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降
“娘娘足伤未愈,还是别太使力为好啊…”
楚禾沉默不语,绕过屏风后,远远地便瞧见赫绍煊躺在床榻上昏睡着。
她踉跄了两步走上前去,轻轻倚在床榻边缘。
只见他那张略显苍白的脸颊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让她心中不由地有些伤神,忍不住握紧了他的大手。
触及他手上一片冰凉,楚禾连忙将旁边的被子轻柔地展开,避着他胸前的伤口盖在他身上,又将他的手掌捂在自己胸前保暖。
望着赫绍煊有些清瘦的脸颊,楚禾忽地想起方才他还跟自己笑闹着,说他一天都没用膳,脸颊都饿瘦了。
她忍不住鼻尖一酸,泪珠儿一下子便掉下来。
恰逢立夏回来,楚禾连忙转头嘱咐道:
“立夏,王医应当还在厨房里熬药,你亲自去问问,看看有什么药膳可以吃,立刻去吩咐膳房做好了送过来。记着,一定要精细一些的汤粥类。”
立夏连忙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她便捧着一只托盘回来,上面摆着一碗汤药和一碗参粥。
楚禾当即便捧起粥碗要亲自喂给赫绍煊吃,谁知立在屏风外面一直没什么动静的九元此时却轻声开口道:
“娘娘,这样的是还是让属下来吧…”
楚禾这才注意到赫绍煊身边的两个侍卫九元和十元还立在外面等候差遣,于是便将他们两个唤进来,轻声道:
“九元,你力气大些,帮本宫将人扶起来。”
九元立刻便从屏风后面绕进来,朝楚禾浅浅一躬身,随即便快速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赫绍煊扶坐起来。
饶是这么大的动静,赫绍煊却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仍然昏睡着,高大的身子软靠在九元肩上,嘴唇如纸一般苍白。
楚禾有些不忍,却到底不愿当着他们的面失态,于是便忍了忍眼中的泪水,红着眼眶垂眸,用调羹搅了搅滚粥,等温度适宜了才喂到赫绍煊嘴边。
一开始她根本喂不进去,只能轻轻撬开他的唇瓣,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喂进去,喂了小半个时辰才将一碗粥给他喝下去。
楚禾转头瞧着一旁的汤药,没成想以及放凉了。
她叹了口气,端起来递给十元道:
“你拿去热一热。记得莫要让别人经手,你亲自挑个锅子,一定要仔细清洗了…”
十元垂眸接过,心中自然了然她的意思,谨慎地转身出去热药了。
楚禾用帕子轻轻擦拭了赫绍煊唇角,示意九元将他放平,又转头道:
“九元,今日刺客来的时候,你们可看见那人了?”
九元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歉疚,半跪在楚禾面前道:
“属下与十元原本应当在云霄阁值守,只是王上忙于政事的时候不让我们随侍在侧…都怪属下一时不察,竟让刺客进了内殿…”
九元一向是要强之人,眼看自己的主子惨遭不测,身为护卫的他自然心中比任何人都要自责沉痛。
楚禾轻叹一声道,脸色稍稍缓和片刻:
“罢了,这件事也不能全怨你们。眼下还尚未抓到刺客,命禁军严加防守,一定要将寝殿围得跟铁桶一般,知道了么?”
九元微红着眼眶,朝她拱手道:
“王后娘娘放心,属下已令禁军全体出动,全部围在宫苑四周。除此之外,属下还在院内暗处也安插了护卫,而内殿则有我与十元,定能护王上无恙…”
楚禾知道他心思缜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脑中又忽然闪过方才那大太监的话,像是自顾自地问道:
“武功高强之人,还要熟悉行宫环境…来无影去无踪,连禁军都没有察觉他闯入…”
楚禾忽然神色一凛,眸中结上了一层寒霜。
若问这世界上最想让赫绍煊消失的是谁,自然只有那个人…
她忽地站起身来,嘱咐九元道:
“你与十元在此处守着,本宫很快就回来。”
九元见状,也不敢问她的去向,连忙便应了下来,目送着她离去。
敛秋和立夏两个人一左一右扶着楚禾走出了寝宫,敛秋有些担心地开口道:
“娘娘,这么晚了,这是要去何处?”
楚禾走出殿门,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将心一横道:
“备辇,我要去一趟长青宫。”
敛秋讶然道:
“啊…娘娘,这么晚了,约莫天子陛下已经将息了,娘娘此时去怕是不大妥当…”
楚禾看了她一眼,银牙轻咬,眼中带着一丝凛然:
“除了他,谁还敢在胶北行宫如此猖狂地行刺?谁还会对宫内禁军巡逻的时机如此了解?谁会这么…想要他死?”
