓缓开口道:

  “这三日,我会尽最大的可能巡视障阳周围几个关口,让军中将士们都知道我还活着,仍然坐镇障阳。”

  赫禹哽咽道:

  “那三日后呢?三日后父王…还在吗?”

  赫瓒长长叹了口气,抬手抚了抚他的发顶:

  “三日后,我就躺在这建章宫里。我要你保证,不许让任何人踏入这建章宫半步。不许发丧,不许扶灵,不许昭告天下,一切都要像我还活着一样,你知道了吗?”

  赫禹拼命地摇着头道:

  “父王,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儿臣一个人也可以担得起这一切的…”

  赫瓒的声音也稍有些哽咽:

  “为父自然知道你可以。但这样一来,能为你拖到你堂兄赶来支援…那样的话,为父也就放心了。只要我还‘活着’,任凭是北蛮还是王军,都不敢轻易践踏北尧的领土。这就是为父送给你,最后一件礼物。”

  赫禹倒在他怀中失声痛哭,可窗外连绵不绝的瓢泼大雨却巧妙地掩盖了建章宫内的哭声,也掩盖了这里即将要发生了一切。

  郑子初不知何时已经飘然从宫中走出,他撑着一把青伞走到后花园中,在风雨连廊下见到等候在此处多时的傅长宁。

  傅长宁沉声道:

  “郑大夫,情况如何了?”

  郑子初摇了摇头:

  “希望少主已经将密信送到琼州了,一切都要对得起他的牺牲…”

  傅长宁点了点头:

  “前日我得了王上的吩咐就去照办了,此时信使大约已经在路上了,大约不日便能抵达琼州。”

  郑子初没有再言语,只是抬头望向天际,仿佛心思也随着那信使一同飞去了琼州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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