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瓜子和茶
朱闵青冷眼看他,“那么喜欢挨揍?”
“督主不是让我多跟你学吗?”崔应节伸手去揽他的肩膀,“多教教我,不许藏私啊!”
朱闵青脚步一动,闪开他的手,“到后院吧,那里地方大。”
秦桑请崔娆到屋里坐下,吩咐豆蔻摆上十来样细巧点心果子,笑道:“不知道姐姐喜欢吃什么,就各样准备了点,姐姐且尝尝看。”
崔娆细声细气说:“这是宫里的点心吧,朱大人来我家时,经常会带上几样宫点,滋味与别处是不同的。”
秦桑一怔,有点想象不出来朱闵青拎着点心盒子去同僚家的样子,“原来他也懂人情世故啊……”
崔娆呆然,“谁啊?”
“朱闵青啊。”
“不是,”崔娆摇头道,“我说的是九千岁朱公公。”
“我爹?”
“嗯。”
秦桑眼睛眨眨,“崔姐姐,许多朝臣都以和我爹结交为耻,为什么你们家不在乎呢?”
崔娆笑道:“我娘怀我和哥哥的时候,正巧赶上贵妃娘娘做整寿,接了帖子不得不进宫。大太阳下晒了半日,散席时差点坚持不住,幸好朱公公从旁边经过,一路搀到阴凉处,又是送水又是扇扇子,人才没事。”
“我娘品阶不高,旁边那么多人没一个伸出手的,只有朱公公帮忙,我爹说朱公公心肠不坏,此后我家就慢慢和朱公公走动了。”
秦桑抿嘴直乐,“我也觉得我爹挺好的,可见外头人说他心肠歹毒都是假话。”
崔娆附和道:“我哥在锦衣卫当差,还有族人骂他为虎作伥呢,我很生气,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样的族人,不要也罢。”惹她想起不开心的事,秦桑忙岔开话题,说起京城时兴的穿戴。
这个话题没有女孩子不感兴趣,不一会儿两人就说得热火朝天。
秦桑心中暗自称奇,崔娆根本不是寡言的人,缘何朱闵青说她安静不爱说话?
说到兴头上,崔娆提起苏家春宴,“苏家的后花园有一大片桃花林,每到桃花盛开,他家就会举办春宴,称得上是京城最美的春宴,苏家大小姐的穿戴,也成整个京城闺秀争相效仿的对象。”
秦桑便问:“苏家?是不是苏首辅?”
崔娆点头道:“是他家,秦妹妹,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苏小姐说会给我下帖子,如果你愿意,就跟我一起去。”
“那当然要去!”秦桑笑道,“这等好事,我怎能错过,不过你别忙着跟她说,等过完年,也许她会主动给我下帖子。”
崔娆诧异道:“真的吗?”
秦桑一挑眉头,“我说她会,她就会。”
窗外扑一声响,好像什么东西摔地上了,秦桑推开窗子一看,原来是崔应节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捂着腰哎呦哎呦直叫。
朱闵青负手立在一旁,居高临下看着他,嘴角似乎带着笑。
崔娆眼睛望着那边,小声嘀咕道:“哥哥又输了,明知打不过,还要找朱大哥较量,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朱闵青的身手在锦衣卫是最好的吗?”
“听我哥说是的……”崔娆顿了顿,问道,“秦妹妹,你怎的直接称呼朱大哥的名字?不是该叫他哥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晚了~求原谅!
请个假,明天暂停一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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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面对崔娆的疑惑,秦桑不知该怎么回答。
之前一时失言喊了声“傻哥哥”,许是冒犯到他,他表现得很冷淡,还说和自己不是一路人,后来她便叫不出口了。
秦桑暗叹一声,正想编个瞎话糊弄过去,却见林嬷嬷拿着手巾子出了房门,立在台阶上笑呵呵地招呼他二人擦手。
捉狭之心顿起,秦桑扬声笑道:“哥哥,你好厉害啊!”
笑声清脆,含着几分罕见的娇媚,这么好听的笑声任凭谁听了,都会忍不住把目光投过去。
她依着窗子,支颐而坐,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明媚。
他的心,微微触动了下。
欢愉是可以传染的,从那一角传染到这一边,两个姑娘在笑,崔应节也大笑起来,就连朱闵青的唇边也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心情非常好,没注意林嬷嬷青了又白了的脸,甚至到诏狱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
活阎罗笑了,钱云亮快哭了。
朱闵青半靠在上首安乐椅上跷足稳坐着,脸色是难得的温和,语气依旧阴冷,“钱大人,可考虑好了?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了。”
钱云亮神色异常憔悴,身上也挂了彩,两只黑豆眼来回乱转,显见是慌极了。
昨天朱闵青告诉他,可以放他出去,但要他联系朝中旧友,在大朝会上联名弹劾朱缇。
他被抓,就是因为要弹劾朱缇,为何他们反过来主动让他弹劾?
他为免受皮肉之苦,是供出几个联名上奏的人,可那是“严刑拷打,不得已而为之”,诏狱的刑罚没人能挺过去,就算同僚知道,顶多怪他没骨气。
但这次不一样,事出反常必有妖,朱缇摆明了是张开一张大网等着一锅烩,他如果出狱后联系旧友,推其入坑,那就是助纣为虐,恐怕这一辈子都要背个骂名。
朱闵青一见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冷笑道:“我可没功夫等你,今天腊月二十,距离大朝会还有十天,我数十个数,如果还没答复,今儿晚上你就得去喂狗了!”