敛秋听闻她的话,一张脸变得煞白,再不敢胡乱回话,连忙便出去传了轿辇。
楚禾深夜造访赫元祯所居的长青宫,刚刚走到殿门前便被段弼拦了下来。
段弼是天子身边服侍时间最长的宦官,心知天子将这位东尧王后看得有多重。就算楚禾从不给他好脸,他却也不得不笑脸相迎上去,将腰弯下恭敬道:
“王后娘娘,陛下已经就寝了,今日约莫不能见…”
他话还未说完,双眼忽然落在楚禾身后,脸上顺势便僵住,连话也没来得及说完。
楚禾略略转头一看,便瞧见楚明依手里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甜酪走上前来,眼中闪过一丝嫉恨,言语之中大是嘲讽奚落:
“堂堂东尧王后,深更半夜闯到长青宫来,真是没有规矩…”
说着,她转念一想,又冷哼一声道:
“哦…本宫竟忘了,东尧王今日遇刺了是么?怪不得没人约束于你…”
她还未说完,楚禾一掌便扇了上去。
只是打得不是脸,而是她手中的碗。
只听楚明依尖叫一声,手中的瓷碗便应声落地,传出一阵清脆的声响,里头的甜酪也溅得到处都是。
楚禾不再看她,而是转身望向段弼,冷冷开口道:
“陛下应该睡不成了吧?”
楚明依闻言,不由地怒火中烧,正要抬手反击,却见长青宫的门忽然打开了。
天子赫元祯那狭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后,即便看不清他脸上的喜怒,却仍然能感觉到一股几乎能吞噬一切的强大气场,暗藏着着滚滚风雷之怒。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日更一万的勇气~但是怕没有日更一万的脑细胞...
随他吧~随他吧~
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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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元祯身穿一身玄色丝绸亵衣, 外罩一件玄色衣袍。
他的长发未及修饰, 柔软地披散在肩膀上, 浑身未无珠饰玉佩傍身。若不是那张略显苍白无暇的容颜,他几乎要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看到楚禾,他稍显意外地说了一句:
“你来了…?”
旋即又看见楚明依立在她旁边, 脸上带着难掩的嫉恨。只不过是畏于他的到来,才稍稍有所收敛。
赫元祯冷下脸来, 语气不带分毫情感:
“孤说过多少次, 不准你再踏入长青宫, 你又来做什么?段弼,将贵妃带回去, 没有孤的准许,不许让她进来。”
段弼听了赫元祯发怒,哪敢再垂首立在一边当透明人,连忙便将手里的拂尘丢给旁边的小内侍, 自己则走到楚明依身边去, 毕恭毕敬地说:
“贵妃娘娘, 这夜深露重的, 您还是快回去罢…”
一边说着,一边还压低了声音劝道:
“娘娘可千万别当着王后娘娘的面惹恼了陛下, 要不然, 日后可真就没有面圣了机会了”
楚明依两眼不争气地掉下泪来,却又畏惧于赫元祯,只能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怒视着楚禾, 便转身踢开地上的碎碗,让段弼扶着离开了长青宫。
赫元祯一挥手示意站在殿门口守夜的几个内侍退下,自己则缓步朝楚禾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将自己身上的玄色衣袍脱下来欲给她披上:
“今夜又凉起来了,怎么穿的这样单薄?”
谁知他刚刚触及楚禾的肩,却见她冷淡地向旁边退了一步,玄色衣袍顷刻间便滑落于地。
赫元祯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凛然,却转瞬即逝。
他无声无息地叹了片刻,讪讪地弯下腰将衣袍捡起,拢在臂弯里,侧身为她让开一条路:
“既然有事找我,进殿内说罢。”
楚禾也并未有任何谦辞,迈步走到殿内,立在原地背朝着他。
赫元祯在她身后关拢殿门,点起一盏小小的孤灯,眸子在温黄的灯光下显得柔和许多。
只听他柔声说:
“我记得你夜里睡不安稳,一定要在角落里点一盏小灯才睡得好…”
话未说完,楚禾便冷冷打断他:
“下午的那名刺客,是不是与你有关?”
假如她回过头,便能看见赫元祯眼中的温存转瞬即逝,又极快地凝上一层寒凉的光。
他望着楚禾立着的方向,语气不咸不淡道:
“阿禾,我还不屑于使用这样的手段逼你回京。”
楚禾转过身来,眼中染上一抹厉色:
“是么?那你可敢说,前世里假意召诸侯驰援玉京的信报不是你做的?在一线天将他们围困致死也不是你做的?为了皇权霸业而残害手足、陷杀忠良也不是你做的?你敢吗?!”
赫元祯抖着手,听着她的控诉狠狠地闭上眼睛,脸色愈发苍白无力,仿佛在那一瞬间便沧桑了许多。
他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瞳孔充满着哀恸与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