他捏住钱云亮的右手,咔吧一声掰断小手指,冷冷道:“十。”
钱云亮疼得差点晕过去,“我答应我答应,可我突然出狱,他们也得信我啊!”
“好说,我们放出消息去,张昌在皇上面前给你求情,督主不得不放你走。”
张昌和朱缇面和心不和,早就是公开的秘密,明里暗里俩人不知给对方下了多少绊子,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此一说倒有点说服力。
钱云亮垂头丧气道:“以后我活着,也跟死了差不多。”
朱闵青起身道,“你既愿意给督主出份力,督主就会保全你们所谓的名声,不会叫你里外不是人。”
说罢也不管他听没听懂,吩咐手下放人,接着进宫寻朱缇交差去了。
一路无话,到了司礼监,小平子请他去偏房坐,“大人稍等等,老祖宗正在皇上跟前伺候,容小的去看看他老人家得不得空。”
南书房,朱缇正陪着永泰帝鉴赏一块半尺来长的玉石。
那块玉石颜色不纯,下半部灰黄,中间淡黄泛白,顶端却带一片绿色,参差斑驳,显见不是上好的雕刻原料。
永泰帝五十上下的年纪,端正的国字脸,头发和胡子都有些发白,眯着眼睛左看右看,犯愁道:“倒是块不错的翡翠,可惜颜色太杂了。”
朱缇挠挠头,腆然道:“老奴偶然踅摸到的,本想给皇上凑个趣儿,反倒弄巧成拙,老奴这就挪出去。”
“无妨,难为你惦记着朕这点子喜好,放这儿吧。”永泰帝摆手止住他,温言道,“玉器雕琢还有俏色一说,更显功夫,朕好好琢磨琢磨,也许能雕成一件大器。”
说罢便盯着玉石,挖空心思地想着,朱缇无声立在一旁,待永泰帝脸色微动之时,给旁边的小黄门使了个眼色。
小黄门会意,悄无声息溜下去,须臾捧了一叠奏本进来
朱缇接了,轻声禀报道:“皇上,内阁的票拟到了。”
永泰帝的思路被打断,有点不耐烦,“讲!”
“一是修堤银子短缺,尚缺十三万两银子,工部找户部要,户部说工部超了预算不给,两厢就打起来了。”
“内阁的意见?”
“阁老们说,修堤是大事,耽误不得,户部无钱,可先用修建西山行宫的银子……”
永泰帝不悦道:“要钱就是无能,这些大臣们不会生钱不会省钱,就会打朕的主意!”
朱缇笑道:“阁老们常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无奈之举,皇上委屈了。”
永泰帝重重喘了一口气,问:“还有吗?”
“初一大朝会有数十名郡王来朝,苏首辅的提议皇上逐个见一见,哦,靖安郡王也在邀请之类。”
“怀瑾啊,那孩子倒是个极有才华的人……”永泰帝声音一滞,脸色陡地阴沉下来,良久才道,“谁拟的名单?”
朱缇恭恭敬敬答道:“回皇上话,是礼部会同内阁拟定的,张总管盖的印。”
永泰帝睃他一眼,“谁让你逼走朱承继的?看看,如果他还在,何来这许多麻烦事。”
“嘿嘿,老奴没逼他,是他自己吓破胆跑了。不过皇上,不是老奴多嘴,苏首辅的提议是老成持国之言,不见得有二心。”
“他们对你天天喊打喊杀的,你倒是良善,还替他说话!”
朱缇哀叹道:“老奴这片心可对天日,奈何是个残缺之人,皇上知道,外头的大臣们向来瞧不起我们这些人。”
永泰帝安慰他道:“朕知道你的。”
朱缇眼圈一红,抽了两下鼻子,拭泪道:“有皇上这句话,老奴什么委屈都没了。”
又道:“皇上,老奴有个不情之请,三十晚上老奴能不能出宫两个时辰,陪我闺女吃顿年夜饭?”
永泰帝道:“今年是你们父女团聚第一年,朕准了,唉,你这条老狗,竟比朕还有福气!”
朱缇见勾起他的遗憾事,忙说了许多逗趣的话,才把皇帝哄得心情好转,待回到司礼监,朱闵青的茶都添了三回。
听他一五一十备细讲完,朱缇沉吟道:“你派两个人盯着他,若全力助我,就留他一条活路,若有异心,大朝会上就不必留情面了。”
“注意点张昌,刚才我试探了下,皇上未对他起疑,若他和苏首辅有来往,马上联系我。”
朱闵青应了。
“年三十我回家,吃过饭回宫,到时你跟我一起走。”
“如此甚好,若是秦……妹子知道,必定高兴。”
转眼间到了年三十,没等天色变暗,秦桑早早立在二门上等着,大门刚响,就一溜小跑着迎上去,挽着朱缇的胳膊笑啊闹啊。
跟着的侍从由小常福招呼在外院歇息,朱缇携了秦桑到正房坐定,晚膳已经摆好,朱闵青和林嬷嬷在下首坐着,豆蔻在旁站着伺候酒水。
秦桑眼睛闪闪,让豆蔻坐下,“都是一家人不分尊卑。”
豆蔻只摇头笑着不敢坐。
朱缇不似林嬷嬷入宫就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嬷嬷,他从一个毫无根基的洒扫小宦官到今天第一大太监,在宫中浸淫多年,察言观色的功夫自不是旁人能比的。